秦香湘被轿辇送至乾清宫,首先是去沐浴更衣。更衣完毕,嬷嬷专程过来讲了如何服侍皇上,秦淑女听得认真极了。
  皇上本恼着见不着梦境,在养心殿呆得很晚,冯宝催了两回,才慢悠悠准备回乾清宫。
  乾清宫寝殿内,秦香湘玉人浴出新妆洗,身着白色蚕丝小衣,外披粉色轻纱,正红着脸盼皇上来。皇上到了乾清宫,在门口踌躇一会儿进了寝殿,见秦淑女这般香艳,不似先前哭啼啼的样子,惊讶之余终究也动情了。
  一夜承恩,秦淑女知自己再非常人能比。第二天一早,回长春宫时,头也高昂了几分。正撞上王巧与李静菡从宫里出来,秦淑女也不理她们,径直进了思水轩。
  午前,一群太监排着队进来,手里抬了许多东西物什,说是皇上赏的,全堆到秦淑女门口。首饰布匹家具尽有,快把宫门都堵了。秦淑女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冯宝跟在后头,手里也拿着东西,秦淑女以为冯宝是拿着贵重的送来了,却看他直接进了依雪阁。
  “郑淑女,这是皇上特意吩咐奴才赏您的。”冯宝进了屋,梦境正同玉芷学着刺绣。
  梦境见人进来,有些疑惑:“皇上昨夜召了秦淑女,这东西自然是送去思水轩的,怎么还有我的份?”
  “奴才不知,只晓得这料子可是苏州进贡的,皇上命奴才亲自送来依雪阁。”
  “谢过皇上,”梦境心想大约是昨晚表彰自己处事果断,皇上给的赏赐就名贵了些,“玉芷,接过来,劳烦公公了。”冯宝告退出去,送完这苏绣,见秦淑女宫里的东西也送得差不多了,便命属下跟着回去复命。
  秦淑女远远站着,眼见这幕,心生不悦,脸上笑意也不见了。
  见人们都走完了,梦境和玉芷又继续刺着绣,梦境眼看着手里一针一线:“昨天一直没有机会问你,小贵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小贵子昨儿回来了,已经安葬了。”玉芷小声回着。
  梦境长舒口气,虽然这事情并未结束,总算先葬了父亲。
  “小主,小贵子办了事,您按规矩得给些赏,宫里小主惯是这样,若不赏些东西,这些奴才们,时间久了易生出不臣之心呢。”
  梦境苦笑,这宫里就是认钱的,一旦没了钱,自己的宫女太监指不定反过来害了自己。而这钱,又得在月例银子里拿,昨儿皇后发的也没几个,看来在宫中想过得长久,银子问题还要好好想想办法。
  “那便召小贵子来。”
  玉芷召来了小贵子,这小贵子满脸灰,上来就跪下磕了个头:“奴才给主请安。”
  “叫你来是给你些赏钱,可你这满脸灰是怎么回事啊?”玉芷边掏出银钱包,边问道。
  “奴才打理长春宫小厨房呢,奴才会点厨艺,想着把小厨房打扫出来给小主做饭,总比去那司膳司好,菜领回来都凉了半截了。自己去领些吃食做饭,不仅热乎,还省些银子。”
  “这主意不错,”梦境点头赞许,“你既心里想着这些,定是有本事的,以后便做我的掌事太监,可好?”
  乌贵听得这话倒是受宠若惊,一连磕了两个响头,道自己必和主子一心,愿为主子当牛做马。
  “也不用你当牛做马,你去打理好厨房,今儿晚膳便做些饭菜来看看。”梦境和玉芷看小贵子一脸憨相,齐齐笑了出来。
  小贵子出去,玉芷立刻问:“小主怎么这么信这小贵子,竟让他做掌事的?”
  “我不是信这小贵子,我与你相互交了底,肯断定你不会害我,虽说小贵子事情办得不错,我却不能马上打消对他的疑虑。便先给他最好的差事,稳着他,也能顺便试探。他过得好,自然不会害我。”
  正说着话,秦淑女便走进来:“郑淑女,怎么有太监打扫长春宫小厨房?”
  “秦姐姐,是我吩咐小贵子去的,晚上在小厨房做吃食,闲来无事做些糕点也……”梦境以为秦香湘只是来聊天的,便平常地回答了,不想立刻被秦香湘打断:“那也要同我说一说,我们位分相同,这种事情妹妹怎么就自己做了主了?瞧这太监,还私自喊了人过去帮忙,这乱糟糟的,皇上见了多不好啊。”秦香湘虽语气柔和,但话说出来刀子一般,梦境方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秦香湘继续道:“妹妹你看,昨儿皇上召幸了我,想必日后是常来长春宫的,皇上定是希望这宫里事情交待给一人管着,才显得秩序。咱们长春宫,也该有个主了。”
  一个宫里住着诸多嫔妃,这主位便是宫里最大的,平时都是这宫里位分最高的才可以当一宫主位,且只有妃嫔以上位分才有资格。秦香湘却如此着急,直想着成个主,管着别人,便宜自己。梦境嘴角一扬:“姐姐管着就好,长春宫里但凭姐姐做主。若小厨房不好,姐姐吩咐太监出去便是。”
  秦香湘见梦境表态,便松了口:“妹妹放心,姐姐定好好管着这长春宫。小厨房是个好主意,打理就是了。”
  说罢,秦淑女又在屋子里走一圈:“妹妹这屋子,没些物件,怪简陋的。皇上赏了我那么多,我这宫里也放不下,不如也给妹妹点?”
  “皇上赏姐姐的东西,妹妹无福享用。”梦境当然不敢要了。
  “也对,刚刚见冯宝亲自拿了东西过来,想必皇上也念着妹妹,给妹妹送了什么名贵物件呢。”
  “只是寻常布料,冯宝过来告诉妹妹,皇上赏赐昨儿梦境反应快,护姐姐有功。这赏赐自然比不得皇上赏赐给姐姐的。”梦境答着,心里是烦得不行,若不是有规矩在,真想拿着笤帚给赶出去了。
  秦香湘听了这话很舒心,梦境如此好性子,她也发不起什么威风,觉得无趣,终于是走了。玉芷朝着她出去的方向狠狠白了一眼,回头小声说:“这秦淑女和昨天比像变了个人似的,就是承一夜宠,竟了不起成这样,奴婢真是烦她。”
  “就这便烦了,以后还有得烦呢。走吧,陪我去钟粹宫找姐姐,咱们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