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千秋芳诞庆佳辰

  寒月踏进东次间,发现柳沅芷正玉立在窗前出神,也不知道她方才有没有听到绿萍几人说的话。
  “你看你总是这样,不多披件衣裳就站在窗前。”寒月说着,取了件披风过来给柳沅芷披上。
  柳沅芷微微一笑,“无妨,你看窗外连一点风都没有。”
  “可别大意了,仔细寒意侵体。”寒月无奈道。
  柳沅芷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叹道,“今晚的月色可真好啊,一弯缺月挂疏桐,倒是比那些个花好月圆来得更为好看。”
  “是啊,确实别有一番意趣。”关于这点,寒月也是颇为赞同,不知是天生的性子使然还是过往的经历所致,她总是觉着有些缺憾的东西才是美的,才能正真地深入人心,就像那些戏文话本一样,悲剧远比喜剧来得令人印象深刻。
  “对了,明日皇后千秋,你可想好穿哪件衣裳了”寒月问道。
  柳沅芷想了想,“不如就选那件湘妃色绣海棠花的吧,颜色喜庆,又不至于喧宾夺主。”
  寒月点了点头,这种场合中规中矩的便是最好,“那头面就配那套石榴石的吧。”
  柳沅芷相视一笑,“还是月儿你懂我的心意。”
  一日的时光,白驹过隙。明日西沉,弦月升起。
  方壶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殿内两旁陈设着素有“花中之王”美誉的牡丹,什么金星雪浪、凤尾花红、银鳞碧珠、菱花湛露,各色名贵品种应有尽有,真是花泽艳丽,玉蕊浮香。
  千秋宴上,珍馐美馔铺满桌,欢声笑语盈宫殿,众妃百官共贺皇后千秋。
  妃嫔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妩媚动人的,她们有些人在平日里无缘得见皇帝,所以这等宴会在她们看来便是在皇帝面前展现自己的绝佳机会。只不过今日可是皇后的千秋宴,那主角自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哪里轮得到这些小角色出来抢风头她们的如意算盘可谓是打错了。
  “庄王到”一内侍高声唱喏道。
  殿内众人闻声皆不免停下了杯盏,好奇地侧目朝外看去,只见庄王身着一袭玄色蟒袍,外披银灰色狐裘,正大步朝里走来。他身量高挑挺拔,站如劲松,脸上虽有饱经风霜的痕迹,但双目炯炯有神,剑眉入鬓,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英俊风采。
  “庄王长年驻守边关,就连皇上寿辰、年夜宴这样的场合都未曾到场现身,怎么这次倒回来了”
  “庄王早已向皇上递交了奏章,此次回京主要是来述职的,顺带参加皇后娘娘的千秋节。”
  “哦,原来如此,我说呢。”
  不知打哪儿飘来的一段对话算是解了众人此刻心头的疑窦了。
  庄王整理了一下衣袍,而后恭敬上前跪下行礼道,“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快快免礼。”皇帝笑着示意庄王起身。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皇帝倒是十分信任,从未生过什么嫌隙龃龉。若要究这其中缘由,想必应是庄王一向尽忠职守,甘愿为皇帝鞍
  前马后而毫无怨言的缘故了,“庄王一路舟车劳顿,就先入席,其他的,待明日,朕再与你商议。”
  “谢皇上。”庄王说道,“此次恰逢皇后娘娘千秋,臣略备薄礼,聊表心意,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皇后端坐上首,始终持着端庄优雅的笑容,“庄王客气了。”
  在金玉凤袍的衬托下,今日的皇后尤显雍容华贵、母仪天下之态,庄王的目光迅疾地从皇后的面上滑过,转而吩咐道,“来人,抬上来。”
  只见四名颇为壮硕的内侍抬着一个东西走了进来,那东西高约莫有六尺,宽约莫三尺不到,外头罩着一大块红布,从头遮到尾,所以根本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座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猜测起红布下面的东西来,有人说是玉像,有人说是木雕,也有人说是绣屏的。
  “庄王,这是何物”帝后二人亦起了好奇心。
  庄王笑而不答,他随即走了过去,伸手掀开了红布。
  一株质地莹润、色泽艳丽的红珊瑚就这样出现在了大殿中央,众人见了都不由地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赞叹之声。
  庄王可真是好大的手笔寒月不禁感叹道。
  众所周知,这象征着富贵祥瑞、幸福永恒的“瑞宝”红珊瑚生于深海,就算是那些深谙水性之人也不肯轻易下海采摘,因为往往为采一株,就会葬送许多条性命,所以红珊瑚向来珍贵。况且它生长缓慢异常,二十年才长一寸,高达两尺以上的珊瑚树就已极为罕见,更遑论眼前这株高达六尺、宽达三尺的珊瑚树
  皇后怔怔地盯着这株光彩夺目的红珊瑚,平静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丝波动,如飞鸿掠过。
  “臣在此恭祝皇后娘娘千秋,愿娘娘顺遂安泰,福寿绵长。”庄王贺道,字字掷地有声。
  皇帝见庄王如此将其夫妇二人的事情放在心上,心中自是十分满意,“庄王有心了。”
  皇后怔愣了半晌,待她听见皇帝发了话才回过神来,浅笑着跟着说了一句,“庄王有心了。”
  接下来的整个宴席,这株偌大的红珊瑚树倒是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了,直到众人散去之时,口中还不忘讨论着,皆道庄王忠义。
  这段时日天气渐渐回暖,宫里各处栽种的迎春花都冒了花骨朵,一个个金黄色的小花苞瞧上去十分讨喜,湖边的柳条也生出了细细的嫩芽,迎风招展着,总算是有了开春应有的迹象。
  趁着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阮明庭一时兴起,便叫上了柳沅芷、曲知许和奚方如三人,一同约在了晏霓宫后头的镜泊湖畔放纸鸢。
  至于为何会选在这镜泊湖,而不是太液池抑或是御花园,便是因着僻静二字。按照阮明庭的话来说,那就是懒得去那些个地方晃悠,以免碰见一些装腔作势的女人。一个个顾影弄姿,惹得人直晃眼睛。
  镜泊湖畔竹树环合,一汪湖水清澈见底,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粼粼光芒,宛如一块炫目的琉璃宝石。
  “你今日这地方倒是
  选得不错。”奚方如看着四周赞道。
  “那是”阮明庭嘻嘻一笑,也并不谦虚,“我是谁啊,我的眼光自然不会差。”
  “现下此处只有我们几人,倒是不用拘束,可以敞开着玩了。”曲知许眉眼弯弯地说道。
  阮明庭点点头,“我正是看中了这里的鲜有人烟。”
  如今,镜泊湖边上的晏霓宫之中只住了两位主子,一位是那远道而来的大狄公主安昭容,另一位便是喜欢逞口舌之快的颜美人。
  众人原以为那颇有姿色的大狄公主来了大越之后定会在后宫掀起一阵风浪,可谁知,她非但没有如众人所想那般折腾,反而一直都安安分分的。不甚受宠,却也不至于全然无宠。
  听闻之前皇后曾在私下里单独召见过安昭容一次,也不知当时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安昭容回来之后便更加深居简出了,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之外,几乎不与任何妃嫔有来往。想来,这安昭容应是不想卷入大越后宫的纷争之中。异国公主只身来此,孤立无援,如此明哲保身倒也不失为上策。
  至于那颜美人,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自她上次被皇帝禁了足之后,至今都未再踏出过渺云殿一步。
  是以这偌大的晏霓宫便宛若一座空殿一般,被人遗忘在脑后,静静地屹立在一旁。
  今日的天气果真十分适宜放纸鸢,风和日丽的,只要稍稍跑个两下,轻薄的纸鸢就乘风而起,扶摇直上了。燕子的,蝴蝶的,蜻蜓的,一只只纸鸢色彩斑斓,形态亦是生动好看。
  引一线纸鸢在手,将最美好的愿想放飞,当心随着纸鸢一同在这湛蓝的苍穹之中自由翱翔的时候,仿佛一切的烦恼琐事都被抛诸于九霄云外去了。
  身为嫔妃,她们终日被困在这犹如金丝笼一般的皇宫之中,抬头看见的,也只是头顶上这一方小小的天空,所以此刻的纸鸢更像是一种替身,代替她们飞到遥远的天上去,去看一看这四方城之外的繁华景象。
  “知许,你的纸鸢怎么飞得这么低呀”阮明庭嗤笑道,“要是飞得再低些,怕就要被树枝给勾住了。你看看我的小蝴蝶,怎么样啊飞得高不高呀”
  “阮姐姐你就知道取笑我奚姐姐的纸鸢飞得也不怎么高呀。”曲知许撇了撇嘴,“你跟我比算什么英雄好汉,柳姐姐的燕子你可比得过”
  哪知曲知许的话音刚落,忽然就刮来了一阵风,竟硬生生地把柳沅芷的纸鸢给刮断了线,纸鸢就这样随着风飘了开去,“哎呀,我的燕子”
  阮明庭见了不禁大笑道,“真不愧是燕子,飞得够高够远的,我的小蝴蝶简直望尘莫及。”
  “你个妮子还笑”柳沅芷佯嗔道,“只是可惜了这个纸鸢了,我还颇为喜欢呢。”
  “娘娘。”寒月见状将自己手中的线交给了柳沅芷,“娘娘先放这个纸鸢吧,奴婢去将燕子给拾回来。”
  “我也去。”紫陌立马说道。
  寒月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去去就回,你在这儿陪着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