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探病
乐绫认识这个湖，炎奉皇后和五公主带自己在宫城里溜达的时候，经常会路过这个湖。现在已是深秋，这个湖边的植物光秃秃的，湖里也满是落叶，每次皇后和五公主带她溜达到来的时候，她都在想，这地方什么好看的呢？
确实是没啥好看的，乐绫吸了吸鼻子，发现有些堵。可能是刚才哭过之后，所以鼻子才堵的吧？
一阵小风吹过，乐绫有些哆嗦的抱紧了自己的胳膊。刚刚出了不少汗，而且身穿得还是方便运动的单衣单裤，不是很暖和的袍子。
乐绫摸了摸自己有些被冻红的鼻尖，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但心里总堵着一口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的气。从她被送上前往京城的马车时，这口气就堵在自己的胸口，不断的变大，让她很不舒服，让她开始烦躁。
尤其今天，从早上起来开始，乐绫就感觉胸口闷闷的，周围能看见的一切都令她十分烦躁。她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发怒，不要耍小性子，不因为自己的烦躁的心情就拿周围无关的东西撒气。
可当遇见六皇子的时候，乐绫还是没忍住。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在她的潜意识里，六皇子就是阻拦自己多留母亲几天的罪魁祸首。即使她心里明白，不能在学识课上赢过六皇子是她自己问题，可依然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乐绫觉得自己这几天确实是压力有些太大了，就算她还不是很明白“压力”是个什么东西，但她觉得自己这种心情可能好好休息一下就能缓解了。所以，虽然她觉得明天的休沐，是在浪费她能够全胜六皇子的一个机会，但她现在认为这样自己就可以休息一下，或许这样心情也就不会这么糟糕了。
这么想着的乐绫，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下午和六皇子的对阵中，乐绫一直在压制的着自己想要拿他“撒气”的情绪，想要尽快的结束这段难以忍受的时间。
这种想法使乐绫有些急躁的起来，挥剑的手臂也不是那么听从自己的指挥了。
终于在煎熬中打完这三十击之后，乐绫稍微的松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可以扑在母亲怀里，好好地调整自己的心情了。
然而，现实却没有轻易的放过乐绫，不知道为啥，六皇子身边的侍从又突然提出要和她进行比试。
更让乐绫没想到的是，老师竟然同意的。
乐绫很不理解，别人看不出自己心情不好，难道老师也看不出来吗？再说了，自己好歹也是一个使国公主，怎么一个侍从说要比试老师就点头同意了呢？
看这侍从的个子，怎么说也有个十几岁了吧？想和自己的比试是为了替自己家主子出头吗？
乐绫心里冷笑了一声，走到这个侍从面前站好。老师的新要求是十招内取胜，可她现在就想走，想好好休息，想让母亲抱一抱……
这个侍从确实是比六皇子厉害，起码在防守的时候看起来不是那么的蠢，但也只是厉害那么有限的一点。但是心神大乱的乐绫完全无法在短短几招之内拿下这侍从，她的每一招都有失误，而且每一个失误都被这个侍从捕捉到，并防守了下来。
当乐绫挥出的第八剑也被挡住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心里一直以来紧绷着的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断掉了。
这一瞬间，再也难以压制心中那股无名怒火的乐绫，将内力尽数灌进了手里的木剑当中，对着这个侍从挥出了狠狠的一剑。
在六皇子和老师的提醒声中，乐绫恢复了短暂失去的理智。但是，她已经砍断了这个侍从手中的木剑，并且，差点砍向了他的脖子。
就在这瞬间，乐绫突然感觉很难受，愤怒的情绪消退了，但委屈和憋闷的心情又突然涌了上来，让她止不住的想哭。
乐绫本想摆出一副坚强的样子，掩饰自己想哭的心情。可当她强装高傲的看着转过身来的六皇子时，才从对方错愕的表情中感觉到，自己其实已经哭了。
最后的伪装被自己戳穿，乐绫没有来的觉得更想哭了。
然后，乐绫逃离了那里。
“唉……”坐在湖边的冷风中，乐绫有些泄气。自己终究是没能忍耐住自己的小脾气，不过这下也好，说不定六皇子和炎奉皇帝一告状，皇帝陛下不留自己这么不听话的孩子，那自己就会被母亲带回家了。
有回家的可能了，这本来应该能让乐绫开心起来的消息。但乐绫开心不起来，不想看到自己不听话而让母亲伤心的样子。
来京城之前，明明和母亲说好的，要在京城乖乖的，怎么最后还是耍了一通小脾气呢？乐绫把自己的脑袋，埋在了双臂之中，又有了点想哭的感觉。
“咔嚓”，身后传来了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乐绫回头一看，来人正是六皇子。只见他一个人，带着歉意向她一笑。
“抱歉，打扰你了？能做你旁边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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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绫哭着的转身离去，让赵鸿兴和鸿义都十分错愕。而苍老先生则是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鸿义此时的想法是：坏了，我好像把一个公主弄哭了。
所以鸿义心里有点慌，他害怕这件事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甚至是牵连到赵鸿兴的头上。
不过赵鸿兴没有考虑的那么复杂，他虽然在见到乐绫哭泣的瞬间有些不知所措，但在看到苍老先生摇头的时候，就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
“师傅，”赵鸿兴来到老爷子身边，抱拳施礼道：“乐绫公主，她这是怎么了？”
“阿绫她……”苍老先生看着乐绫跑远的方向，欲言又止，“可惜啊，老夫随为人师，但却只能在武学之事上有开导教化的能力，遇到别的事，老夫也不知如何开口啊。”
这段话听的赵鸿兴一头雾水，不过他还是可以肯定乐绫的这一举动是事出有因的，甚至这一段时间里她对自己恶劣的态度，都是和这是用一个原因。
“师傅不嫌弃的话，就让我来替您分忧吧。”赵鸿兴下定决心，要和乐绫好好聊聊。
苍老先生没说话，依旧是看着乐绫远去方向，也算是默许了。
“你先回院子里吧。”赵鸿兴对鸿义说道。
“可是公子……”鸿义沉浸在这件事会引发的“后果”中，无法自拔。
“好了好了，我去好好和这小丫头谈谈。”赵鸿兴拍了拍鸿义的肩膀，然后转身朝乐绫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赵鸿兴不知道乐绫跑去了哪里，不过还好，宫里有不少侍从和侍卫都看到了乐绫，毕竟一个小丫头边哭边跑的样子，还是挺引人注目的。
就这样，赵鸿兴一路询问之下，找到了坐在湖边冻得有些发抖的乐绫。
叫住了一个路过的侍从，让他就近快速的找来了一件棉袍，赵鸿兴走了过去。
虽然被乐绫发现了自己，但她好像并没有接着再跑的打算。赵鸿兴顺势坐在了乐绫的旁边，并很“贴心”的为她披上了袍子。
“谢谢。”乐绫很小声的道了个谢。
赵鸿兴心里踏实多了，他本以为乐绫会拒绝给她盖袍子的动作，不过看上去，这小丫头并没有抗拒，反而当他把袍子盖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自己还为了能更暖和点又使劲地拽了拽。
“乐绫公主，”赵鸿兴看着那一大片一大片漂浮在湖面上的落叶，问道：“不知是我有什么地方冒犯到你了吗？”
听到赵鸿兴这么问，乐绫又拽紧了一下披在身上的袍子，摇了摇头。
“没有，没有，都是我不好。”乐绫很小声的说道。
嗯，妥了，赵鸿兴很肯定乐绫是因为什么事情积压了很久，才会在今天变的如此暴躁。而他完全可以断定，乐绫平时对自己无礼的态度，已经也和这些件事有关。
之前赵鸿兴问过萧碧巧和赵钟灵，在她们眼里乐绫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得到的回答都很统一，都说“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
赵鸿兴不相信，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能装出两幅面孔来。
除非她也是个带着记忆而来的穿越者，不过这个可能几乎为零。
“说说吧，阿绫。”赵鸿兴换了个很亲密的称呼，“我能看得出来，你不知为何总是一副很难过的样子。我想和你做朋友，我想听听那些让你难过的事情。”
“我、我……”乐绫很惊讶的看着赵鸿兴，“我那么对你，你也要、要和我做朋友吗？”
可能乐绫又没发现，说完这话的自己，眼睛里又开始有泪水在打转。
“说说吧，”赵鸿兴本想拍拍乐绫的肩膀，但又觉得有些不合适，所以改为点了个头，“说出来，我能帮到你的地方，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就算是我帮不了你的，你说出来也会好受一些。”
“我……”再一开口，泪水就又开始大颗大颗的从乐绫的脸上滑落。不过，这次乐绫没有转身跑开，而是带着哭腔，和赵鸿兴讲述起自己这些日子难受的心情。
乐绫本来就很不善于言辞——不然也不能把自己憋成这样——再加上情绪有些激动，所以说得有些乱七八糟的。
什么“被爹爹抛弃了”啊，什么“我想回家”啊，什么“自己留不住母亲”啊，一边哭一边说的乐绫说得很混乱，不过很认真在听的赵鸿兴没有打断她，不但任由她说下去，而且还在梳理着她说的这些事情。
很快，赵鸿兴就做出了一个总结——这丫头心态崩了。
在乐绫凌乱的表述里，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大人来说可能都非常不值一提。但这些事对一个小姑娘来说，足以压崩她的内心了。
渐渐地，情绪得到发泄的乐绫平静了下来，还有些哽咽的她，下意识的用身上的这件袍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鼻涕。
别这么擦啊，这袍子是我不知道管谁借的啊。赵鸿兴心里说道。
“你、你会向皇帝陛下告状吗？”发泄了心中情绪的乐绫确实变得乖巧了起来，她把自己裹在沾了鼻涕和眼泪的袍子里，怯生生的问道。
“怎么会呢。”看到乐绫这个样子，赵鸿兴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伸出手，摸了摸乐绫的小脸。
因为在寒风中吹得太久，再加上眼泪，这个小脸已经通红和冰凉了。
“其实，你就是很想让你母亲荣王妃在京城里，多陪你几天不是吗？”赵鸿兴怕乐绫在着凉感冒了，所以决定结束今天的沟通。
“嗯。”乐绫点了点头。
“那……这样好不好。”赵鸿兴试探这说道：“我故意输给你几次，帮你多留你母亲几天，好吗？”
“真的吗！”乐绫一听还有这办法，高兴的从棉袍中探出了脑袋问道。
“当然，为了朋友天天开心，这点小事我很乐意做啦。”赵鸿兴忍不住笑道。他还真担心这小丫头是个倔脾气，非要堂堂正正的取得胜利。
看到乐绫这么痛快的就同意了他的计划，赵鸿兴突然觉得，这小丫头也是个愿意遵从自己内心的实在人，一点都不虚伪。
“可是……”乐绫好像有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这要是让我母亲知道了，那怎么办啊？”
赵鸿兴心说，傻子都能看出你没胜算，你母亲能不知道？不过，为了哄好乐绫，他还是很肯定的继续说道：“你不说，我也不说，不就没人知道了嘛。”
到此，乐绫的眼睛终于放出了开心的光芒，对着赵鸿兴露出了第一个笑容。
“谢谢你，六公子！”
听到这一声谢谢，赵鸿兴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哎呀我的妈呀，女孩子都是从小就这么难哄吗？
在自己的心里，赵鸿兴抚着胸口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