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行到水穷云起时

  慎淑妃知道二人的嫌隙没这么快能平,称谓不改也无妨,只要柳沅芷肯与她说话就好。火然????文w?ww.ranwena`com她微笑着说道,“那就多谢妹妹了,儿定会欢喜。”
  眼见着闲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慎淑妃随即正了正色,切入了正题,“今日我来,就是想问妹妹你一个问题。”
  她瞥了一眼殿内侍奉之人,见都是柳沅芷的心腹,便继续问道,“南宫瑜这个孩子,妹妹你可喜欢?”
  “那个孩子白白胖胖的,眉目也长得好看,确实十分讨喜。”柳沅芷说道。
  慎淑妃点了点头,“只要妹妹喜欢,那便好办。”
  寒月默默地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中突然一动,她越发地觉得自己所料应是不错。
  柳沅芷有些不解地看向她,“不知淑妃娘娘所言是何意?”
  慎淑妃淡淡一笑,并未直接回答柳沅芷的问题,“我自问亏欠妹妹甚多,所以能帮到妹妹一点便是一点。”她说完,就站起了身,道,“好了,那我就不多坐了。多谢妹妹的花果茶。”
  看着慎淑妃渐渐远去的背影,寒月陷入了沉思。
  “月儿,慎淑妃她到底想做什么?”柳沅芷有些不安地问道。
  寒月沉吟了片刻,“看来慎淑妃是想将南宫瑜从皇后手中夺来,养到你的名下。”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她心知有愧于你,所以想要以此来补偿。”
  这倒是件一箭双雕、有利无害的好事,只不过……如何夺来?岂不是势必要令皇后犯错才可行?“那南宫瑜会不会受到什么伤害?”柳沅芷更为不安了。
  寒月摇了摇头,道,“应是不会,慎淑妃她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其实,她还有半句话并未说出口。南宫瑜虽不会受什么伤害,但许是会受些小委屈。可未免柳沅芷胡思乱想,这句话不说也罢。
  接连着几日下来,宫里都是风平浪静的。是以,皇后突然受到皇帝指责的消息就犹如一道平地惊雷,瞬间在这四方城内炸开了。
  事情的起因是缘着皇帝前去凤鸾宫偏殿看望南宫瑜,在逗弄他时,不料发现他的小手冰凉,甚至冻得都有些发紫了。皇帝勃然大怒,当即便发落了负责照顾南宫瑜的乳母和嬷嬷。并下令彻查南宫瑜身侧侍奉的一众仆婢,以及一应物品,看是否有怠慢疏漏之处,哪知,这一查竟是发现了南宫瑜盖着的锦被里装着的居然不是鹅绒,而是芦苇絮!
  皇后得知消息后也是十分的意外,道是下人怠慢,自己全然不知情,并承诺日后定会仔细约束下人,好好照顾南宫瑜,不会再令此等事情发生。
  可皇帝心里却不是这么认为的,他只当是皇后心胸狭隘,不肯尽心照顾这个不是她自己亲生的孩子。若是没有皇后的授意,下人又岂敢自作主张?皇帝随即便不留情面地斥责了皇后一顿,任皇后如何解释都无济于事。
  今日一早,寒月照常随着柳沅芷前去凤鸾宫给皇后请安,没
  想到竟在凤鸾宫里见到了皇帝。
  其实不止寒月一人感到意外,在场所有的嫔妃皆是感到甚是意外,皇帝可从未在这等晨昏定省的时候出现过。
  帝后二人端坐上位,皇帝神色不虞,皇后又面无表情,众妃嫔见了,一时无人敢发声,只好低眉垂眸,缄默不语。凤鸾宫内的空气一下子仿佛被浆糊给凝固住了一般,沉重,厚稠,让身在其中之人感觉无比压抑。
  皇帝的目光在殿内众人的面上扫视了一圈,这才慢慢开口说道,“朕瞧着皇后操持六宫事宜,甚是辛苦。是以,朕打算寻个人来抚养瑜儿,替皇后分分忧。”
  皇帝此言虽说得十分婉转,但座下之人个个都是人精,哪里会听不出皇帝的言下之意呢?皇帝如此,不啻于当众下了皇后的面子!妃嫔们的心思不免各异起来。
  皇后闻言,脸色不由地一白,她藏于广袖之下的手紧紧地攥着,尖锐的指甲在掌心刻出了一道道深深的印痕。
  “你们之中,可有人有什么好的提议?”皇帝发问道。
  妃嫔们闻言,面面相觑着,可也没人敢第一个开口说话。毕竟皇后仍是皇后,轻易得罪不得。
  皇帝等了片刻,见依旧无人说话,便说道,“你们畅所欲言便是,朕不怪罪。”
  宁贤妃手上捋着帕子,轻轻笑了笑,率先开口说道,“皇上如此体恤皇后娘娘,真是伉俪情深,着实令臣妾羡慕得紧。”她说着,又看向皇后,“六宫事务繁杂费心,皇后娘娘确实太过辛劳,臣妾听闻娘娘近来总犯头风,是该好好歇息歇息了。这宫中姐妹甚多,总能找着替您分忧的人。”
  宁贤妃此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讽刺无比,这无异于是在皇后的心口上猛地扎了一根银针,刺痛得很,却又拔不出来。寒月瞥了一眼一副没事儿人样子的宁贤妃,心道果真是个难弄的狠角色。
  皇后的眉心动了动,脸色不禁又白上了几分,她克制着心中强烈的怒意,抬起眼眸望向宁贤妃,平静地说道,“贤妃妹妹还是跟从前一样,总是会说些好听的话,来讨本宫的欢心。”
  皇后的话里也是夹枪带棒,似意指宁贤妃就像一只哈巴狗一般在她面前摇尾讨好,永远低她一等。
  宁贤妃的眼神之中闪过一抹厉色,飞快如流星划过天际,瞬间便消失不见,她嘴边噙着浅浅的笑意,直视着皇后,说道,“若是娘娘喜欢听臣妾说话,那臣妾便日日来这凤鸾宫,陪娘娘您谈天说地。”
  宁贤妃虚伪的笑意令皇后作呕,她这张美丽的俏脸,皇后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更遑论日日与其谈天?皇后笑了笑,懒得再去接话,随即便转开了话头,“皇上,臣妾觉着胡婕妤,或是柳婕妤倒是不错,皆可抚育瑜儿。”
  皇后也当真是个人物,如此之快便整理好了心绪,还想好了后路,寒月私心想道。这胡婕妤可是唯皇后马首是瞻之人,那柳婕妤虽与皇后不甚亲近,却也对皇后毕恭毕敬,只要皇后说
  一,她绝不敢说二。要是将南宫瑜交给此二人,那便等于还是攥在了皇后的手里。
  皇帝沉思着,并未作声。
  胡婕妤见状,立马进言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的信任。皇上您知道的,臣妾一向最是喜欢孩子了。”
  丽充容勾了勾唇,不经意地插言道,“胡婕妤妹妹素来心大,听闻日前好像不小心喂死了只猫儿呢。”这言下之意便是说她连只猫都养不好,还怎么养得好人呢?
  “抚养皇子这事可马虎不得!”宁贤妃补了一句。
  胡婕妤一下子如鲠在喉,难再说出半个字来。
  皇后生怕再被别人夺去了机会,不免有些心急,又紧接着言道,“要是皇上喜欢,就算把瑜儿交给裴御女带,也未尝不可。”
  “皇后娘娘此言怕是有欠妥当吧?”宁贤妃颇为不赞同地说道,“裴御女入宫不久,资历尚浅,如何能担得起此等大任?况且,所谓言传身教,母妃的一言一行可是对孩子有着莫大的影响。”宁贤妃说着,一双桃花眼斜斜地睨了一眼裴锦,“裴御女怕是有些不够格吧?”
  在座的嫔妃们闻言,看着裴锦的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鄙夷,嘲讽,不屑,应有尽有。裴锦这样的出身,不过是以色侍人,修养涵养这等事情根本无从谈起。要是真的将南宫瑜交给裴锦来养,那得养出个怎样粗鄙的皇子来?
  宁贤妃的话就像是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裴锦脸上火辣辣的疼。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拿她的出身来说事,可对方偏偏是出身名门望族、高高在上的宁贤妃,裴锦奈何不了,又发作不得,只好紧咬着嘴唇来泄恨。
  “既然本宫提议的这些人贤妃妹妹都认为不妥,那妹妹觉得谁才算是合适的人选?是你自己吗?”皇后似笑非笑地冷冷盯着宁贤妃。
  宁贤妃回道,“娘娘真是说笑了,儿和珏儿已在臣妾名下抚养,臣妾自问没这个本事再去照顾瑜儿了。”
  此时,一直默默不语念着佛珠的穆贵妃忽然开口道,“皇上,臣妾心中倒是有一人选。”
  “哦?你且说来听听。”皇帝说道。穆贵妃当年是与皇后一同进入王府伺候的,是以,她的话在皇帝的心中还是很有分量的。
  “臣妾以为洛修仪当可。”穆贵妃一字一句说着,语气很缓。
  “洛修仪?”皇后眉心一跳。阖宫之中,她最不想将南宫瑜拱手让与之人,便要数柳沅芷了。
  “本宫瞧着修仪妹妹年纪尚轻。”皇后解释道。
  宁贤妃手上摆弄着嵌宝护甲,她闻言,勾唇笑了笑,“皇后娘娘方才不是还觉得裴御女可以么,这会儿子轮到洛修仪怎的就不行了?洛修仪还比裴御女稍长几岁呢。”
  皇帝探究的眼神从皇后的脸上扫过,皇后心中一凛,一时有些尴尬,“本宫只是觉着洛修仪没有养孩子的经验,许是做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