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关山行
数日之间，已行百里，却还在济北所辖之内，时至酉时，齐桃戈决定暂做停留，待到明日再继续赶路，于是夜间生起了篝火。
入夜渐微凉，齐桃戈从乾坤袋中搬出了竹椅，悠闲自得，黑夜像一张面纱，轻抚少年脸颊，更像是一种遮盖，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星光并不璀璨，齐桃戈微闭着双眼，如似沉睡，神识笼罩这片天空，山中飞禽走兽纷纷四散。
那些鸟叫的生烦，让齐桃戈不得清净，此刻的宁静让他只觉天地更加清明，他只差一步就能迈入道法的顶端，但需要一个锲机。
齐桃戈并不否认自己的天赋异禀，不论是前世还是今朝，皆是如此。前世他站在了杀手的的顶峰，便是最好的佐证，至于这一世，依旧将是如此。
养神闭目，知道晨曦的第一束光亮照在了脸上，齐桃戈便骑着黑马继续前行。
马不停蹄，悠然至关山。
自齐灏封王以来，济北打通了直抵长安的驿道，但这条路近年来却并不好走，这一路不仅匪人出没，更有山鬼作祟，往返商队少有幸免于难，行人死伤无数。
一方官府也曾想着围剿，却都屡屡碰壁、无功而返，历来商家通行，无不聘请镖局互送，或者请法师开道，只为求个平安。
关山脚下，是芸灵郡，此刻雲灵郡城门旁贴了不少官府和有钱人的告示，内容都是请高人去往关山做法，结尾也是如出一辙，说是重金犒赏，但具体数额却只字未提。
齐桃戈在城墙下粗略的看了看告示，大抵知道关山之上挺乱的，齐桃戈并未在意，闲来无事，齐桃戈在玉门郡闲逛了一圈，出城的时候，看到一行三人大大咧咧的揭下了一份官府榜文，看样子要去寻那关山厉鬼的麻烦。
这三人，两男一女，年纪最大的是个形境圆满的中年男子，少年少女应该是他的徒弟，勉强跨入了形境之列。
眼前这三人，道行并不高深，若是对付平常的吓人的鬼魅，估计不难，而那厉鬼独据关山，显然有些厉害，他们三人若是没点压箱底的保命手段，只怕会沦为关山厉鬼之食。
齐桃戈听到了三人自以为无人听闻的窃窃私语，听他们的口气很是郑重，毫无揭榜是那般豪情壮志。
齐桃戈起先一步向着关山行去，却故意放慢了脚步，于一处凉亭歇息等待，凉亭之外，是观关山怡人之景的好地方。
一方斗笠，白衣纤尘不染，如同赶路的书生。
直到拂晓时分，才等到了一行三人的身影。
三人很快就与看似文弱的斗笠书生擦肩而过，为首的中年男子随意瞥了此人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少年望着此人笑了笑，也并未理会。
少女皱了皱眉头，正欲开口，却被少年抓住了袖子，示意妹妹不要多事，少女只好作罢，但是心肠不错的少女走了几步还是转过头来，笑道：“你这读书人，没看见城头前的告示嘛，人人都是结伴而行，你倒好，一个人莫非是想着早些送死不成？”
那个读书人扶了扶斗笠，笑声答道：“我是刚来这芸灵郡，急着赶路，不知这关山内情。”
少女正要继续说话，已经被少年翘了一板栗，疼的少女捂头皱脸，转头低声道：“哥，我只是与他只会一声，免得他白白送死，这家伙运气不好，一看就没有金榜题名的好命。”
少年叹了叹，故作厉声道：“不要随意说话，拦下这个读书人后就不能任性了，这趟关山之行，听我跟师傅的。”
少女开心点头，便放慢了脚步，与那戴着斗笠的读书人并肩而行，与前面而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少女严肃着脸，十分可爱，说道：“关山上有一帮凶鬼出世，这些时日害了好多路人，这可不是我吓唬你，你可以回郡城打听打听，所以你执意赶路，岂不是要枉死他乡，你还如何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那读书人一愣，反问道：“那你们怎么也向关山而行？”
少女气的跺脚，心想真是个猪脑袋，将手中的长剑扬了扬，说道：“你就看不出我们是那降妖除魔的奇能异士嘛？”
书生扯了扯嘴角，最后捧腹大笑，说道：“姑凉莫要说笑了。”
身在前方的中年男子与少年摇了摇头，唯有少女显得有些急眼，“你们这些读书读傻了的呆笨熊，怎么如此不识好意，不知轻重，赶紧下山去！”
那读书人傻乎乎的答应道，“我本就急着赶路，若是再在郡城呆上一晚，怕是要错过了赶考的日子，姑娘你放心就是，若真有厉鬼出现，我定然撒腿就跑。”
少女哀叹：“那些鬼物法术极高，煞气逼人，到时候你怎么跑？”
少女旋即又转头，向着前边喊到：“师傅，哥，要不我还是先把他送回玉门郡，我一定会跑的快些，一定在天黑前来关山找你们汇合。”
中年男子怒色道：“这一路的闲事你管的还少嘛？哪次不是你给我们找些麻烦，赶紧赶路！”
少女闷闷不乐，轻哦了一声，失望至极，对着那读书人再次说道：“读书人，我们素不相识，不至于拿你寻开心，赶紧下山去吧。”
但那个读书人竟然执意要往山上而行，气的她眼眶泪花闪烁。
少女正要给他一拳，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读书人去送死。
不曾想到那呆笨熊竟然敏锐的后退一步，出声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姑娘若是将我打晕在此，到时候我这一身行囊被人偷了去，你赔我钱？”
少女终于转过了身，快步跟上了前方的师傅与哥哥，低头使劲抹着脸庞。
她不知道天底下为什么有这么昧良心的人，她伤心极了。
可她还是没忍住往着回头看去，那个呆笨的读书人还真的跟了上来，少女失望极了。
齐桃戈依然缓缓跟在后面，双方距离越来越远。
少女心忧，想要继续转头看看，少年叹道：“你这性子早晚要吃大亏，好人恶报的例子，我们见的还少嘛？”
少女无言反驳，头埋的更低，一脚一个石子。
夜色开始席卷，被当地称为白头翁的鸟，姑姑的叫个不停，少女再偷偷转头时，迂回的山路再也没有那个读书人的身影。
三人再往山顶行去时，视野豁然开朗，前方是一座残破的庙，其内有浓浓的煞气流转，清风拂面，让人不寒而栗。
中年男子驻足停下，提醒道：“打起精神来，已经到了，这些阴物手段层出不穷，万不可掉以轻心。”
少年眼神灼灼，少女心忧不定。
三人一掠而上，站在了庙宇墙头，少年少女拿出了昂贵的符箓张贴于庙宇四周门楣，中年男子将糯米铺撒在门槛之前，并用狗血浸泡过的大网开始轻车熟路的“布阵”。
三人忙完这一切后，终于打开了紧闭的大门，大殿之内到处是新鲜的尸骨，约数十头道凶煞之气在殿内徘徊。
师徒三人神情凝重，这庙宇内的凶煞道行并无三人预期的那般高深，想来是眼中太过畏惧，以讹传讹，才有了这关山厉鬼之说。
当真是鸿运当头，中年男子面露喜色，环顾四周，镇压了这些凶煞，便可轻易在那郡城官府五千两的赏钱。
那些鬼物冲天而起，向着三人席卷而来，三人也开始真正的出手，于是大殿之内是一场“荡气回肠”的厮杀。
黑烟冲天，中年男子以一条古鞭一次次打的黑烟滚滚四散，少年用一把铜钱剑大展手脚，少女则是站在一角辅助，驾驭着符箓如一条火龙在游走，那些四处逃离的鬼物正中三人下怀，在庙宇之外响起哀嚎。
看似漫长的交战，其实不过是几次刀锋凌厉，几次剑影漂浮，几次鲜血倾洒罢了。
当最后那头凶鬼被三人险象环生的击杀后，少女弯着腰，庆幸道：“师傅，哥，这次我没拖你们后腿吧。”
少年怜惜的将手中的水壶递了过去，轻笑道：“进步不小。”
中年男子也是开怀一笑，今日当真是斩妖除魔的吉日。
就在此时，偏殿有异动响起，如同沉睡的凶魔被吵醒，一只一丈多高的厉鬼从阴影之中飘了出来，戾气之重，让三人胆寒。
厉鬼化作浓浓黑烟，遮天蔽日，将三人埋没其中，最后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咆哮俯冲而来。
那中年男子一把将二人护在了身后，急迫说道：“小琼小年，赶紧下山！这厉鬼非我等所能降服，怕是早已臻至意境。”
说罢中年男子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要为二人的离去拖上片刻。
意境在这江湖之上，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任三人一路降妖除魔，也不曾遇见如此凶煞的厉鬼。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少年和少女哪怕再过害怕，又怎会如此轻易离去，任中年男子怎么怒吼，两人就是不走。
中年男子无可奈何，趁着后退的间隙，拿出了行囊中的法宝，三人配合默契，竟然来来回回数个回合和这头鬼物僵持不下。
就在此时，一声嘎吱声响起，前殿跑进来一个惊慌失措的白衣读书人，嘴上还喃喃道：“这破庙中怎么有这么多白骨，难道真有妖魔作祟”
殿中的少女脸色铁青，竭力想提醒那书生赶紧离去，脸颊有泪水滑落。
那人也似乎瞧见了庙宇中的三人，还有那尊凶神恶煞的厉鬼，楞在了当场。
分心的少女被一道黑烟撞在后背，口吐鲜血，挣扎着却怎么也起不了身，其余师徒二人也渐渐力竭，被那厉鬼的黑烟法术给困住。
一道黑烟向着少女袭去，眼看就要将少女吞没。
“小琼！”远处的少年嘶声力竭，中年男子的攻击也愈发凌厉，想要挣脱黑烟牢笼的束缚，第一时间挡住那道黑烟。
少女望着那道黑烟临近，骤然心声绝望，她转头最后无意望了望庙宇门前那名戴着斗笠的书生，斗笠遮盖了他大半个脸颊，此刻却能清晰的看见他那微翘的嘴角。
少女等待了很久，或许也才数息，最后她看见了眼前的那道黑烟，距离自己额头不过三寸，却怎么也不能更进一步。
眼前的一幕，让远处被厉鬼黑烟法术所困的中年男子，还有那伤心欲绝的少年此刻彻底呆住了，身前的厉鬼望着门前那道身影开始颤抖不止，并化作一道浓烟向着关山之外逃遁而去。
三人目光聚集在那书生身上，只见他腰间长剑破空出鞘，那道剑光速度极快，如流光一般，扶摇而上，最后又从天而降，向着关山滑落，长剑所携带的威势直接将庙宇上的仅剩的砖瓦震碎成废墟。
关山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响彻天地，估摸着关山下的玉门郡都能听见，定然会吓坏无数百姓。
少女目瞪口呆，痴痴的望着那道身影。
那人走入了大殿，饮了一口腰间的清酒，朗声笑道：“小姑娘，你当真好看极了，比那北原的风景还要好些，愿你不被这世道侵染，继续做个善良的人。”
说完那人化作一道长虹，落在了那归来的剑光之上，向着南方飞去。
（作为烽火大大的粉丝，很喜欢剑来里的‘好人小姑娘’这章，咳咳于是就借鉴借鉴，哈哈反正也不会有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