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金碧辉煌的宫殿因为静谧显得愈加空旷,只有井皇叔有条不紊的呼吸声,久久回荡。
  太皇太后坐在小皇上的侧位,“摄政王多年为国鞠躬尽瘁,眼下正值国难当头,摄政王此时选择隐退,着实让哀家为难。”
  井皇叔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意,“这里不是后宫,还由不得太皇太后当家,难不成,太皇太后还要把持朝政,垂帘听政不成。”
  一点不留余地,将太皇太后的颜面扫地,小皇上本就对她的指手画脚,更加干涉,很是反感,介于孝道,不能当面驳斥。井皇叔的斥责,很合他的心意。
  太皇太后脸色铁青,却不愿就此放弃,“摄政王还是要以国家为重,齐家有女初长成,琴棋书画样样出挑,尤其是棋艺,堪称一绝,哀家有意将她给你做妾氏。”
  井皇叔眉峰凝立,豁然大笑,淡漠的薄唇,犀利的轮廓,挺拔的鼻梁,都彰显的桀骜不拘的洒脱:“本王的王妃都未点头,何须太皇太后操劳,本王的家事,还不用皇室的人叨扰,管好自己个儿的身子骨不出问题便是最大的好事。”
  “不过是个妾氏,摄政王都做不得主,何况,你的王妃,言不正名不顺,可曾明媒正娶,可有宫里的玉蝶。”
  “笑话,本王的王妃,自是本王承认呵护即刻,何须皇家这些繁文缛节的东西,再则,本王不是皇家之人,您管得过宽了。”
  说完将辞呈丢在小皇上的脚前,“本王去意已决,还望皇上恩准,还有莫要让后宫干政,否则,你即便是高高在上,依旧被他人操控。”
  井皇叔对太皇太后的蔑视,以及拂袖而去,让她恨不能上前去,亲自拦着,可惜,身份尊贵,由不得半点颜面损失。
  “皇上,哀家听闻您今日让停了茵妃的避子汤?”
  “皇祖母不但手伸的够长,就连耳朵都听得很远,让朕都有些汗颜了。”
  “皇家子嗣的繁衍,不是该由朕做主嘛。茵妃不管以前是谁的人,以后都是真的女人,她的儿子亦将是真的皇子,皇祖母无事时,可以种种花,还是少出来惹是生非的好。”
  小皇上几步下了宫殿的台阶,向外而去,连井皇叔的辞呈都未理会。
  齐家的书房气压很低,齐尚书愁眉苦脸,庶女还未来得及送去,便被井皇叔给拒绝了,人家的王妃回来了,他就要送个侍妾,太皇太后真是多管闲事。
  齐彣鸿下朝之后,就来到书房,将井皇叔辞呈一事说了,还言明,小皇上已然恩准了,倒是太皇太后闹了一阵子,当下最关键的大皇子的去留问题。
  今早后宫的事情,他们已然得到了风声,齐妃是指望不上了,大皇子若是再丢了,怕是要前功尽弃了。
  “父亲,儿子回来时遇到了太医院的人,他们私下里嘀咕,皇上让将茵妃的避子汤停了,而且,皇上还言明,若是茵妃能一举得男,南盛国就有了新的继承人,太子之位就要呼之欲出了。”
  齐尚书豁然抬起头来,太子之位,接下来就是皇后之位。齐妃愚钝,虽离皇后之位甚远,却让人得了先机,多少有些不甘心。
  “让齐妙过来。”
  齐妙是庶女,亦是齐家最小的一位,她的生母出生不高,这些年都是仰仗齐尚书的而活着。
  齐妙自小聪慧,懂得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当初入宫,齐尚书属意的是她,但是齐妙不愿意入宫,便动了心思,让齐家的嫡女糊里糊涂的闯到了小皇上的面前,便有了后来的齐妃。
  “见过父亲,大哥。”齐妙举止妥当,样貌也算是出挑,唯独性子沉闷,齐彣鸿略微皱起眉头。
  这个庶妹与他们不是一条心,父亲用她,亦是无可奈何,毕竟三个庶妹里,只有齐妙是拿得出手的。
  “妙儿,为夫前几日与你说过的,可记住了。”
  “父亲,女儿记得,只不过,如摄政王府,女儿觉得,未必能行。”
  “哦,你有何见解?”
  “摄政王不好女-色,这么多年清心寡欲,可见对王妃是痴情的,如今妻女归来,父亲送女儿入府,便是与摄政王的痴情背道而驰,故而,女儿入摄政王府,不但与两家关系不利,还容易产生矛盾。”
  就凭这番见解,齐尚书就要高看齐妙一眼,比起齐妃要强的很多,“果真是个聪慧的,你今日进宫,陪伴你的姐姐,记住,劝解她,莫要做出不妥之事,至于大皇子,为夫会想办法,让她稍安勿躁。”
  走出书房,齐妙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父亲只是将她们当做棋子,挥之即去,召之即来,薄情寡义,让她不得不提前为自己找寻退路。
  摄政王府内,晋王与战王相对而坐,墨卓澈的到来在晋王的意料之外,战王孤傲自处,鲜少求人,更不要说主动上门求助。
  “四哥,我来这里多日,迟迟进不了巫蛊之门,那里的五行八卦布阵,尝试多次,都无法入门。”墨量立于一旁,白发皑皑,着实让人看着不舒服。
  晋王吩咐暗一带着墨量下去休息,“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跟着你东奔西走,着实是难为他了。”
  战王轻声叹气,在战场上骁勇善战,威风凛凛的战神,如今却如霜打了的茄子,颓废的很。
  “我们明日要跟随井皇叔一起去巫蛊之门,拜帖已然送过去了,以防万一,今天就住下吧,明日一同由摄政王府出发,不容易让巫蛊之门的眼线怀疑。”
  “多谢四哥,我让人告知朱冉成。”
  “让他扮成小厮入府,明日跟着,墨量就不要去了,让他在王府等消息吧,人多眼杂,容易被巫蛊之门的算计,我们在别人的地盘上,多少有收敛些。”
  兄弟俩达成一致,战王起身离开。晴儿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慕青与战王久别重逢,会不会喜极而泣。”
  晋王伸手揽住晴儿的腰肢,轻点她的鼻头,“怎么,也想与本王分开,休想。”
  晴儿轻哼,小肚鸡肠的男人,就是这般,总是将她看的死死地,好像她能长上翅膀飞了不成,何况,她愿意待在他身边,夫妻同心,双宿双飞。
  淡金色的阳光毫不吝啬地透过那一层厚厚的高丽纸洒进屋子里,让宽敞的房间多了几许暖洋洋的气息。
  明月跟着慕青一起看书,现在明月越发喜欢和慕青待在一处,明江倒是省了不少的心思,不用一直盯着了。
  “听说井皇叔明日要来拜访大祭司,还有他那位神秘的王妃。你都不知道,外面都传疯了,井皇叔的女儿,居然是墨国的晋王妃,他们都要来,目的肯定不简单。”
  明月津津有味的说着,慕青抬起头,“晴儿要来了,她是我的闺中密友,自然放心不下。”
  能在异国他乡见到晴儿,慕青忽然开始期待明日的到了,这多少让明月有些吃味,“怎么,我就不算你的闺中密友了。”
  “算,你亦是,你和晴儿都是我的朋友。”
  明月神秘的笑着:“你说井皇叔的王妃会长得何等漂亮,你是不知,井皇叔在南盛国就是男人的标杆,很多大家闺秀惦记的,可惜,这么多年井皇叔都不娶,即便他的王妃失踪了。”
  “失踪?”
  “嗯,传说十几年前,井皇叔要娶妻,却突然接到先皇的谕旨,不得已回宫,可中间发生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我也是听父亲说的,井皇叔与先皇发生了争执,而后他赶回去的时候,他的王妃就跳崖了一走便是这么多年。”
  “相传他的王妃可是墨国的才女慕容玲儿,定然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啪嗒”慕青手里的书滑落在地上,慕容玲儿,那不是她的生母嘛,若明月说的是真的,她的生父就是井皇叔,怪不得他对晴儿那么上心,原来是这番缘故。
  明明看着慕青温言细语,笑颜如花,可明月为何瞧着只觉得心里透着一股微微的冷意。
  南盛国虽然四季如春,但是到了这个季节,还是经常有雨的,就如墨国的南方一般。
  近正午时分,天色晦暗不明,有大片大片的乌云笼罩于空,仿佛一张有形的黑网罩住了整个世界,阻挡了一切光明。
  狂风席卷,大雨瓢泼而至,路上的行人急匆匆的找地方避雨,脚步纷乱,赶车的车夫用力地甩着马鞭,那马儿吃痛“嘶鸣”一声,扬蹄急奔溅起污泥满身。
  齐妙木愣愣的坐在马车内,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想着这次进宫,如何能全身而退,她的父亲,齐老爷肯定是有计划的,不然,不会无缘无故的让她进宫。
  齐妃在宫殿内无休止的哭闹,驼铃默默的陪着,除此之外,她们没有通天的本事,何以能让皇上转变心意。
  太皇太后的懿旨,齐妙进宫,自然无人敢拦。她不顾外面的倾盆大雨,执意前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身穿绛紫色掐腰夏衫的宫女,手里提着琉璃灯盏,神色匆匆的走过抄手游廊,又饶过一片假山池,最后拐进西面的一座院子。
  齐妙紧跟其后,虽然撑了雨伞,身上依旧湿了不少,太医神色难堪的进进出出,一股子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
  挑起侧屋的帘子,齐妙抬眼望去,太皇太后闭目养神,她赶忙紧走几步上前行礼:“奴婢齐妙,给太皇太后请安,恭祝太皇太后身康体健,笑逐颜开。”
  算是个识趣的,太皇太后缓缓的睁开眼睛,瞬息眼前一亮,这个丫头正得天庭饱满,双眼水灵灵的,像是会说话,鼻子英挺,樱桃小嘴,皮肤白皙如上等的羊脂白玉。
  “外面雨下的那么大,怎么就过来了,请安而已,明日天晴了亦是一样的。”
  太皇太后未说起身,齐妙就半弓着身子,不卑不亢,维持着这个姿势,“太皇太后恩典,让奴婢进宫陪伴姐姐,这份恩情,奴婢感恩戴德,自然是要先来谢过的。”
  “是个懂事的孩子。大皇子生病了,哀家不放心,这天气着实不好。”
  “太皇太后疼惜大皇子,那是孩子的福分,可若是伤了太皇太后的凤体,就折煞奴婢了,太皇太后,不如由奴婢在这里守护,若是不妥,定然第一时间去回禀太皇太后。”
  有理有据,进退得体,太皇太后越发看着齐妙顺眼了。
  还未到傍晚,天色阴郁的可怕,雨水带来的寒气时不时的吹入屋内,引得大皇子一阵呛咳。
  齐妙吩咐点了碳炉,又用遮烟的罩子,半柱香的时间,屋内就暖融融的,驱散了不少的寒气。
  齐妙仔细打量睡梦中的大皇子,宫里不比外面,宫规森严,自打大皇子出生,这还是姑侄俩第一次见面。
  孩子虽然生病了,脸颊上的肉酒窝还在,蛮可爱。齐妙给孩子换了一块帕子,伸手摸摸额头,温度似乎降了些。
  纷杂的脚步声,夹杂着一股冷气迎面扑来,齐妙未赶上起身,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已然到了床边。
  “请皇上恕罪,奴婢不知皇上驾到。”
  这几日的雨似乎从未断过,小皇上在御书房批阅完奏折,心烦意乱,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齐妙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香气清淡,却有点甜甜的韵味:“你是哪个宫里的?”
  “奴婢是齐妃的庶妹齐妙,奉太皇太后谕旨,进宫陪伴姐姐,刚才向太皇太后请安,便被留在这里照顾大皇子。”
  小皇子嘴里嘀咕着齐妙的名字,这个女子见了他,态度举止,落落大方,没有一丝慌乱,更加谈不上局促,是个有胆识的。
  “起来吧,大皇子有你照顾,朕就暂时回去了。”出门时,还回身看了其妙一眼,眼神的余光带着一抹耐人寻味的意思。
  李公公跟在身边多年,心知肚明,皇上只是看上了齐妙,齐尚书八成就是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想着齐妃的嚣张跋扈,李公公脑仁都疼,再不能来一个这样令不清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