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熬出头

  绾香在心里思忱了下,打算过后私下里去打探下秋荻的意思,于是和萧怀瑾打了茬:“其实这些小事倒也用不着劳动王爷,说说别的吧。”
  “王妃看起来像是有事。”
  “我把齐筎放出来了。”
  “你想办齐候府?”
  绾香撅起嘴,嘟囔了句:“真是什么心思都瞒不过王爷。”
  “想叫我做什么?”
  “王爷再猜猜。”她一脸坏笑,萧怀瑾心中生出隐匿的不安:“难道你想叫本王牺牲色相不成?”
  绾香伸手握住那只曾捂暖自己的大手,认真说到:“欲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
  这话萧怀瑾也不知她是从何说起的,眉峰一皱抽回自己的手:“你叫我……去琼华台?!”
  “那小丫头楚楚可怜身量娇小长得也可人,王爷拍早就想去了吧?”
  听到这萧怀瑾算事明白了,伸手越过棋盘揪起绾香的脸:“你这是困老虎的陷阱,本王才不上那你的当。”
  绾香的脸被萧怀瑾揪到变形:“王爷真是冤枉我了!”
  “本王若是听信你的话,去了琼华台,你还不把王府拆了然后自己偷偷跑去不知道什么地方躲起来?”
  “可是我不躲起来怎么知道王爷会着急?怎么知道我在王爷心里是否还有一席之地呢?”
  萧怀瑾被绾香逼到无话可说,最后挤出了一句:“小女子。”
  “那今日小女子便和王爷论一论郑庄公。”
  此话一出,萧怀瑾即刻领会绾香的意思:“郑伯克段于鄢?”
  绾香点头:“所以我才想叫王爷对琼华台那位稍稍的用些心思,难不成王爷真以为我这小女子会那样大度?”
  “可萧怀玥不是公叔段。”
  “可齐候是。”绾香起身走到妆台前打开赤茶色的匣子,拿出柄上雕有云纹的钥匙,转身到柜子边开锁取出装香料用的木盒:“罪加皇亲并不简单。
  如果不是因为元妱,咱们怕是连有勇无谋的萧怀珵都要斗上好一阵子。萧怀玥这人机敏的很,哪那么容易放松警惕?
  他不是公叔段,王爷也不是郑庄公。敲打敲打他也是好的。恰好,从齐蔚开始我便不待见齐氏一族,他们的气数,到这也就算完了。”
  说着绾香打开香炉添了些香料进去。
  萧怀瑾看着她本想拦着她,但突然想到萧怀玥将齐候府平南王府和卫芮一同算进去的事情。
  他心里揣测,她应该还在恨,无法将其置于死地便先卸他臂膀,于是说了句:“你想做就做吧。”
  然后端起茶杯凑到嘴边喝了口茶,心事重重的看着绾香盖好香炉。
  ……
  就这样,琼华台的院门开了,里面的齐筎终于见到了外面的光。
  她束手束脚的站在院门口不敢迈出去,她依稀还记得绾香想要徒手掐死她的样子。
  远山眉轻轻蹙起,抬手遮挡烈阳斜眼瞧着不远前方老树上落下的一只鸟,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可以迈出这道门。
  她怯懦的问身边的冬戈:“王妃真的叫我出来了?”
  冬戈握着双手回到:“王妃的命令,谁敢假传?齐夫人,算是熬出来了。”
  他话中有话仿佛在提醒齐筎什么,齐筎也不算笨拙,轻轻一点便明白冬戈的意思:“你放心,我都记得。”
  而后她小心翼翼的抬起脚,终于敢迈出琼华台的门槛,踩到王府的青砖上。素色的云鞋一步步朝前迈,这样来去自如的感觉她许久都不曾有过。
  路旁的丫鬟见到她都会俯身行礼,尊敬的唤一句:“齐夫人。”
  这一句‘齐夫人’使得齐筎站在原地老久没说出话来,她看着那些丫鬟远去,双眼不禁潮润了,她已经许久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尊重了。
  她喃喃自语:“我也是主子了?”
  残阳相照,湖水粼粼。她稳稳的踩在石板路上,越走越远。随着一句又一句的‘齐夫人’,齐筎垂着头数着地上的石板,就像从前在齐候府的时候一样,数着数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不管绾香出于何种原因才将自己放出来,自己总归是真正的活在了明处,总归会有人拿自己当个正经的主子正眼看自己。
  再不用像从前一样被哥哥姐姐堵在墙角,像是看戏一样看着自己与狗争食。也不用在冬日里被姐姐推下冰窟窿去替她找故意丢掉的发簪。
  更不用听那些婆子老妈趁着父亲不在府上,指着自己的鼻尖骂‘小狐媚子’‘低贱胚子’。
  现在她是萧怀瑾的妾,是摄政王的齐夫人,是平南王府里的正经主子。这一天齐筎盼了很久,她就这样在琼华台外走了一圈又一圈,故意想要听那些人唤自己一句‘齐夫人’。
  冬戈就在不远处盯着齐筎,等着换休的时候才跑到东院去和秋荻说了这件事,秋荻听完就去讲给绾香。
  这会绾香正摊开布料想要给萧怀瑾裁一身新衣裳,手上的剪刀还没停下便笑出了声:“不知道的还以为齐夫人在平南王府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放出门竟还哭了。”
  秋荻拿开绾香裁好的布料平整的摊到一旁:“要奴婢说,她就是被压制惯了,府上的稍微对她恭敬一点,便觉得自己熬出头了。”
  “她想尽一切办法出齐候府,不就是为了今日。”绾香拿起一旁萧怀瑾不常穿的衣衫比了比衣袖:“让她当回主子,好好的风光一次。她若是不来东院请安也不必提醒她,给她些威风摆摆。
  刚巧我最近烦闷的很,省得见了她眼晕。”
  “是。”
  绾香拿起手上玄黑色的布料对着光亮瞧了瞧,忍不住嘟囔了句:“这袖子怎么就是不一样长呢?”
  “按道理说,王妃应该是个手巧的。偏偏女工差了些。”
  听见秋荻直言不讳,绾香回头瞥了她一眼,随即撅起嘴:“小的时候王爷尽教我怎么杀人了,也没教过我女工啊。”
  “要奴婢说,王爷身边处处都是王妃的心思,不做这件衣裳也不打紧。何况王妃现在身子重,该好好歇着才是。
  万一累王妃伤了神,王爷还是要怪罪我们这些做奴婢的。”
  “你就把心好好放在肚子里,我身边的人我自己会管教,他若是想发脾气叫他找梁错去。”
  绾香故意提到梁错,还留意了下秋荻的神色,这小丫头只顾着垂头傻笑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绾香放下手上的布料缓缓走回到案边坐下,秋荻忙倒了杯茶递给绾香。纤细的手指接过通体洁白透亮的玉瓷杯,杯身摇晃了两下,秋月似的眼睛观着茶色:“茶是好茶,只是煎得有些过火了。”
  “奴婢这就去换一壶。”
  “算了。”绾香将杯子放在一旁:“你今日在小厨房待了那么长时间,什么茶不得煎过火了?说说吧。”
  在这王府里,谁的小心思都别想逃过绾香的眼睛。
  秋荻虽明白这一点,却还是不想说白日里的事。垂头将自己的手往回缩了缩,小声问绾香:“王妃想叫奴婢说什么?”
  “就说说你在小厨房的时候都谁去了。”
  这一问,竟把秋荻给问慌了,她即觉得自己做得欠妥又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
  王妃的喜怒从来都不好揣测,有时笑着心里却想着要人命,有事看似发怒实则心里云淡风轻一点也不在乎。
  见到秋荻慌乱的不停紧搓手边的裙角,绾香‘噗嗤’一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吓人,随便几句话就叫她如此心慌。
  绾香伸手拍拍身边的垫子:“坐下。”
  秋荻忙摇头:“王妃,这不和规矩。”
  “王爷把平南王府的后院交给我,我就是规矩。叫你坐,你便只管坐下。”
  秋荻这才朝那边挪了挪,最后还是跪坐在下面的地板上:“奴婢坐在这就好。”
  “梁错今日去小厨房了是不是?”绾香轻声的问,生怕自己说得太过严肃吓到秋荻这个胆小的。
  看到眼前的小丫头点了点头,绾香轻叹了口气:“听说你们之前还有些过节?”
  “不是。”秋荻急忙解释:“奴婢……当初奴婢泼了梁将军一身水,就替他将衣裳洗了,甫玉怕别人见到奴婢给梁将军洗衣裳有损清誉,才编出一套这样的话来。
  梁将军不曾为难奴婢,也是奴婢自己要替他洗衣裳,毕竟也是奴婢弄脏……”
  “好了好了。”绾香憋着笑摆手:“我不稀罕听你们这些烂账,今日他又到小厨房找你做什么?”
  “梁将军和甫玉喝酒,说想找些下酒菜。奴婢就捡了些王妃的肉脯给他们。”秋荻越说声音越小,心里越是没底。
  果不其然,绾香这护食的性子一听到有人动了她的吃食即刻拍案问:“所以你拿我的肉脯去给你的梁将军吃?!”
  “奴婢……就拿了一点。奴婢明日当休,做些新鲜的给王妃。”
  “你竟然为了他,动我的肉脯?!”绾香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追问她:“你的梁将军到底干了什么?居然给你这么大勇气?”
  地板都还没焐热,秋荻又跪起来:“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拿我的肉脯给他,怎么也该换上几两银子吧?”
  秋荻垂眼摇摇头,绾香朝后靠了靠:“那他就……没有表示过什么?”
  原本秋荻打算守口如瓶,对谁也不提起梁错,可绾香就这样不舍的追问,她响了好一会才回答:“梁将军说,可以叫我学骑马。”
  绾香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你若是会骑马,明年北郊春猎就可以跟着伺候了。正好明日你当休,想去就去吧。”
  “可是我已经拒绝梁将军了。”
  “为何?”绾香佯装一脸惊讶的问:“你不想去?”
  秋荻摇摇头不吭声,只闷头跪在地上。
  仅仅是这一个动作绾香便明白秋荻为何明明想去却又不去。
  这动作实在太熟悉,绾香拿起手边的团扇,轻触扇面上栩栩如生的蝴蝶,她对秋荻说到:“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王妃说的是杳儿吗?”
  绾香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