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剑之痕
赤云道人埋怨道:“好端端的喊什么且慢,我还以为是什么过来了呢。”公孙忆没做理会,快步走上前去,从赤云道人手中拿过雪雀王,随即拎高雪雀王的尸身看了两圈,口中咦了一声:“奇哉怪哉,这雪雀王着实蹊跷。”赤云道人不知公孙忆到底做何打算,便开口问道:“无来由卖什么关子,你发现什么赶紧讲!”
公孙忆抬眼看了眼赤云道人,便将手中雪雀王的尸身拎至赤云道人面前:“你仔细看。”
那雪雀王的尸身赤目圆睁,双翅尽断,两爪蜷缩。赤云道人上下打量,并没看出有何异样:“我看这雪雀王无非个头大些,活得年头久一些,别的再无其他。”
“赤云兄,你当真看不出来?”
“要讲快讲。”
“我问你,你方才擒住这雪雀王所用的武功心法,能否造成锐器伤痕?”
赤云道人不知公孙忆所问何故,但如此说一定有原因,当下便如实说道:“我这三种心法,皆由体内真气凝结之后外放,伤及雪雀也皆是筋骨尽折,多为内伤,况且我本身也无兵器,若是说这雪雀王周身筋脉寸断,便是为我所伤,你说的锐器伤痕,便不是我。”
公孙忆道:“不错,赤云兄,我方才先用的无锋剑气,之后用的小神锋,使出神锋四式中的悬锋式,虽都可造成锐器伤口,但方才我尽力施展,神锋过处雪雀当即四分五裂,况且这小神锋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若是碰到了这雪雀王,也就没有之后赤云兄施展神功的机会,所以,这雪雀王身上有秘密,你再看看。”
公孙忆将雪雀王尸身递给赤云道人,赤云道人双手接过,将这雪雀王翻了好几遍,才发现雪雀王胸前,竟然有两道伤痕,只是雪雀王鸟羽厚实,方才打斗时不轻易显露,直到落地之后,在地上啄行之时,摩擦地面时将胸前鸟羽掀开,公孙忆便看到了雪雀王胸前的伤痕。
赤云道人连忙道:“这雪雀王身上的两道伤痕着实蹊跷,看样子是剑斩所致,且使剑者武功还未练到家,这两道剑痕只伤起表皮,却未再深入,再看这伤痕已然痊愈,虽未再长新羽,当光以时间来看,这伤恐怕不是近些年所留。”
公孙忆道:“赤云兄所言甚是,方才我便猜想,这雪雀王和它的子孙后代,在此间时日已久,这倒瓶山古松林恐怕就是它们的老巢,如若这雪雀王胸前伤痕是剑伤所致,可以说这倒瓶山中,不止你我二人在此。”
“话虽不错,若是此人仍在这山中,缘何你我二人这么长时间,却不知其所踪?”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我赶紧回观,从长计议。”当下二人也不再采摘海松子,将地上的大雪碗融了,赤云道人拎着雪雀王,公孙忆再在地上找些个头较大的死雀,离开古松林。
赤云观院中的香炉里,青香已燃尽,公孙晴捧着小脸盯着香炉里最后一丝轻烟飘散,小嘴一嘟:“爹爹和赤云伯伯怎地还不回来?难不成要将那古松带回来吗?”裴书白见状也有些焦急,此前一次二人比试,半柱香还没到的功夫,二人便带回来许多海松子,然而此番前去,这剩下的大半截香已然烧尽,缘何赤云道长和公孙忆还不见人影。马扎纸也在院中暗暗焦急:“晴儿,要不然我们去寻寻他们吧?”
“马伯伯,若是我一人倒还好,这雪山我来回往返本也不是难事,只是你和书白弟弟不会轻功,道路湿滑而且边上又是悬崖断壁,若一个不小心摔了,撞个头破血流都是小事,若是掉下去,那可不得了。”说完又看了眼裴书白:“书白弟弟,你头上还疼吗?”
裴书白见公孙晴突然又关心起自己,脸上一红:“不疼啦。只是这雪山上,会不会还有猛兽,赤云道长和公孙先生别遇到什么危险?”
公孙晴咯咯笑道:“这个就多虑了,我在这生活了快十年了,自打我记事起,这倒瓶山上就没有见过什么猛兽,顶多一些飞鸟也不会伤人,要我说啊,这倒瓶雪山上,最危险的当属赤云伯伯和爹爹了。”
马扎纸和裴书白听完公孙晴的话,便稍稍放下心来,只是这二人迟迟不见归来,终究是等的翘急。公孙晴虽然出言安慰马扎纸和裴书白,其实自己心里也突突跳个不停:“以往爹爹和赤云伯伯比试,都是快来快去,都没有耽搁如此长的时间,便是下山上山,也从来没有这么长不回来,方才跟书白说这山中并无猛兽,但实际上谁又知道呢?眼前不就发现了这大如拇指的海松子吗?”心念动处,公孙晴拿起地上的一个空了的松塔摆弄了起来。裴书白见公孙晴有些黯然,心里知道公孙晴此时也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从容,于是便想给公孙晴宽宽心:“晴儿姐姐,你来跟我说说,这倒瓶雪山到底有啥我没见过的。”
公孙晴见裴书白主动说话,便笑了起来:“这山上么?这山上都是雪,没啥稀奇的,就是此处是倒瓶山半山腰,虽说是半山腰但比刚上山的地方粗上不少,从这里往下看,就好像是倒扣的瓶子,寻常人上到最窄处,便无处下脚,但却不知越往上越大,所以这瓶身鼓出来的地方,上不来的人是想都想不到,这里会有一个道观。”
裴书白道:“这倒瓶山山势奇特,此前赤云道长已经跟我们讲过一番了,那再往上去呢?”
公孙晴重复道:“再往上么?”裴书白点头认真聆听。公孙晴见状又笑:“从门前这条小路一直往山上走,路过一片古松林之后会看到一处绝壁,这绝壁山势陡峭,又滑不留手,从这绝壁处在往上,便是我和爹爹住的地方了,跟此处也差不多,只是在更高的一处断崖间,从这里到我家,按照我的轻功步法来算,差不多半个时辰就到了。但是你要问我再往上么?在往上我就没去过了,爹爹也不让我去。”
裴书白抬头怔怔的往高处看去,目极之处已然看不清楚:“这倒瓶山真的就很难上来吗?若是四刹的那两个魔头也能上来,赤云道人和公孙先生能不能敌得过呢?”公孙晴见裴书白愣神,赶紧过来用小手在裴书白眼前晃了晃:“嗨,书白弟弟,想什么呢?”
裴书白反过神来:“晴儿,你说你爹爹和赤云道人上到过山顶吗?”
公孙晴道:“不知道,此前二人比试了一次往更高的山上走,比谁上的高,最后二人下来的时候,全部脸色惨白,问他们俩谁赢了也不说,只是都不让我往高处去,平日里我出门玩,也都告诉我可以往下走,但不能往上去,而且打那以后二人便再也没有比过上山了。”
“那是碰到什么危险了吗?”
“碰到什么爹爹也没说,不过我看他的样子,估计是这倒瓶山越往上越不好爬。”
裴书白不再问下去,公孙晴正待说话,只听赤云观外人声响起:“晴儿,你们快快出来吧。”
公孙晴笑容立刻在脸上绽放:“爹!是爹爹他们回来啦。”说完便拉着裴书白往院外跑,刚一出院门,便见到赤云道人和公孙忆二人在观外站定,再看二人模样,已然没有此前返回时的那种洒脱,赤云道人头发散着,衣襟胡乱掖在一起,手中还提着一个大如苍鹰的雪雀,公孙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鬓角凌乱,胡须粘雪,赤袍也是污秽不堪,周身还有雪雀羽毛,公孙晴连忙上前,一把扑到公孙忆身前,大眼睛里晶莹闪光竟要哭出来:“爹爹,你怎么了?你没有伤到哪里吧?”
公孙忆蹲下身来,将公孙晴小手拉着,不让她往自己怀里扑:“好晴儿,爹爹没事,爹爹能有什么事?唉……你别往爹怀里钻,我这身上全是鸟粪鸟毛,太脏了,别把你的衣服给弄脏了。”公孙晴见爹爹除了模样脏乱以外,说话语气与平日无二,于是便放下心来。
赤云道人道:“晴儿,你倒只关心你爹爹,你赤云伯伯你咋不问问呢?”公孙晴擦了擦眼睛,大声道:“赤云伯伯,你没事吧?”赤云道人哈哈大笑:“我能有什么事,倒是这雪雀有事!”说完抖搂抖搂手里的雪雀王。
当下众人便进入赤云观中,公孙忆和赤云道人将古松林遭遇雪雀袭击的事,简单与众人说了,只在打斗环节草草提了两三句。其实二人在返回的路上,赤云道人与公孙忆已然商量好了,本打算和上次比试爬高一样,将危险隐瞒下来不与众人说,然而眼下马扎纸和裴书白这两个不会武功的人在山上,不将危险提前告知他们,以后如若突然生变,这二人没个准备反而拖后腿。于是二人商议,将第二次进古松林的经历,原原本本说于众人听,但不提战斗之艰险,以免徒增孩子们内心恐惧。不过观内三人心中也了然,能让这二人如此狼狈,这古松林雪雀袭击,定是凶险异常、不过既然赤云道长和公孙忆没有提及打斗,便不好再问。
之后,赤云道人又将剑痕一事和众人说了,公孙晴闻言又惊又喜:“爹爹,你说这山上还有别人吗?是男的还是女的?武功高吗?是住在更高的地方吗?”当即连珠炮似的向公孙忆发问。
不待公孙忆说话,赤云道人说道:“你这小娃娃,怎地如此兴奋,说这山中还有高手,若是隐士高人便罢,若是歹人把你抓了去,看你怎么办?”公孙晴扮了鬼脸:“赤云伯伯,若是歹人,你就抓了他泡酒喝!”
赤云道人被公孙晴逗乐:“拿歹人泡酒我没这爱好,拿这雪雀泡酒倒可以尝试一番。”
说完便将雪雀王的尸身往地上一放,公孙晴和裴书白两人又害怕又好奇,这雪雀王尸身竟比自己躺在地上还要长,马扎纸见状也奇道:“赤云道长,看这大鸟模样,倒像家雀一般,只是这通体雪白又如此巨大,我便不知这是个什么鸟了?”
赤云道人说道:“这东西就是雪雀,这一只应该是它们的头头儿,就是个子大些,没啥别的奇怪,就是活的时间久了,快成精了!费了我们好一番功夫。”
公孙忆对赤云道人使了个眼色,提醒他别说漏嘴,赤云道人见状赶紧岔开话题:“哦对了,晴儿,书白,这次半路生变,便没有再采海松子,此前我和他带回来的谁多谁少啊?”
裴书白听赤云道人突然问道海松子数量,便想到公孙晴将她爹爹那一堆里面,捡出二十个给自己,一想到自己要撒谎,登时便说不出话来,公孙晴赶紧接过话茬:“数量嘛!这一局便是爹爹输了,赤云伯伯赢了。我爹爹带回来的海松子,只有九十三个,赤云伯伯一百单三个。”
公孙忆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公孙晴:“晴儿,你当真没数错吗?”说完便看着裴书白问道:“书白,你说说,到底谁的多啊?”
“是……是……是……”裴书白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赤云道人哈哈笑道:“你输不起吗?说你带回来九十三个,我带回来一百多,难不成你家九十多还比一百多大吗?”公孙忆见裴书白如此表现,心中已然猜个八九不离十,公孙忆目力过人,心思又细,此前采摘之时,心中已然过了一遍数,就算是松塔中有多少空壳,他都一一有数,眼下这个结果,他便知一定是晴儿在捣鬼,心道:“一定是晴儿在帮着这个裴书白,不过女孩子毕竟面皮薄,我若是当下拆穿,便让晴儿没了面子,到时候反而让晴儿生气,罢了罢了,就算是输了吧,不过这裴书白不愿意撒谎,倒挺诚实。”
赤云道人说道:“一比一平,还有什么好说的?好晴儿,赶紧说说,这第三局比什么?”
公孙晴道:“你这刚回来就要比第三场吗?我倒还没想好,眼下你俩一比一平,第三局等明天我想好了再比罢,眼下我有一件事想跟你们说说。”
赤云道人和公孙忆比试两局,打了个平手,心中愉悦道:“你这小娃娃才十岁就如此鬼精鬼灵,慧光早现,我就喜欢你这机灵劲儿,你有啥事直接说便了,只要我和你爹爹能做的,肯定就做了!”公孙忆也没说话,他好像知道女儿要说什么,只是在众人面前,又不好阻拦女儿,便不再说话。
公孙晴莞尔一笑:“那我便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