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要想站在巅峰俯视苍生,牺牲在所难免。凌楼主不会天真的认为,本宫这些年给晨曦楼的银子是做慈善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凌楼主,本宫要拿到皇上最近的一切活动轨迹,一丝一毫都不能遗漏。本宫不能让澈儿这么儿女情长的活着,皇家的子孙哪里能这般逍遥。”
  “一切如娘娘所愿,只不过,战王的斗志不强。黎王虎视眈眈,太子人已不在枫林寺,根据晨曦楼得到的消息,他即将前往南方,如今时疫横行,太后无奈,将太子推出来,只有如此,才能挽回太子在朝中的地位,太后却没有半点松懈。八王爷身经百战,驻守边关,娘娘不要错以为,他就是乖乖听话的。单说刚才的那个晋王,也非池中之物。战王一旦蹉跎岁月,娘娘的全盘计划就要付之东流。晨曦楼即便倾尽所有,也未必能实现娘娘的宏图大志。”凌睿智轻柔的声音响起,风声、树枝挂动时沙沙之声交相辉映,贵妃却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眼眸中浓浓的情意,却不达眼底,他还是如当初那般,对她也不过是利用罢了,而她又何尝不是呢。
  “本宫的心遗落在那个男人身上,他不稀罕不打紧,本宫要让他亲眼看着他的儿子们厮杀殆尽。”眼前的人,仿佛浮光碎冰,看似安静沉稳,却有别于外面的温婉,狠辣决绝的手段,凌睿智是领教过的。正因如此,想要制服这个女人,便是要比她更狠更毒。
  “爱意?娘娘很得圣宠,却迟迟未能怀上子嗣,而后求助于我,如果凌某不曾记错,战王是月圆之夜而生,而我与娘娘美好的那段时光,若是有了身孕,战王岂会是皇家血脉。太后已然在打听消息,若非晨曦楼震的住那些江湖人士,太后就要翻天了。”凌睿智满是嘲讽的语气,根本不把荣贵妃放在眼里,为了权势可以攀附任何男人的女人不值得记挂。
  “你做了什么?”荣贵妃恶狠狠的瞪着他。
  “三月桃花扑面来,艳阳高起易归去。”俊朗面目下,风淡云轻的两句诗词,微翘的唇角,无疑都彰显出男子此时的自信,像是站在高处,统领全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王者,若不是那一头碍眼的银丝,倒是让人恭敬几分的。
  “你下了锁魂蛊,那种毒药是师傅精心研制出来,无药可解,凌楼主,失去太后,我们就等于丢失一颗有力的棋子,再不能牵制于他。”荣贵妃娘娘原本沉稳的气息,因为猜到了结果,变得急促,眼睛瞬间狰狞,太后,是她制约太子的唯一砝码,也是对付鹰王的利器。
  朝中当下的局势,手握兵权平分鼎力于朝中的四位将帅,一位鹰王,一位八王爷,再则便是近期如日中天的黎王爷与上官将军。八王爷自小便追随晋王,她制约太后,便能得到鹰王的支持;拿痴情蛊做做文章,晋王也容易掌控些,两方对付黎王,便有了五分的胜算。
  “你不会傻傻的认为,太后能为我们所用一辈子吧,先不说她有寿终正寝的一天,就是眼下,你身处冷宫,备受煎熬,这些都拜太后所赐,显然,再不做些什么,我们就要前功尽弃了。”凌睿智清隽的容颜光风霁月,眸光一刹那变得阴狠决绝。
  “太后纵然有千般错,也是本宫的知遇之人,凌楼主这般绝情绝义,擅自做主,难不成是小看本宫,一个女人难以掌控于你吧。”荣贵妃虽对他的计划不齿,也深知他的推测是对,这个世上,她除了相信自己,就连澈儿都未必全然相信,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垂涎于天下的男人。
  “娘娘的谋略可比诸葛亮,凌某佩服之至,晨曦楼再厉害,也属江湖门派,能做的不过是暗杀与保护娘娘的周全。天下之大,芸芸众生,晨曦楼除掉张三,便会有李四。朝廷之中定要有自己的势力,上官将军与鹰王手握兵权,八王爷和晋王交好,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娘娘所用。鹰王是太后的亲子,太后一心扶持太子,剩下的就是上官将军。娘娘若要掌控天下,首先要拿到的便是兵权,皇上都要忌惮三分的。”凌睿智所言非虚,她如今最缺的就是兵权。
  山里的空气清新,晨起还有淡淡云雾,到了傍晚,朝霞漫天,红彤彤的一片,霎时漂亮。
  离远看去,荣贵妃的身影就像引入这片火烧云一般,少时就会灰飞烟灭的飘散。
  “晋王妃不会再接纳战王,我劝你还是少动些歪心思,女人可以不聪明,却不能犯傻,一意孤行,反受其累。惹恼了晋王,我们又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凌睿智负手而立,颈长的身躯犹如秀雅的青竹,身后青山烟雾的水墨画成了他的背景,整个人有种静如云山高如云海的寂然之感。
  当初,她就是被这种孑然一身的潇洒迷得晕头转向,在墨国皇宫得不到尊重和体贴,怀着报复的心思全部放在这个男人身上,得到不过也是相互利用的下场,换不来一颗真心相待。
  “若要解除痴情蛊毒,澈儿便要伤筋动骨,可这孩子就是个死心眼,一心要成全晋王夫妻,我是他的母妃,决不允许,他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晋王妃与晋王合离,澈儿可以许她侧妃之位,有何不可?”
  黄昏时刻,暮霭低沉,氤氲朦胧,长风徐来,带着冬的肃杀气氛,让荣贵妃微微一愣,凌睿智刚才那一撇分明含着震怒,她又说错嘛。
  凝视着荣贵妃姣好的容貌,却长着一副猪脑子,怪不得皇上厌烦她,果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愚不可及。”
  丢下一句话,凌睿智下了城楼,扬长而去。
  天空乌云密布,细密的雪花忽然从天的尽头潇潇洒洒的飘下来,汇成不留缝隙的珠帘铺满地面。晴儿拿着绣品,晋王喜欢墨竹,这些天她选了许多图样,还是不尽如人意。
  一会儿的功夫,雪就要没入小腿了,玉儿浑身湿漉漉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原本就陡峭的山路上。自从伤好,便深知处境的危险,秋月废了,人在何处都不清楚,她也顾不上去打听,一门心思的想要讨好荣贵妃,现在听闻荣贵妃想要找些绣样,她想起原先的院子里收藏了些,这会儿正赶着过去拿了些回来。
  一个趔趄,脚下像是被东西绊到了,身体失去重心,狠狠的摔了下去,预感的疼痛并未出现,她起身拍拍身上的落雪,低语骂了几句,匆忙赶回去。
  晚饭的时间早就过了,秋心完了差事,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一挪的回到屋内,躺在床上,半分力气都没有了。
  玉儿湿漉漉的身子钻进房间,门开合之间带进阵阵冷风,秋心不悦的皱起眉头,秋月出事,玉儿从不上心,就连起码的关心都不见,对于这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秋心很是厌烦,却有碍秋月所托,不过是给口饭吃,她权当做善事了。
  她闭着双眼,昏昏欲睡,玉儿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身上的衣服滴着雪水,她并未察觉。
  睡意朦胧时被人叫醒,哪有不恼的。秋心语气不善的问:“这么晚了,一个姑娘家不知待在屋内,随意乱走,可知,今日庄子上来了贵客,若是被你冲撞了,荣贵妃娘娘也保不住你。”
  娇儿垂泪,真是一枝梨花春带雨的娇俏模样,委实惹人怜爱。可惜秋心是女子,对此只有烦躁。
  玉儿将花样摊出来递到秋心面前:“姐姐,妹妹知晓你这几日再找这些,这是妹妹之前收藏的,都是妹妹自己描绘的,您看,可还过得去。”
  玉儿别的本事不行,刺绣却很拿手,三岁拿针到了现在,刺绣的功夫炉火纯青。
  秋心反反复复端详着手中的绣样,晋王妃在选墨竹的绣样,荣贵妃心知是为晋王所做,却还是投其所好让她帮着去找,可见,荣贵妃对晋王妃有所算计,晋王妃不同于以往,这份容人雅量,晋王未必会成全,她将目光重现放在玉儿身上。
  “妹妹有心了,那明日你便给晋王妃送过去吧,就说荣贵妃娘娘特意让你帮着挑选的。”
  漆黑的夜色,一道闪电骤然劈下,雪花伴着雨水一起落下,瞬间将天地之间渲染得雾蒙蒙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不寒而栗,就连廊柱下的灯笼都被雨水打落了几盏。
  次日晨起,雨雪消弭殆尽,阴沉沉的天空寒气逼人,院子内出了传话的小厮和拿饭的宫女,再无多余的人走动,显得寂寞凉凉。
  玉儿跪在院子里,回廊里穿堂风从不停息,甚至有些意犹未尽的招呼着她,消瘦的身子瑟瑟发抖,她垂手跪着,如同受伤的孩子,一早兴高采烈的来给晋王妃松绣样,人没见到,却被晋王罚跪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