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慕青神色一紧,心底有股莫名的震动在层层漾开:“你都说了是错觉,世上相似之人虽少之甚少,可却不见得没有,遇上便是缘分,倒是我这副样貌,早晚要露于人前,而晋王妃的真面也是遮不住了,你说,我们该如何与你的父皇母后解释。”
  慕青自动将荣贵妃删除在外,那么不讨喜的人,她多少是厌烦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走着再说吧。”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在月光下拖曳的很长很长,两颗心却就此靠在了一起。
  凌睿智品着绿茶,抬头看着晋王淡定如常的面容,不得不承认,晋王是难得的君子,这样的他,本该得到神明的眷顾,幸福安然。然而,从出生就被人算计,疾病缠身,郁郁寡欢。
  遇上了慕容晴儿,他的脸上虽不曾带有笑容,却再无苦恼,或许面对特定的人,也是春风满面,笑意连连。
  “晋王爷身体大好,实在值得恭喜,凌某昨夜见到晋王妃,才知仙女下凡,姿容超凡该是怎么的样貌,以前倒是孤陋寡闻了。”
  此时开着窗户,院中寒梅开得正盛,冷风夹杂着淡香层层浮动,极为难得的有些沁人心脾。
  晋王依旧一身白袍,金冠一丝不苟的束着发,面色红润,盈盈有光:“凌楼主是稀客,此番前来倒是有劳了。”
  大家心知肚明,凌睿智来此的目的不是什么秘密。战王并未遮掩,“当年是我懵懂不知,犯下大错,请凌楼主相助,解去我与晋王妃身上所中的毒素。”
  屋内一定金色铜鼎,搁置一旁,更是散发着袅袅轻烟,熏得满屋沁香,透过打开的窗户,看着不远处错落有致的楼阁,雕廊画栋,亭台楼阁层层叠叠。
  夜色浓稠如汁,郎朗月色,星河影动,流云舒卷,晋王轻敲扶手,一下下的,不急不缓,极有规律,若是配上音律倒像是某种音节。
  “凌楼主可是觉得战王开出的条件不够,那么本王也在此承诺,只要本王有的,你尽可能拿去,本王只要王妃安然无恙。”晋王的商行遍布天下,消息网不亚于晨曦楼,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晋王做人做事低调惯了,才会这般容易被人忽略。
  晋王眼前浮动着晴儿的倔强与狡黠,安静与柔顺,今生他都会守着她,两人结伴过着他们想要的生活。
  钱财、地位、权势,但凡凌睿智看上的,他都会毫不犹豫拿出来,他要的不过是晴儿的健康快乐罢了。
  带笑的黑眸中染上淡淡的柔色,唇边的笑意越发的令人费解,凌睿智放下茶杯,起身站立在床边,星光点缀的星空,难得的好天气,若是在夏季就更好,“两位王爷多虑了,凌某不是趁火打劫之辈,断然不会让两位王爷为难,只是,二位确定知晓痴情蛊毒解除之后,曾经的蛊体会有怎样的伤害?”
  皎洁月光淡薄如水般从精致镂花的窗牖披洒而入,印在花鸟屏风上,重重叠叠,将大叶紫檀木雕成的罗汉床整个儿陷入了阴影当中。
  晴儿让喜鹊将屋内的灯全部熄灭,就这样安静的缩在床上。她是学医之人,也曾研究过古书,中了蛊毒,若要解蛊,便是下蛊之人有破解之法,但对于蛊体也是有重创的。
  夜色缓缓地将这一方冰天雪地尽数笼罩,晋王孤单的身影如离弦的箭一般急急的行走在小路上,他浑身寒冷,从未有过的恐慌,直到推开大门,哐当关上,精准的捕捉到晴儿的位置,一把将其拥入怀中,那种彻骨的刺痛才缓缓的散去。
  晴儿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他的背部,他像个受到惊吓的孩子,一刻都不松手的抓着她,心里不停地念叨,还好,她还在,她还是活生生的在他身边。
  一轮暗色的玄月挂在天边,战王衣衫单薄的走在凉凉的夜风里,曾经在冰天雪地里赤-膊上半身杀蛮夷之人也不觉得冷的他,此刻却觉得几分寒凉。
  他定了定神,身形稳健,步伐沉重,一切看起来都正常的不能在正常,可是那一双眸子,映在沉暗的夜色之中分外的酷寒。
  墨量跟着他走了许久,泪水默默的滑落下来,他的这位小主子,自小吃苦受罪,都未抱怨过一句,现在的样子,他从未见过,却也不敢上前询问。
  晋王与晴儿相拥而眠,晴儿能感受到他身子瑟缩的抖动,看来,跟她预料的一样,她身上的蛊毒一旦解掉,这具身体怕是要承受不可估量的摧残。
  荣贵妃像是早就料到了结果,笑容明媚,手中拨弄着一堆珠子:“秋心,你来帮本宫仔细挑挑,本宫想做有一串手链,这些珍珠还是战王从南边特意亲自挑选的,颗颗都是精品。”
  秋心忐忑不安的上前,将床上的珠子打量个遍:“娘娘,依着奴婢的意思,您这些珠子宝贝的紧,奴婢眼光可不比娘娘,眼拙弄错了,可不好。”
  “也是,你下去吧。”秋心告退出来,长长的出口气。
  凌睿智说出那样的结果,让墨卓澈冷得彻骨。曾经那么美好的女子,给他温暖,让他期冀,即便再难再苦的日子,他都挺了过去,因为,有一个温婉的女子在微笑的等着他。
  如今,却是他亲手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于女子而言,今生不能孕育子嗣,该是多么的痛苦,一条命能保住半条就是苟延残喘。他都做了些什么,他痛恨的击打自己的头部,恨不能即刻死去,才能向晴儿恕罪。
  晋王睡梦中像是在冰冷刺骨的雨水浸泡着,他梦魇,说着不知所谓的梦话。她缓缓睁开双眸,仿佛做了一场梦,头昏昏沉沉,意识渐渐清醒,撑起酸软的身体,漆黑的夜晚,看不到一丝的亮光。
  她摸索着抚上晋王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她披上衣服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他紧紧的攥着,她试了几次都不能抽回来,叹口气支起身子,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
  双龙盘绕的雕花大床上,晋王睡得并不踏实,忽儿拧眉,忽儿低语,忽儿摇头,晴儿用双手将他皱起的眉头抚平,平稳有力的呼吸,细致观望,他双手握拳,眉峰紧蹙,似有深深的痛苦缠绕,久久不能散去,心结于此。
  “墨卓峰,你醒醒。”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境,里面有他,有晴儿,还有他们可爱的孩子萦绕膝前,一家人其乐融融,晴儿一向都是很喜欢孩子的,单看她对九皇子的态度就不言而喻。
  梦中孩子消失了,晴儿痛苦的不能窒息,他的晴儿,如风如烟,他怎么都抓不到,他惊慌失措,猛地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冷汗湿透了衣衫,粘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一盏孤灯亮在窗棂旁侧的桌案上,昏黄的光晕在她的周围,那黑沉沉的夜色仿佛就要亮起来了,晋王将脊背挺直坐起,晴儿起身倒了一杯茶给他,转身去拿干爽的中衣。
  晋王情绪渐渐平复后,晴儿帮着他换了浸湿的中衣,“发生了什么事情?”
  欣慰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他抬眸看着晴儿,曾几何时,他这般自欺欺人了:“我们若是解了情蛊之毒,你失去的或许更多,若不解,你和战王这辈子必然纠缠不休,何去何从,为夫迷茫了。”
  不能生育,他不在乎,晴儿若是能放下,他定是满心欢喜,绝不后悔,可若危及生命,他迟疑了,光火摇曳,气氛压抑沉寂。
  思绪婉转沉浮着,待回神,只觉周围都要亮起来了,静谧浓稠的压抑还在:“我有权力直到事情的真相。”
  晴儿注视着眼前的男人,晋王向来稳重得体,即便泰山压顶,都未必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慌张,生死于他而言,早就置身事外了。
  男人朗逸眉目间卷起狂暴神色,像深潭里冷冷春水冻成冰棱,漫开一层一层锐利的边,他抚上晴儿白皙的容颜,手下细腻如玉的皮肤,有静静跳动的血脉,在指腹下清晰的滑过:“若要彻底解掉情蛊之毒,你会失去孕育子嗣的权利,而且还可能危机生命。战王筋脉断裂,犹如废人。”
  隐忍的心痛,在这一刹那,从心底轰然崩塌,每一寸筋骨,都像是正在被人狠狠的扯断着,将血淋淋的伤口,按在他眼前,逼着他作出选择,他将晴儿紧紧的拥入怀中:“为夫不要子嗣,只要你好好的,但危机生命,为夫做不到,我们就这般好不好,为夫定然会护你周全,我们明日便启程回墨国。”
  厉眸沉沉,似掀起无边风暴的夜海,攥紧眼底的人儿,粗粝的大掌在她逃离他怀抱的一刹那,募地钳住那纤细的腕部,一个用力,便扯着她的身子重重的撞回他的怀中。
  她可以清晰的听到他胸腔内的跳动,热血沸腾的胸膛欺身而上,他擒住她的红唇,由猛烈缓缓的变成轻柔,他握着她的手不容拒绝的反剪在身后,直到晴儿气紧,他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却用额头抵住她的,“不要离开为夫,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