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践行

  她说放下棋子抱着萧怀瑾的胳膊,依偎在他身边:“不是说好了生则同寝死则同学?不管去哪,不管危险不危险,我都要跟你走。”
  萧怀瑾看着绾香那双隐匿着星河的眼睛,才想起两个人竟也在天子脚下渡过了繁华如梦的一年。
  原本的她,一见到自己生气便忙要跪到地上。现在的她,不管说什么自己都无法抗拒,只能揽住她的肩膀回答:“好,依你。”
  于是他替她置办了身银甲,穿在她的红衣外,飒爽英姿中透露着可人的娇柔。临行前,萧怀瑾带着绾香去百宁候府辞行。
  荣川见到两人要一同出征,忙要算上一卦,萧静珝扶着腰叫荣川打住:“你歇着吧,无论吉与不吉,这一遭他们都要走。算出好的倒也没什么,算出不好的活让人糟心。”
  萧静珝拖着湛蓝色的长袍坐到椅子上,看着萧怀瑾神色变得黯然:“六哥行军一月才能到北塞吧?”
  “照理说是要一月有余才能到北塞,不过边关吃紧,争取快些。”萧怀瑾伸手揉了揉萧静珝的头:“等咱们回来,你孩子也该出世了。静珝就要为人母了。”
  这话段话倒也寻常,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真意切,但就是让萧静珝的眼泪隐隐含在眼里打转,一眨眼便漾出涟涟泪光。
  绾香赶忙拿起自己的帕子去替萧静珝擦眼泪:“这是怎么了?多活泼的一个人,做了母亲也变得多愁善感了。”
  可能就像绾香说的,萧静珝心思更加细腻了。也可能是萧静珝料到萧怀瑾此行非同寻常,才会止不住掉下眼泪,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你们此去山高水长,一定要多多保重。”
  萧怀瑾安慰她:“放心。”
  坐在一边的荣川也垂头叹气,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想了一会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锦盒,从里面掏出一块牛肋骨制成的哨子,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图腾。
  他把盒子推到萧怀瑾面前:“你知道,我母亲是北塞望族之后。这个你带在身上,虽说没有什么用上的可能,但我总觉得这样会多一分心安。”
  萧怀瑾拿出骨哨点头:“好,东西不大,带在身上也不碍什么事。若是我不小心弄丢了,你可别叫我赔啊。”
  荣川翻了个白眼出去,绾香见萧静珝还是愁云不展,便问到:“你别这幅样子,等我们回来给你带些北塞的小玩意。
  诶,之前我在府上听到伽赞吹鹰骨笛,好听的很。我带一对回来给你好不好?”
  “鹰骨笛啊?”荣川赶忙跟着附和:“那得用成年雄鹰翅膀的骨头才行,我母亲在时就有一支,后来不知道去了哪里,你们若是能带回来一对真是再好不过了。”
  萧静珝跟着点点头,抬手摸干眼泪:“原本该备宴给六哥六嫂践行的,但你们明日便要走,所以还是回去好好打点行装……”
  说完萧静珝紧拉着萧怀瑾和绾香的手:“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回来,到时候,我再给你们备庆功宴。”
  “静珝长大了,在侯府一定要有主母该有的样子,做了母亲不要到处胡闹了。”萧怀瑾站起身嘱咐了一通,便起身:“好了,该回去了。”
  听说萧怀瑾这就要走,荣川起身要送却被萧怀瑾拦住,他看看身材略显臃肿的萧静珝:“风大,别送了,好好照顾静珝。”
  “放心。”
  这一番叮嘱叫绾香止不住想起身北浔的离云旗,好在自己早早把他们送去北浔,也算了了后顾之忧。
  迈出百宁候府的大门,绾香便见碧波万顷,天空澈蓝,鸟儿盘旋在钟楼上。登钟楼抢头金,第一次见到萧怀瑾烤手用的火炉……往事如昨,止不住的慨叹。
  见绾香慢慢的走在长街上,萧怀瑾以为她是不舍,于是说道:“去买些栗子糖吧,到了北塞可就吃不到了。”
  绾香回头扬起嘴角:“好。”
  而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迈出百宁候府的那一刻,荣川掷了三枚铜钱出去,萧静珝跟在身边看着,急迫的问:“如何?”
  荣川不做回答,望着铜钱表情变得凝重。萧静珝又拉了拉他的胳膊,这才回过神干涩的笑了下:“没什么,没什么……”
  随后抬头看着萧怀瑾和绾香离去的方向,心里默念到:放心,我会照顾好静珝的。
  ……
  出征在即,绾香骑快马先到城外五里的奉江边等萧怀瑾。
  萧怀瑾身披凛凛银甲玄色披风飘荡在身后,身后站的是即将随他出征的兵将,飘着征北元帅的大纛。长兵短刀皆系黑绸,远远望去乌云压城一般。
  城外的祭台上,萧怀玥端着祭旗六畜的血递到皇上手边,皇上接过装满血水的碗高高端在手里,迎着初阳高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协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首《无衣》,荡气回肠。萧怀瑾揖手单膝跪于地面喊到:“臣!定不辱皇命,马革裹尸,肃清北塞,视死如归!”
  五里开外的绾香跨在马上,隐约能听见城门方向士兵此起彼伏滚滚如雷的喊声:肃清北塞,誓死如归。
  这便知道萧怀瑾该来了,伸手拉起缰绳准备到官道上去迎。
  刚要走,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头朝树林里瞧,正是那双干净到不能再干净的眼睛。
  白修子来了,带了两坛狮子楼的好酒挥着马鞭朝绾香来了。
  他这话问得叫绾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拉回缰绳退回原地,白修子走到跟前,一下马他便止不住的责怪:“诶!你这人真不地道,都要走了也不知会一声!连送都不让送了吗?”
  “将军怎么找到这的?”
  “有人见你身披战甲出了平南王府的门,一猜你就是要跟你的丈夫一同出征。你又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走官道,就循着这条路来找你了。”
  说完他拿下挂在马上的酒坛扔了一坛给绾香:“你什么表情?不愿意叫我来?”
  绾香接过酒坛深吸一口气,放肆的调侃着白修子:“将军的小粘豆包没跟来?”
  “别提了,在说我可要与你绝交了。”
  “绝交?”绾香歪着头一脸不解:“我们……是朋友吗?”
  白修子问到:“不是吗?我救了你两次,还请你喝过酒。你不能嫁给我,做个朋友总不过分把?”
  “当然不过分,只是……”
  “你可别再拿‘云泥有别’那一套来搪塞我。”白修子赶紧打断她:“现如今你可是平南王明媒正娶的平南王妃百宁候的义妹,与你做朋友怎么看都是我高攀了!”
  他表情浮夸的看着绾香:“你脸上有东西。”
  “嗯?”绾香忙伸手擦自己的脸。
  白修子不说话看着她狠狠抹了两下,就看到她抬头问:“掉了吗?”
  “是这边。”说着白修子趁机伸手揪起绾香另一边脸,扯得绾香嘴角都裂开了,白修子痴痴的看着她:“你还是这样笑起来好看。”
  绾香竟有这么一瞬间惊慌失措,回过神的时候赶忙伸手打掉白修子的手:“你想让我笑就直说,真是的……”
  “好了。”白修子揭开盖子:“狮子楼的好酒,为了给你践行,特意去买了三坛。”
  “三坛?”绾香却只看到两只巴掌大的小坛,他白色的衣角随风蹁跹,一副朗月清风的模样:“另一大坛我埋在将军府后院了,等你……和你丈夫凯旋,我亲自送到平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