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生死难料
晚上下了班，送黎子阳回凤凰园的路上，湛清漪一句话都不说，冷着脸生闷气。黎子阳不用问也知道，乔子炎肯定没给她好果子吃，就只是抿着嘴唇笑，也不急着问。
又走了一段路，湛清漪终于忍不住大叫，“别笑了行不行？！看我出糗，你很高兴吗？！”
“没，”黎子阳用力忍着笑，却怎么都憋不住，“我早说过，你偏不听，哈哈，哈哈——”
“可恶！”湛清漪恼啦，一只手打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就着黎子阳的胳膊就扭了一下，“叫你再笑！”
“呀！”黎子阳夸张地大叫，拼命晃着身子，“疼！清漪，你要不要这么狠——”
湛清漪哪里肯饶他，把在乔子炎那里受的气全发泄到黎子阳身上去，这里扭一下，那里掐一下，“叫你笑……叫你笑……”当然啦，她又不是那种有事儿没事儿就折磨人的无聊女人，就是嘴上叫得凶，手底下可没用什么力气，顶多让黎子阳觉得痒痒而已啦。
“不笑啦，不笑啦——”黎子阳笑得喘不过气来，赶紧讨饶，“清、清漪，你别、别闹——好好开车——啊哈哈——不行啦，受不了啦，饶了我——”
听他告饶，湛清漪这才满意地收回手来，心里的火倒是宣泄出去不少，心情也没刚才那么憋闷了。“对了，子阳，佟小姐有没有去做亲子鉴定？”真要说起来，黎子辰是不是黎家的儿子并不难证明，难的是佟寒的身份怎么样才能得到老爷子的认可。偏偏薛冰芙怎么都不肯让佟寒去做亲子鉴定，这事儿还一直悬着哟。
黎子阳喘过一阵子，一提及这个话题，他的心情就不自觉地沉重下去，摇了摇头，“还没有，阿姨一直不同意，我想——”他想什么也不用，更不敢在这种非常时候胡乱说话，不然大家的神经都那么敏感，谁知道会得罪哪一个而不自知。
湛清漪点点头，“也罢，反正我觉得佟小姐——”也不希望自己是老爷子的女儿，就先让她抱着这样的希望过一阵子吧，有些事情强求不来的。
等了一会儿不见湛清漪有动静，黎子阳就知道她接下来准没好话，笑道，“你呀，就是这张嘴不饶人，我还不知道你——”话才说一半，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来，他咕哝一句“会是谁”，接了起来，“我是黎子阳，你哪位？”
“子阳，是我！”杨雨萱焦急而又恐惧的声音传来，“我现在在市三院，黎先生突然昏倒了！”
“什么？！”黎子阳大吃一惊，身体下意识地前倾，又被安全带给扯了回来，脸色早变了，“你说爸他——”
“是真的，子阳！”杨雨萱都快哭出来了，“这次我没骗你，也不是演什么戏，黎先生确实昏倒了，现在还在里面抢救，他——”她还没忘了上次跟黎震霆合伙演戏骗他们所有人上当的事呢，怕黎子阳以为这又是一出闹剧，撒手不管。
其实，她是太看低了黎震霆在黎子阳心中的份量了，别说是被骗过一次，就算十次百次也好，只要他听到老爷子出事的消息，一定会放下所有赶过去的，谁都不用怀疑这一点。
“我马上来！”黎子阳哆嗦着手扣了电话，转头咬着牙，“市三院，我爸出事了。”
湛清漪身子一震，一言不发，一踩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嗖”一下射了出去。
当他两个没命似的奔到市三院抢救室门前时，杨雨萱正六神无主地来回转圈，冷汗一波一波地往下淌，她都顾不上擦，不时双手合什，抬眼看头顶，估计是在向苍天乞求，保佑黎震霆度过难关吧。
“杨姨！”黎子阳和湛清漪抢着跑过去，一左一右拉住了她，“爸（老爷子）怎么样了？！”
“不、不知道，”杨雨萱的上下牙一直在打颤，话都说不利索，“还在里面抢救，已经半个多小时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黎子阳尽量保持着冷静，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两名保镖，应该他们和杨雨萱一起把老爷子送到医院来的。
杨雨萱头脑里一阵一阵发晕，无力地摆了摆手，“不关他们的事……黎先生刚刚接了个电话，然后就、就晕了——”
电话？黎子阳和湛清漪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有些愕然：什么电话能把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老爷了吓晕过去？“是……谁打来的？”
“是夫人，”杨雨萱接着苦笑，“不是，是薛女士，黎先生之前不是一直让她带佟小姐去做亲子鉴定吗，她总不肯同意，今天突然打电话来，说、说不用去了，佟小姐她、她——”
湛清漪心意一凛，突然意识到不妙，“杨姨？”
“——不是黎先生的亲生女儿！”杨雨萱是闭着眼睛把这话说出来的，因为她不敢看黎子阳脸上的表情！如果不是她说出当年的事，就不会引来这么多是非，让黎震霆受了那么多精神上的折磨。可如果佟寒真的是黎先生的女儿，他们能够父女相认，也算皆大欢喜。
可要命的是，佟寒竟然也不是黎家的骨肉，那这人海茫茫的，让黎先生到哪里去找自己的亲生？天，给了人希望，又让人陷入更深的绝望，早知道如此，她死都不该把当年的事说出来！
“什——”黎子阳眼前一黑，差点也跟着爸爸一起晕倒！因为在这一刻，他最真实的想法就是，佟寒既然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那么跟他就没有了血丝关系，她就一定会再缠着他，硬要跟他在一起了！
别说他有多自私，或者不顾黎震霆的死活，实在是他被佟寒搅和得一片大乱，才要清静清静，黎家认亲的事却是一波三折，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应付了！
而湛清漪却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冷冷一笑，“原来又是个冒牌货，我就说嘛——”
“别说了！”黎子阳一阵心烦意乱，用并不太粗暴的语气打断她的话，“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杨姨，爸爸到底怎么样了？会不会……”他简直不敢想，爸爸因此而受到的打击，会多么的大！
杨雨萱摇头，眼前已经一片模糊，“还不知道……当时黎先生接完电话就目光发直，说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然后就晕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他，就赶紧打了急救电话，跟他们一起把黎先生送了来，医生还没有出来——”
她话还没说完，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面无表情，“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黎子阳立刻上前一步，脸色煞白，“医生，我爸爸怎么样了？！”
大夫看了他一眼，“病人是突发性脑溢血，从而导致昏迷，我们要给他做手术，但病人瘫痪多年，身体很虚弱，手术效果如何，很难预料，所以需要家属考虑清楚。”
“不要……”黎子阳**一声，猛地后退两步，下意识地把右手藏到背后，像是怕会被强迫签字一样，“不能这样……不能……”为什么爸爸会得这种病，为什么要他做这样的抉择，不要，不要！
湛清漪咬了咬失血的嘴唇，呼吸也开始不稳，“那……如果不做手术，会怎么样？”老爷子年纪这么大了，是会经不起大手术的折腾，不手术而保守治疗的话，应该行吧？
“这个很难说，”医生摇了摇头，“病人的情况极不稳定，如果不及时手术，很有可能会有其他更严重的并发症，到时候就是想救，也没得救了。”
这么严重？一张一弛之间就是一条人命，这决定的确难下，难怪黎子阳会躲了。湛清漪就算再担心老爷子，毕竟是黎家的外人，不好替他们拿主意，只能看着黎子阳，勉强一笑，“子阳，你怎么说？”
“我不知道！”黎子阳哑声叫，用力摇头，“别问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万一他同意手术，爸爸再出什么意外，他岂非成了千古罪人？可如果不同意，爸爸死于并发症或者别的什么，他不是一样难辞其咎？
湛清漪看着他，目光开始发冷，“不问你，那问谁？那你是黎家的长子，老爷子平时还那么疼你，现在他的生死可都在你手里了，你就打算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
“我——”黎子阳无助地看着她，满头冷汗涔涔而下，“我——”
“子阳，快做决定吧，”杨雨萱强撑起身子，“黎先生的情况你也知道，不能再拖了，我想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黎先生都不会怪你的，真的！”
黎子阳转回脸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湛清漪，终于下定决心，“好，那就做！”
医生点点头，拿过手术协议书来，黎子阳毫不犹豫地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医生匆匆进了手术室做准备，他们所有人则静静呆在原地，等待一个漫长手术过程之后的结果——无论生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