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梅姨
就在任重聚精会神的画着符咒时,其身后悠悠的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没想到你还会画符咒呢?”
任重猛的回头,发现单冰儿就现在自己身后,她站的很近,近到任重一回头,鼻尖都已经能碰到她的衣袖,鼻头微动,一股幽香传来,霎是好闻,任重都有点舍不得挪开头了。
“好闻么?”
单冰儿面无表情的问道。
“恩,好闻。”
任重沉浸在其中,下意识的回答。
听到任重如此回答,单冰儿那寒冰不化的脸上也闪过一抹红晕,但随后就不见了,转而脸上的表情更冷了,眼神微凉,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来,一剑向任重劈来。
屋内的灯光打在剑身之上,反射出的冷冽的寒芒,被寒芒闪到眼睛的任重这时才发现那把破风而来的剑,但这时再想躲避已然是不可能了,任重认命似的避上了眼睛,但嘴中却飞快的说道。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不知是听到任重话的缘故还是原本单冰儿就没想下杀手,剑堪堪停在了任重的脖颈处,任重甚至都能感受到那剑锋带来的金属的寒冷,额头上的虚汗更是彰显了此刻他心中的不安。
而单冰儿此刻轻咬齿唇,面如桃花,一种十几年以来都没有过的娇羞感从心中涌现,还好任重现在是闭着眼睛的,如果任重睁开眼看着她,指不定单冰儿羞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单冰儿还在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脸上的红晕也渐渐地消了下去,此刻的她正目光闪烁的看着任重,正在思考着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门楣上的铃铛声响起,门外进来了一个中年人,是今天的第一位顾客,手中拿着一些东西,是来寄快递的,刚踏入门中的中年人看到单冰儿拿着剑指着任重,登时楞在了原地,略微一犹豫之后,他说了一句。
“对不起,打扰了。”
然后就转了个方向,准备离开。
到手的鸭子怎么能让他跑了?
单冰儿马上收起了软剑,一把将这中年男鬼拽了回来,没有了软剑的威胁,任重这才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真是个疯子。”
看着一脸微笑面对顾客的单冰儿,任重在心中给她定下了个结论。
在接下来的上班时间,任重度过了最煎熬的一次上班之旅,明明同样都待在柜台中,但是所有鬼物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去单冰儿哪里寄快递,哪怕是同时来的三四个鬼物,哪怕他那里并没有顾客,所有的鬼物却还是跑到单冰儿的面前去,还排着队等待着寄快递!
靠!
任重第一次觉得,原来不受鬼待见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情。
冷眼看了四个小时,直到凌晨四点左右,这鬼物的客流量才渐渐的在减少,到四点半左右,算是已经收工了。
看了一眼单冰儿那边堆积成小山的快递包,再看了一眼自己这边三两个快递盒,这还是因为单冰儿哪里实在排成长队了,有几个老婆婆等不住了,在任重这送的,不然任重今天的收货量就是零了,这是何等的悲哀!
单冰儿揉了揉自己脸上有些僵硬的表情,转过来的瞬间恰好迎上了任重那充满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到任重边上的少的可怜的快递包,单冰儿立刻就明白了他为什么是这个表情,于是她展现了面对顾客的一个职业化微笑,这个微笑落在任重眼里,晃动了他的心神,这个瞬间,他仿佛有些知道了为什么两人之间差距会这么大了。
“喂,该你去送货了。”
单冰儿指着快递对任重说道。
哈?
任重有些不服了。
“明明都是你收的快递,凭啥要我去送。”
“因为昨天是我,一人一天不公平么?”
“一人一天是很公平,但是基数差的那么多……………好吧,很公平,我去还不行么。”
原本任重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在单冰儿带有威胁的目光下,他想到了那把软剑,于是乎很识相的屈服了。
在不情不愿中任重带着快递出门了,这是他第一次带着近百快递出门,看着身边漂浮成小山的快递,任重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里面属于他的快递只有三个,比以前最少的日子都要少上百分之九十!
脚上贴上神行符,任重就出门了,毕竟这么多快递,如果不抓紧时间,可能天亮之前都不一定能送的完!
………………………………………………
在浙江的金城的某个纸扎店。
店里到处都是纸制的小人,纸制的花圈,以及纸制的棺材,整个店中都透着一股渗人的气息。
店中的老板是个中年人,一直弓着背,背上拱起了一块如同肿瘤一般的东西,他带着一副圆黑的小镜,正在店中做着一个新的纸扎人,用纸凝成了四肢,装在中间大的纸片上,再去一块圆形的小纸片,当做脑袋,在小纸片上再画上眼睛、鼻孔,打上特有的粉红腮,一边一个,就这样,一个似模似样的纸人就做好了。
将其摆在面前,老板摇了摇头,似乎觉得不太满意,从店中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瓮来,打来瓮口,凄惨的哀嚎声从这瓮中发出,这声音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在苦苦的哀求,有的在肆意的谩骂。
老板全然当做没听到,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将手探进瓮中,摸索了一翻,取出了一个虚幻的小孩,这小孩不过七八岁的模样,一脸惊恐的望着老板,不停地跪地磕头,似乎在祈求放过他。
老板不为所动,在其脑袋上一抓,然后往那刚做好的纸扎人的脑袋上一放,这一次,他才满意了,将纸扎人放在店中最明显的地方,等待着有人能将它买走,就是不知道这个倒霉鬼究竟是谁。
呼……
忽然,一阵风将大门左右吹开,吹的整个店内的纸制品都在颤抖,每个纸制品中的虚影在这阵风下,仿佛都要被吹出来一般。
那老板见此情景,忽然脸色一沉,一拍桌子,展现出了与其身形完全不符的弹跳,一跳就从柜台内跳到了大门口,他一握之下,将所有的阴风握在了手中,店内才慢慢恢复了平静,他脸上的表情凝重,望着门外喊道。
“敢问是那位同僚同在下开的玩笑,何不进店内一叙?”
声音传荡在空旷的街道上却无人回答,但越是这样这纸店的老板反而越不敢放松警惕。
“今年的八月二十,你出现在义城是干什么?”
纸店老板在警惕着门外,完全没有想到有人会在店里,会在自己身后,而且这样忽然的发出声音来。
纸店老板心中一凉,他没有选择转身,而是将头向下弯去,双手撑着地面,而他背上的肿瘤开始慢慢的变大,大到撑破了衣服,这时才看清,原来那并不是什么肿瘤,而是一个人头长在背上!
那人头望着店内的那个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与畏惧,但随后就隐藏了起来,脸上带着敬畏,恭敬的问道。
“敢问您是?”
“你明明认出我了,却装还要装出第一次见我的样子,看来我找的果然没错。”
听到这话,那人头脸上的敬畏瞬间消失,他知道这人是谁,也知道她找上门来的原因!
“有些事情,并不是我想做的。
在这里我奉劝你一句,管好自己的地盘就好了,别无事生非!
啊!!!!你要干什么?!我都说,我都说!”
原本还算硬气的纸店老板在这身影出手之后,瞬间就怂成了软蛋,但即便如此,还是没能逃过命运的审判。
过了很久,一个女子撑着油伞从纸扎店里走了出来。
店里原来的老板,此刻已经被分解的东一块西一块了,只剩下那半个头颅,还顽强的喘着气,他望着门外渐渐远去的身影,用只剩下一半的嘴巴恶狠狠的说道。
“贱人,这件事我一定会禀告巡检大人,让大人为我报这个仇!”
话虽狠,但声音却不响,至多只能他自己听到。
忽然,他身后发出了细碎的声音,像是老鼠出洞的声音,但是他知道,他店里怎么可能有老鼠。
他只剩下半个头颅,一身道行也被封印住了,根本转不过头,只能大声的问道。
“是谁?!是谁在我后面。”
在柜台下,那瓮侧倒在地,瓮口的盖子已经不翼而飞了,里面的鬼物在自由的驱使下,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一个接着一个走了出来,它们看着地上不停叫喊的半个头颅,听到他的声音它们还是很害怕,但过了一会,它们就发现了,这头颅似乎只能叫唤,像狗一样。
于是乎,一个被关最久,忍受了最长时间折磨的女鬼红着眼先冲了上去,嘴巴狠狠的咬在了这头颅剩下的一只眼睛,将其刨出,一吞而下。
而这一举动,瞬间打破了所有鬼物的沉默,它们一拥而上,生怕再慢一点,连一口肉都吃不上了!
凄惨的叫声越来越轻,最后都已经听不到了。
淅沥的小雨从天空落下,滴下油伞上,将其上的风尘拭去,露出伞面上的一个字。
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