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并蒂莲

  胡千秋点了点头,朝着恒浩躬身行礼,“还请道长试试。”
  恒浩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贫道修行不深,未必能推衍出来,只能尽力而为。”
  “道长尽力便可。”
  恒浩点了点头,紧接着就在院子里生起一堆炭火,又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个龟壳,对着龟壳念了一段胡千秋听不懂的咒语后就把龟壳扔进炭火中烤。
  胡千秋在一旁瞧着,心中有些诧异,在他看来,像恒浩这种人物在推衍的时候应该是按易经所提到的那样,以蓍草起卦推算,但恒浩的手段竟然和不通差不多,除了没在龟壳上横竖划几道和多念了一段莫名其妙的口诀外,其他都完全一致。
  龟壳在炭火中烧得滋滋作响,恒浩看着胡千秋的神情,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他心中的想法,笑道:“天道藏于世间各处,推衍之法不在乎华,而在于简,所谓见微知著就是此理。此法虽然简单,但却行之有效,而据说上古贤能可以从一片叶子中看出天下大势所向,比起咱们这办法就又要高明了。”
  胡千秋点了点头,“受教了。”
  恒浩用铁钳夹起烧得开裂的龟壳,将它放在地上,又低头看着地上的龟壳,沉吟不语。
  胡千秋在一旁问道:“卦象上怎么说?”
  “你自己看吧。”
  胡千秋虽然不明白恒浩的用意,但还是低头看向地上的龟壳。
  龟壳并非是毫无规则的开裂,上面裂痕的形状有些奇特,像是一种植物。
  胡千秋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觉得龟壳上的裂痕像极了一棵并蒂莲。
  “这是?”
  恒浩叹了口气,说:“你朋友的事情牵扯的太深太广,这样奇怪的纹路贫道之前可从没见过,实在是解不出来。”
  胡千秋点了点头,像这样烧出花来的纹路即便是他也知道极为罕见,也难怪恒浩解不出来。
  恒浩接着说:“不过这棵并蒂莲毕竟是演算的一部分,你不妨记下来,说不定可以作为今后的线索。”
  胡千秋觉得恒浩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点了点头,拿起相机对着龟壳拍了几张照,虽然不太确定这棵并蒂莲是否能作为有用的线索,但是有备无患向来是胡千秋的信条。
  恒浩和胡千秋在院子里推衍了一番,时间已经接近正午了,但玄清子却还没回来,胡千秋就和恒浩先在道观里吃了顿斋饭和几个面包,之后又回侧殿了看了一会的书,等到太阳西垂,阳光没有那么强烈的时候,他才到道观后边的悬崖进行攀岩训练。
  而等快到傍晚的时候,胡千秋和恒浩打了个招呼就下山了,他不喜欢绕路,所以只能趁着天色未暗的时候从原路返回。
  接下来的几天,胡千秋都是一早就到凌虚观,早上就在侧殿里看书,下午就去悬崖出攀岩,虽然多半是由于心理作用,但短短几天下来,胡千秋确实感觉自己的体力增长了许多。
  而在这几天的时间里胡千秋也只见过玄清子几次,他往往都是一大早离开道观,等到傍晚胡千秋离开道观的时候也不见回来,胡千秋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胡千秋好奇问过恒浩一次,对方也只说玄清子是去办事,但具体也不愿意多提,胡千秋也怕打草惊蛇,问了一次后就不再问了。
  此外从那晚以后胡千秋就没有见过那个假扮成余雪菲的人,但胡千秋总是隐隐觉得,这个人仍在自己周围,只要时机一到,双方就会正式碰面。
  几天下来,胡千秋右手小臂上裹着的糯米换了十几次,上面的魂毒基本都被清理干净,虽然还残存了一些,但对胡千秋已经基本没有影响,而他体内存在的邪物也和鬼眼达到了一种相对平衡的状态,所以几天下来,胡千秋也没有再遇上什么怪事。
  而几天之后,宋晓的外公也已经出殡下葬,他也从外地回来。
  这天早上,胡千秋在学校门口见着宋晓,短短几天没见,宋晓就憔悴了许多,也没了先前欢脱的样子。
  看着宋晓的样子,胡千秋心里也不太舒服,他拍了拍宋晓的肩膀,一边搭着他的肩往凌虚观走,一边说:“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
  胡千秋才说道一半,宋晓就出言打断,“停停停,你这叽里呱啦说些什么啊。”
  “这是《庄子》中鼓盆而歌的典故,说的是庄子妻子死了,他不但不哭,还一边敲打着瓦缶一边唱着歌。庄子认为人的生死就像是四季交替运行一样,只是一种自然现象。而死亡也并不意味着消失,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胡千秋近来看了不少道家典籍,《庄子》自然也在其中,方才他想安慰宋晓几句,竟然不假思索地先把原文说了出来。
  “那你直接说不就行了吗,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干嘛,我又听不懂。”
  “……”
  宋晓拍了拍胡千秋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兄弟,我认识的人也不少,像你这样安慰人的我倒还真是第一次见。你放心吧,我看得开。”
  “那就好。”
  宋晓离开学校好几天,胡千秋知道他忙,也只在他回老家的第一天联系过他,现在两人优哉游哉地赶往凌虚观,胡千秋就干脆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宋晓,同时提醒他,之后见到玄清子要留几分心眼。
  “啧啧,想不到那个漂亮妞是日本娘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胡少你可千万不能被美色所迷惑,轻易被她够走了魂。”
  “你想多了,我和她就见过几次,连朋友都算不上,哪会被勾走?倒是你,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要是下次见着了,可别对着人家流口水”
  “啊呸!我可不喜欢日本娘们。”
  胡千秋笑了笑,没在这件事上继续往下说,毕竟他虽然对源琉璃有些好感,但对于整个日本,心中多多少少还是存在芥蒂的。
  宋晓接着说:“不过对于玄清子,胡少你是不是太多疑了,人家好心好意帮我们,咱们这样猜疑他,有些说不过去吧。”
  胡千秋早就预料到宋晓会这样说,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知道世上有不求回报真心帮助别人的人,但就咱们这运气,我可不认为能被我们遇上。”
  胡千秋说完停顿了一会,见宋晓不置可否才接着说:“虽然或许真是我多想,但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还是谨慎一些好,你和他相处的时候也不要表现得太过刻意,像平常一样就好,免得被他怀疑。”
  宋晓叹了口气说:“唉,谁叫咱们是兄弟呢,我也只能相信你了。”
  “那可真是谢谢您嘞。”
  宋晓想了想,又问:“那个嵌在地上的石板,你之后就没去看过?”
  胡千秋摇了摇头,“那块石板太邪乎了,我不敢轻易行动,要是那块石板真的和玄清子他们有关联,我这样做就难免打草惊蛇,为了稳妥起见,还是等咱们的修行先告了一段再说。”
  “你呀你,还好咱们是朋友,否则你心生这么重,非得被你玩死不可。”
  胡千秋笑了笑,“言归正传,你对余雪菲的家庭了解多少?”
  自从上次胡千秋看了余雪菲的遗书之后他就一直很好奇余雪菲的家庭情况,今天才终于有机会向宋晓问出。
  宋晓笑道:“你可算是问对人了,我在老家的时候没少跟我舅舅打听,还好已经结案,这些事情也没必要保密,否则我可不知道得怎么求我舅舅。”
  “废话少说。”
  “余雪菲的父母在几年前就出车祸死了。”
  胡千秋当场愣住。
  虽然他早就做过类似的推测,但此刻从宋晓口中得到确认,胡千秋还是吃惊不小。
  “难怪……”
  “几年前他们一家自驾外出游玩,没想到在路上和一辆大货车撞上,余雪菲的父母当场身亡。”
  胡千秋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为何余雪菲穿着打扮一直那么朴素了。
  宋晓接着说:“而后排的余雪菲侥幸存活,和她同样坐在后排的姐姐虽然也活了下来,但是却陷入了昏迷,成了植物人。”
  “余雪菲的姐姐?”
  宋晓点了点头,“我也是从我舅舅那听说的,余雪菲有个孪生的姐姐,叫做余柳依。”
  “轰隆!”宋晓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在胡千秋的脑海中炸起了一片火花,许多先前疑惑的事情瞬间都明晰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我早该想到的……”胡千秋喃喃自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我之前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胡千秋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点开第一张,正是那张龟壳裂纹像一棵并蒂莲的照片。
  胡千秋有些明白为什么龟壳上会出现这样一棵并蒂莲了,同时他的心中也对余雪菲跳楼自杀的真相有了更进一步的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