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极上军 第七章 画

  我带着朝阳君急急忙忙赶去跟老龙汇合。见我们赶过来,老龙立马说白云摊山后住着一位道士先生,是镇上这些道士的师傅,现在年老便不再做道场了。有人指点去请他老人家出山。白云摊,白云摊,又是白云摊!我方才听完老大娘的故事还没缓过劲来,你就让我去白云滩我可以说不去么?老龙说自己嘴笨,非要拉我前往。我一看时间已经快下午五点了,那就抓紧吧。
  在村民的带领下,我们过河往白云摊走去。现在的白云摊是太平镇小学所在地,司法所也在旁边,完全看不出是乱坟岗或者寺庙的痕迹。一路上我问了这位老道士的情况,村民介绍说老两口在家,儿子儿媳带着小孙子外出打工。我心说这还好办,要是他不愿意,我还可以通过它老伴做做工作。说着说着,我们已经来到了老道士的家门口。房子坐落在一条小溪旁,院坝刻意用红砖围成院落,房屋翻新不久,瓷砖在阳光下还反着光呢。“你还不要说,这位老人家生活条件还不错。”我和朝阳君站在院落打量着庭院的布置,典型的农家小院。只是此刻大门紧闭,主人似乎不在家。
  “张师傅!张师傅!”随行的村民敲敲门,无人应答。看样子我们是白跑一趟。忽然就听一声,我的妈哟!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老龙一屁股墩坐到了地方。
  “耶,龙总站稳咯。”我只道是他失足滑倒。没笑几声,就看见老龙一脸苦笑,指着窗户说:“真是背尼玛的时,哪个鬼大爷把那个挂在正房客厅哟。”
  我忙过去扶起老龙,就听朝阳君唤我过去。我走到窗户旁,顺着朝阳君的指引,透过玻璃看到客厅挂着一副画轴。那上面画着一位凶神恶煞的君王,只见其头戴冕旒、身披蟒袍、紫面獠牙、手持一根竹节鞭,脚下踏着三个跪着的奴隶。画作栩栩如生,乍一看仿佛画中人要跳出纸张的束缚一般。难怪我们的龙总会被吓着。
  叫了一阵门,还是无人应答,我们便要转身离开。忽然从房子侧面转出一个老头,几步走到我们面前,问我们到这里做啥子。随行村民赶紧介绍,这就是我们要请的张师傅。我悄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老头,顶着破草帽,扛着锄头,肩上搭着已然分辨不出颜色的毛巾,身上的汗衫破了几个洞,脚上满是泥土。嗬哟!现在的高人都如此亲民么?你看看人家电视上的师傅,都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眼前这位,不像是道士先生,更像是丐帮长老。
  “你们是为了李凤兰的事情来的吧?”老头问着,便打开的房门,将我们请到了正厅。老头进到里屋换衣服,让我们在正厅等候。借着这个空档,我仔细端详着刚才看到的那幅画。方才隔着玻璃并未将细节看得清楚,那君王脚下的奴隶分明同先前听到的传说一样,尽皆七窍流血,双目圆睁作惊恐状,侧旁还有一段题跋,似乎是用的篆体,一时间看不明白写的是啥。
  不多时,老头从内屋转出来,张口便说:“李凤兰死的事情昨天我听到说了。但我是多年不接道场了,勒个镇上的人都晓得,你们可以去找我的徒弟些撒,何必单自往我这里跑一趟。”老头似乎不想接手。老龙赶忙递烟,将今天的遭遇讲了一遍。
  “嗨呀,勒些娃儿点都不懂事!”当听到自己的徒弟都不愿意来接手老龙表姨的道场,老头显得特别生气,“以前我就教育过他们,死者为大!不管生前此人行善积德还是作恶多端,那是他下阴曹地府,自然有因果报应。我们做道士这一行的,办道场超度亡魂,那是积阴德的事情。”
  “他们说我姨妈死得蹊跷,他们怕镇不住场子。”老龙小声道。
  “嗨呀!”老头都快被气笑了,“你姨妈死状我也听说了的,那是她的果报。啥子镇不镇得住场子,都是屁话。现在人都走了,我们应该做的是办好生后事。”
  有门耶!我连忙接话道:“所以我们来请老爷子出山撒。老爷子在太平镇德高望重”
  老头摆摆手,打断我的话,一脸严肃地说:“也不怪他们不接,他们真实的顾虑我也知道。这个道场我可以接,但是我先给你们讲明,李凤兰的道场会比别人的麻烦些,你们要多准备些东西而且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
  顾虑?我一下管不住自己的嘴,脱口而出:“是不是跟白云滩的传说有关?”老头愣了一下,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我看着墙上的那副画,追问老头这画是不是也和白云滩传说有关系。老头没有答话,反而问我从哪里听过这个传说。我告诉他上午才从一个姓王的大娘那里听来的。老头居然问我的职业是警察还是记者……怎么?平头百姓就不能有点观察力了?
  不知是好奇心还是好胜心作祟,思维告诉我不能再让老头问下去了,得抢占主动地位。我告诉老头我只是一个普通文员,老头还没理解到文员是干什么的,我便向他发问:“老人家,这画应该画的是传说中的那位国王吧?”老头点点头。现在联想起传说,画中之人并非三头六臂,虽是凶神恶煞却是天子装束,更像是庙宇里钟馗或者十殿阎君的造型。
  “您确定这是那个什么国王的画像?”我指着白云摊方向,心说你这老家伙别是拿我选开心吧。老头没有正面回答,居然在那里摇头。我就说这老不死的洗我脑壳呢!我还没发作,张老头慢悠悠地站起身,也走到画面前,对我说道:“听我的老汉(父亲)说,这幅画是我们家老祖先人画的,传到我这点已经是第十三的一代了。我们祖上有很多都是做道士先生,有人就根据这个白云滩的传说画了这幅画。我想应该画的就是那个王嘛。”嚯哟!你搞道场还是祖传的手艺,看样子我们还请对人了。
  “我看过不少帝王肖像,很少有把帝王画成这样的。”朝阳君这个闷葫芦不知何时凑到了我身边,对着画作指点起来,“他脚下踩着奴隶,很像古代画像砖上夏桀的样子。”
  说到夏桀的画像砖,自然就想到夏桀自称太阳,奴役百姓的样子。我不禁脱口而出:“那这岂不是对劳苦大众的压迫!”
  老头沉吟片刻,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不!我记得小时候有长辈给我说过,下面拿三个人是在举行啥子仪式。”仪式?我估计是老头上岁数记错了。这画怎么看怎么像封建残暴君主对劳苦大众的压迫。
  “其实我还搞不懂一件事情。大家都说李嬢嬢死得惨,你们懂道行的人也说她的死跟白云滩传说有关系。既然白云滩以前的弥勒寺是来镇压那些牛鬼蛇神的,为什么寺庙荒废了那么久,那个东西现在才出来害人呢?”不知何时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某人借着传说实施的谋杀案。
  朝阳君听懂了我的想法,出言讥讽道:“我说荆轲君,你是不是平时什么《名侦探柯南》、《少年包青天》之类的看多了,你不会想说这里有人在模仿杀人吧。”……你这不是废话么?这两天经历的咄咄怪事还少了么?既然你们都把那些事归结于我思维的丰富,那么鄙人现在用丰富的思维推理一下案情怎么了?
  老头摇摇头,说这类事情就不是我们这类凡夫俗子搞得懂的。我还想问关于画像题跋的事,老头却径直转回了里屋,过了好一阵子才出来。他先让与我们同来的村民去联系他的徒弟。随后递给老龙一张纸,让他务必于今晚子时前准备好上述物品,晚些时候他会带人过去。老龙自然是千恩万谢,我看时间都已经快6点了,这腹中早已空空如也,这尼玛又要采买,又要布置的,总不能既要马儿跑又叫马儿不吃草吧。再次谢过老头,拉着老龙和朝阳君,咱们吃饭要紧。
  我们返回灵堂时,老龙母亲一行人已经先行赶到了太平镇。此时李阿姨正忍着悲痛跟那位副镇长谈着什么。见此我是长舒一口气,中国人向来看重生老病死,故孟子云:养生者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如此大的事情搁我们几个年轻娃儿身上能不能办下来尚且不论,以我们三个吊儿郎当的性格,把事情整脱靶那绝对是必然。老龙向母亲介绍了目下的情况,大家明确分工后便各自忙碌起来。看着大家忙碌的身影,特别是老龙和朝阳君也置身其间,我心中颇为感慨——说好的吃晚饭呢!我是真饿啊!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张老头领着自己的徒弟到了灵堂。几句寒暄之后,他指使徒弟开始布置道场,无非是张挂佛陀像、阎君像之类的,内容也多是因果报应之类的题材,老头自己则伏案奋笔疾书。我凑近一看,一个字不认识。心中暗乐,别人都说鬼画桃符,是不是指的这类书法作品。见我在一旁“欣赏”,老头也没有停笔的意思,只是埋着头问:“你看得懂?”
  你这老头又洗我脑壳,这尼玛谁看得懂!我们语文老师又没教过。我只能尴尬地笑笑,不失礼貌地回答:“看不懂,只是感兴趣。”
  老头停下笔,颇为惆怅道:“现在对我们这些老东西感兴趣的人已经不多了啊。”这一下说得我都不知如何接话。猛的抬头看见佛陀像左侧挂着一幅画与众不同,较之其他画作,它显得格外古朴。画中绘着一位三头六臂的神将,面容或怒、或喜,手中各持法器,最要命的是神将脚下跪着一排小人,全都七窍流血,表情痛苦,作哭诉状。
  我看看画,再看看身边的老头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