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等过一个人
王爷不妨直接把人接到府上,卫小姨,卫夫人。或者她若是嫌我碍眼,我带着甫玉离开,平南王府主母的位置让给她就是了。
凭着我此刻声名狼藉,王爷休了我都不为过。”
“可你的样子,怎么叫人感受不到你有一丝……”萧怀瑾捏着绾香的下巴:“哪怕是一丝的自惭。”
绾香的后背挺着老直反问:“我为何要自惭?”
萧怀瑾宠溺的戳了下她的额头:“是啊,我的绾儿为何要自惭?”
旁边站着的秋荻再看不下去,转身去拐角处守着。
萧怀瑾把头埋在怀中人的耳鬓:“我从不信那些烂七八糟的话。只是那个女人的嘴太讨人厌,我便让她全家一起闭嘴。”
“可皇城里处处再传,你还要屠尽整个皇城吗?”
“兵权天子皆在手,屠城倒也不难。”
他上下两片薄唇一碰,说得要多简单有多简单,脸上丢了往日的严肃,还挂着嬉笑。叫绾香差点认不出此刻的萧怀瑾,伸手推开他,脸上掩不住惊讶的问:“你怕不是疯了,在别人家里就开始说疯话了?”
“还不是这些人将我逼得发了疯?”
那只纤长的小手放在他心口,轻声质问:“既然不信,为何整三日不回府?是为了坐实这些流言吗?”
“我不曾相信那些胡话,你呢?可信我会在清月坊流连三日,和里面的那些女人醉生梦死花下偷欢?”
那个抱着琵琶的女子望向这边,她笑眼看着璧人一双,看着风月如此,看着人间大喜。
大抵是她也曾期盼过,所以心中不禁慨叹,渐觉哀伤。于是在曲中揉进自身幽意,有欢意,却也有沧桑。
绾香听了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歌姬礼貌点头并回以一笑。耳边萧怀瑾说到:“你应该有事瞒着我。”
绾香猛然回头看向萧怀瑾,先是愣了半刻,随后轻笑着摇晃团扇:“王爷不如说说,为何不惜自己名声,也要坐实流言?”
“还不是为了钓你放出去的那条毒蛇?”
“……”
绾香放开萧怀瑾老老实实的坐在他身边,过了许久才问到:“你知道了?”
“经常带着长帷帽在王府外面晃荡的,就是杳儿。她没死。”
他像是在告知,也像是在质问。
当初在禹城杳儿向绾香发了三只毒箭,虽然那三只毒箭射在了白修子的身上,两个人的情分也给一同射死了。
萧怀瑾大怒要将其杖毙,绾香却始终都没有下去手,只是一棍把她打到晕死过去,然后丢到后山自生自灭。
两个抬着杳儿进后山的人也被绾香毒死,对于这件事绾香谨慎到连红姑姑都没有告诉。所以除了自己,应该没人知道杳儿根本没死。
绾香以此自己的方式,谢过她伺候自己这么多年,也斩断了主仆之间最后的情分。
但绾香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回皇城了,萧怀瑾和甫玉都曾说过王府门外有个带着长帷帽的女子在张望,并且身形和杳儿相似,随后琼华台就闹出了动静。
在那之后绾香加强王府后院把守,外面却还是流言四起,某些细枝末节也是真真发生过的,以至于府内也有不少人信了那些流言。
倘若杳儿活着,很多事情就都变得容易理解。
她回皇城寻仇,要么以自己为筹码投靠齐候要么投靠萧怀玥,不管是谁,她在王府外面逗留多时,想来也是她帮琼华台里的那位把事情做到如此精细。
于是绾香便传信到北浔,之所以笃定红姑姑的回信不会太久,是因为她本就不需要红姑姑去查什么,只需要来一封无关痛痒的回信。
结果红姑姑的信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被杳儿截获,绾香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意外。
这一试,真的就试出来了。
绾香正想着,手上的团扇就被萧怀瑾抢了去:“是你故意放了她。”
“嗯。”
见到绾香不与反驳,萧怀瑾便将团扇还给绾香戳了下她的额头:“真是小糊涂。”
“我明知道是错事,却还这么做了。就算是养条狗,十几年了,也还是舍不得吃的。”
萧怀瑾提醒到:“狗儿忠心护主,但你养的可是条毒蛇。”
“我明白。”绾香笑着回头看萧怀瑾:“王爷不如说说,打算如何利用此番流言引蛇出洞。”
萧怀瑾原以为自己会忍得住,但在国公府听到那些人肆无忌惮的排挤绾香,对绾香的指点,便再也忍受不住了。
那些污糟话一日不散,绾香就要被人戳一日脊梁。
这让萧怀瑾怎么忍?只能先说句:“算了吧。”
“王爷王妃还在这里?”
绾香循着声音抬头就见到一个年纪不算大的小公子,轻飘飘的衣摆,干干净净的小脸,没有束冠只是系了个天青色的发带,样子像是个儒生,说起话来恭敬又温驯。
拱手向萧怀瑾与绾香行礼:“前院开席了,还请王爷王妃入席上坐。”
绾香放开萧怀瑾的手:“王爷先去吧。这太师府的后院景致雅趣,我想在这多坐一会。”
“好,席面上若是有你爱吃的,我便留着等你过来。”
“嗯。”
目送萧怀瑾离开后,绾香便转身看着水面若有所思。
她的心里还惦念着杳儿,既然她活着到了皇城,那妙院能在北浔崛地而起,多番扰乱藏香阁还能躲避红姑姑的耳目也就不足为奇了。想来该与她脱不了干系。
只要找出杳儿现在背后的主子是谁,便能知道妙院的主子是谁了。
秋荻不知道从哪找到了半个馒头站在绾香身边喂鱼,一边喂还一边说:“王妃,国公府的鱼可比咱们府上肥多了。”
“你还敢觊觎国公府池子里的鱼?胆子倒是不小。”
鱼儿争食,琵琶声渐歇,清凉的歌声似酒划过玉壶一般柔和,那唱曲的姑娘大抵是要去领赏了。
可听着轻缓的脚步声,她好像朝自己方向走过来了,还不等她停住脚,绾香就已经回头与她对视。
一把曲颈五弦琵琶跃入眼帘,随后是那双像是受惊小鹿一般的眼睛。她停住脚步不敢上前,抱着琵琶站在原地被绾香的眼神威慑住了一般。
见到是刚刚坐在亭子里唱曲的歌姬,绾香便放下敌意,对她笑了下。
她向绾香行礼:“见过王妃。”
绾香颔首,笑着等她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但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叫绾香接不上:“我是卫芮。”
不就是萧怀瑾刚说过的卫芮?绾香将人从头打量到脚,刚才自己还在想能叫萧怀瑾称赞的卫芮到底长个什么模样,想不到现在就自己送过来了。
可在她的身上绾香竟寻不到一丝挑衅的气息,即便她笑着,也掩盖不住眉间愁容点点,绾香朝前迈了半步:“所以呢?”
“所以我来拜见王妃。”
绾香抬起眼睛显得有些疲乏,懒懒的回一句:“我以为你是想取代我。”
“王妃本与我是同样的人。”
“风尘中人?”
“知情人。”
她说的认着,绾香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很快的绾香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个清流人家便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请清月坊的歌姬来唱曲,何况是有爵位在身的绥国公府。
“看样子,你能到这来,是王爷的意思了。”
卫芮行礼:“王妃聪慧,我见王爷王妃情深意浓,心中着实羡慕。王爷流连清月坊我一直作陪,生怕引出误会,特来与王妃解释一番。”
“解释?”绾香勾起通红的嘴角问:“还是示威?”
“王爷虽叫我作陪,但大多时候我就坐在屋外唱曲,少数时候进去奉茶同王爷说话。”
“你当着我的面说这些,就不怕我杀了你?”
说着绾香便不自觉的露出杀相,眼中凶光显现杀手本性。
卫芮虽有些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和绾香说:“国公府有一桥,名字叫月桥,桥下风光好,王妃可否赏脸同卫芮去吃盏酒?”
若是绾香不去,倒显得她怕了一样,于是带着秋荻同她去了。萧怀瑾带的随从见到绾香跟着卫芮走了,急忙跑去席面上告诉萧怀瑾。
萧怀瑾听了并无所动,像是料定这两个人不会发生什么一样。
而事实上她们确实也没有发生什么,心平气和的坐在桥下喝酒。
卫芮抬手替绾香倒酒,低眉恭敬俯首下心:“王妃应该知道,我们这些人身不由己,纵使不想,只要座上之宾要和一句,就也不得不去。
对别人如此,对王爷也是如此。倒不是卫芮想炫耀什么,只是想告诉王妃,摄政王一人之下英雄气概,我虽敬仰但并不倾慕。”
“世间男儿千万,我说不出王爷多好,却也鲜少见得有女子说不倾慕王爷的。”绾香放下酒盏,想要看看她有什么花招。
“王爷虽叫我作陪,但几乎不说话,一张口也是王妃。好吃的糕点要带回王府,好喝的清酒要留给王妃,好玩的玩意也要送给王妃。
才三日罢了,我便知道王妃多喜爱梨子香。这样的男人,是不会再把其他女人放在心上的。若是会,便是我瞎了眼,更不能与这样的人度过余生。”
“我瞧那桥也没什么特别的。”
卫芮随着绾香的目光看去,望向国公府的月桥:“是啊,没什么特别的。桥上无人的时候,便不过是座普通的小桥。”
“你费尽心思想进国公府,不会就是为了看这座桥吧?”
卫芮低头,双眼变得潮润头看别处:“王妃,你有没有等过一个人?从黎明等到暮霭,从初春等到隆冬,从懵懂无知等到心如槁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