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人头

  越凑近几分闻,那股子儿味越浓,浓得像一口陈年老坛酸菜化不开,就像是刚沾染上去的,还新鲜着,风还未吹散。
  “我们无碍,只是这位兄台下次走路还是小心为上,可莫要撞到了其他人”。
  “我会的,对不起”少年匆匆告辞离去,神色略微慌张。
  “林言,你刚才怎么?”王溪枫不解她刚才为何阻止自己,委屈着一对水浸杏眸,湿漉漉得我见犹怜,连带着解释与质问都抛之脑后。
  秋风习习,卷起一地枯叶。
  “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好死不死,腹部再次一阵剧烈绞痛袭来,就像有人拿着刀子对着不亚于凌晨处决钝刀子割肉,林朝歌额前湿/濡一片,苍白着脸。
  “好”王溪枫见他面色突然苍白,担心不已,半弯着腰,直接打横抱起人往宿舍方向走去。
  “王溪枫!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林朝歌整个身体突然浮空,心头一紧,虚弱得已经没有在挣扎的力气。
  气势不足,反倒像撒娇。
  这种感觉糟糕得就像砧板人任人宰割的鱼肉,糟糕透顶,林朝歌暗自发誓此生不愿再尝试第二次。
  “不要,我抱你回去,在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大家不也门里清,臊啥”王溪枫说着还故意往上托了托,不禁纳闷,林言这小子怎么轻得没有二两肉,看来日后得多喂点,好生养。
  “反正我不管,日后你的对我名声负责”王溪枫恐担心这没良心的小子会秋后翻脸赖账,刻意说得极大声。
  引得周围边上人回首驻望。
  “……”林朝歌已经疼得无法反驳他那些歪理,环着它的脖子担心自己会掉下去,整个脑袋彻底埋进他胸膛里。
  就想王溪枫说的一样,她此生已女子冒充男子之身入朝为官,本就注定孑然一身,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
  有谁能告诉她,女子来葵水时,疼得仿佛要去了半条命。
  午时后湖再次发现尸体之事。
  一下午,整个学堂传得沸沸扬扬,人人自危,连代课夫子也特意停了上午的课,协助李将军查找凶手。
  现如今负责洛阳保安工作的边城巡逻,正是以往的西北驻守大将军——李承泽。
  李承之父。
  临近湖边建筑被白布纷纷围住,仵作正待着简易手套对其尸首解剖观察,官差则继续下水打捞,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其他线索。
  “大人,我们这边……”。
  “赶紧拿网兜打捞”。
  临近傍晚黄昏,天色悠悠,湖面上突然出现浮现一颗脑袋,黑色头发缠绕着水草,瞪大外凸的泛白眼珠,被几只鱼儿顽皮的顶上来,影影绰绰。
  一日接连发生三具尸首,整个洛阳学院为之萧然,笼罩在整片阴雾中,连上厕所都是成群结队,生怕自己一落单,成为凶手下一个目标。
  “大人,这已经是今日发现的第三具尸体”。
  洛阳府学,清净圣洁之地,堪为一景的荷花池竟然浮出一颗人头!
  本就人人自危的学子们纷纷被吓得面如土色,一个个不安的群缩在一处,生怕落单成为凶手下一个目标。
  成为鱼塘沉尸冤魂之一。
  但也不敢走,因他们算是第一波发现那人头的人,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也逃不了干系。
  何况他们怎么说也是洛阳学子,若是这点担当都没有,日后官运上也会被人诟病弹珂。
  官府的人很快就到了,李将军与楚院长随后赶到,后湖方远十里,皆被黑衣黑帽带刀捕快包围起来。
  毕竟是有名府学,在洛阳是极有脸面的,加上距离衙门不远,因此捕快来得很多,很快将荷花池隔离开来。
  一身靛蓝衣袍,三十出头左右楚院长一直都在,知府还在赶来的路上,但已有师爷跟捕快刀头开始调查,首先要将那人头捞上来。
  府衙的刀头姓李,这位刀头人高马大,腰间悬刀,步履稳重而带风,到地方后井然有序安排了一切,再吩咐一个捕役下去捞人头,那捕快才刚下水游向荷花池。
  所谓九月苦荷,距离荷花全谢还有些时日,池中依旧一片碧绿,那捕役下水的时候,水波荡漾,引得荷叶随着水波微微摇摆。
  但还未等那捕役接近,那人头忽然沉下去了,只余一片水草悠悠,水波荡漾圈圈。
  这太突然,惹得那捕役也是大惊,怎么回事,方才不是还漂浮着,怎的忽然就沉下去了!
  “林林言,那人头沉下去了!”还未离开的王溪枫惊呼,抱着林朝歌的力度不由加重几分,呼吸加重。
  “看到了。”声线林籁泉韵,语调轻缓抚平内心躁动。
  “你先放我下来”众目睽睽下,搂搂抱抱还是有些伤风败俗。
  “哦”抱得久了,纵使王溪枫在不舍怀中温香软玉,可耐不住手酸,反正往后日久天长还不至于计较一时半刻。
  林朝歌看了那人头沉下去,冒出几个小水花的地方,听到不远处那李刀头沉声道:“下水捞!”
  在场学子也有不少看见那人头忽然沉下去了,有个胆子小的经不住吓,指着那处猛然喊:“鬼!肯定有鬼!”
  本来只是死了人,人头落池子里,没有什么大不了,只不过被此人这么一喊,加之周遭夜色渐弄,越发恐怖了,惹得闻声赶来的诸多府学学子人心惶惶。
  那正欲下水捕捞人头的捕快幽怨得看了一眼那个喊叫的考生,这还让他怎么下水。
  “活人作祟!哪来的鬼妖之事,亏你习读圣人学问,怎还能如此子不语怪力乱神!”
  李刀头凶起来十分吓人,加之脸颊上一道十厘米长纵横黑褐色伤疤,吓得那考生腿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惹得楚院长与李将军多看了一眼——这等资质,就算能考出些许功名也没什么大出息。
  不过那捕快还是咬咬牙,潜水下去了。
  林朝歌这些早到的人自然是要被盘问情况的,本来这么多人,天黑之前也未必能轮到他们,但这些书生一致指认第一个看见人头的就是方才出声之人,谁让人家嗓门大呢,不提你才怪!
  于是那冷面的冯刀头跟师爷过来了。
  “这位公子,可否说下当时是什么情况,你是如何发现那人头的。”
  师爷这么一问,陈明作揖微微对李将军等人行礼后
  就开口了,这厮不怕生,向来自来熟,洋洋洒洒就解释了自己发现人头的前后。
  其实不外乎偶然看见而已,但那李刀头跟李将军听到有一个考生忽然道:“我们刚才来之前便看见林朝歌他们在这了”。
  这话显然意味深长,李刀头看了看她厉声道:“你是何人?”
  这考生没想到反而要把自己搭上,但在李刀头的锐利目光下还是弱弱回答:我叫向连华”。
  师爷跟刀头其实早留意到林朝歌二人,容貌显眼出众,加上上次君子六艺时大出风头,早前就一瞥留意了。
  加上身旁王溪枫乃是郡守之子,越加留意。
  “你方才何时来的,来了多久,可曾看到可疑之人,是否有不在场证据?”林刀头可不会因为林朝歌长得好就给什么好脸色,反而一贯看不上这种小白脸。
  白清行闻迅赶来这里的时候,下意识朝林朝歌那边看过去,恰好看到她在一众学子们的簇拥中淡然宁静,撇头看到那冒出水面的捕快。
  林朝歌似乎并不惊讶会被逼问,目光清冷似倒映了粼粼波光。
  “我来时正好遇到潇玉子,而后与之攀谈一二,随后王兄赶来,并未见其可疑之人”眉眼淡然处之,仿佛被怀疑的对象不是她。
  “我可以为林言作证,我们一直都在一起,而且短短时间,她如何有充足作案时间,甚至平日与人无冤无仇”王溪枫接过话头,余眼扫过一旁咄咄逼人的李刀头,不满之色彰显无二。
  “如此,倒是我错怪了林小郎君”话虽如此,眼底怀疑却半分不减。
  白清行陡然心惊——若没有猜错,刚才那人是故意喊出那人头,故而让林朝歌引起人注意的!
  其他人还未发现刚才喊话的书生已经消失不见!
  林朝歌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转头便看到白清行隐晦难辨的眼神,她扬眉想了下,撇开脸。
  白清行此人,生性多疑。
  不过她的确不是故意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在这的,要怪只能怪多事之秋。
  本就是小疑点,如今也解了嫌疑,但成功在李将军跟楚院长前面挂了名号,加上与郡守之子传的风言风语,林朝歌自然是为人羡慕的,也更为人注意。
  她靠着那假山,强忍腹疼,脸色苍白如纸只余唇边一抹嫣红,侧身瞧着那水下的捕快好半会没上来,上来了,却是两手空空一无所得。
  那捕快也是有些悻悻,低垂着头跟李刀头有些难以交差。
  “刀头,水下太深了,加上天色渐晚,我一时看不清下面的情况,也到不了底,很难打捞。”
  李刀头严苛惯了,正要骂这捕快惫懒,却听身后风雅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