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乱云长向东风去
“哟,洛修仪娘娘您快起身吧,地上凉,您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了。”连总管说着,亲自上前欲扶起柳沅芷。
曾经的小连子如今已是皇帝身边的连总管了,寒月怎可能真让他去扶起柳沅芷来?她使了个眼色给紫陌,紫陌会意,便急忙上前去搀扶起柳沅芷。
起身后,寒月便捧了一个盒子上前说道,“劳烦连总管您跑这一趟,真是辛苦了。这是我们娘娘的一点心意,还请您笑纳。”说着打开了盒子。
连总管原以为柳沅芷赏赐的不过是比别人多一些的银两,也不甚在意,只是迅速瞧了一眼。只不过,这一眼瞧后,他心下不禁震颤。盒子中放置着的是一对金镶玉环,这金,成色金黄。这玉,碧绿盈翠。细细看去,在光线的折射下,这碧玉内好似有水在流动一般,莹润光泽,灵动万分,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他稳了稳心神,却也真心婉拒,“奴才还未及感谢娘娘您的提携之恩呢,如今又如何再能受如此重礼呢。”
柳沅芷和气地一笑,说道,“本宫未曾帮上什么忙,只是说了句微不足道的话而已,最终一切都是皇上的决断,总管不必如此放在心上。”
连总管见柳沅芷如此说,是越发地心存感激,“娘娘您的大恩,奴才始终铭记于心。”
柳沅芷不置可否,只是微笑着,便不再多言。寒月见机继续说道,“连总管,这个您就收下吧。”
“这……”连总管看着寒月手上捧着的盒子,又望了柳沅芷一眼,方才说道,“那奴才就多谢娘娘了。娘娘您好生休息,奴才还得回去复命,就先行告退了。”他恭敬地行了个礼,此礼似乎比来时行的礼还要恭敬上那么几分。这人心呐,总是势利并且贪得无厌的。
寒月接过柳沅芷手中的宝印和宝册,转身吩咐绿萍道,“绿萍,去将这些东西好生收着。”
“哎!”绿萍应声接下。
“咋们为何要给他这么贵重的东西?赏些银子不就行了。”紫陌对寒月此举不甚理解。
寒月耐心地解释道,“他新官上任,必定少不得人巴结。这段时间以来,银两铁定收了不少,或许还有金子。你说,若是我们送他的也是金银,还能入得了他的眼吗?有些时候,这药还得下得猛一些才是。”
重华宫玉笙殿内地上一片狼藉,“贱人!贱人!柳沅芷你个贱人!你是使了什么妖术,竟令得皇上如此狠心待本宫!”妍淑妃说完,又发狂般地将一旁柜子上的摆设皆横扫于地,噼里啪啦一阵清脆的声响,地上又多了一层瓷器玉器的碎片。
殿内侍奉的宫女与内侍皆害怕得连大气都不敢出,都战战兢兢地低着头站立在一旁,尽管他们尽力克制着,可身子仍忍不住在颤抖。妍淑妃将殿内可以摔的东西都摔完了,可心头的郁闷之气仍是没有丝毫缓解,
反而愈演愈烈。她喘着气,正巧瞥到了这些个仆婢,她厉声说道,“都给本宫跪下!”
“啊?”“这……”“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众人瞧着这一地的碎片,只觉得无比可怖。若是真跪下去,这腿怕是要废了。宫女内侍们踟蹰着久久不曾跪下,只是口中不断求饶。
妍淑妃见他们竟敢抗令不遵,一下子怒气更甚,吩咐桃夭道,“去将本宫的鞭子取来。”桃夭跟在妍淑妃身边多年,自是知其心性,也不敢耽搁,急忙跑着将鞭子取来交到了妍淑妃手中。
“啪!”妍淑妃一鞭子朝那些仆婢们打去,一批人被打得跪在了地上,惨叫连连,“啪!”又一鞭子,又打下了一批人,“啪,啪,啪……”几鞭子下来所有人都已趴在了地上。
“一群贱婢,一群狗奴才!怎么着?你们这是觉着本宫现在落魄了,就都敢蹬鼻子上眼了?竟敢踩到本宫头上去了?贱人!都是贱人!”妍淑妃嘴里大骂着,手上的鞭子也是一刻不曾停歇,一鞭子一鞭子地往人身上抽去,跪在地上的宫女内侍们不断求饶,他们的身上都是累累血痕,惨不忍睹。
玉笙殿内哀嚎遍地,满目狼藉,桃夭见状实在忍不住上前劝道,“娘娘,您仔细着自己的身子,气大伤身啊。您如此这般,对那人却是毫无影响,您这又是何苦呢,娘娘。”
妍淑妃发泄了一通以后已是精疲力尽,终于坐在椅子上消停起来,她指着地上一众人说道,“全都给本宫滚出去!”众人如蒙大赦,也顾不得疼痛,一瘸一拐地,赶忙逃似地离开了。
妍淑妃看上去也是平静了不少,“你说的没错,这对她造成不了一点伤害。容本宫想想,容本宫好好想想,本宫绝不能让她如此快活……对,我们可以用那个。”妍淑妃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好的法子,说起话来都有些疯狂,“那个法子一定有用,一定有用。”
桃夭看着妍淑妃扭曲的容颜也有些心慌,“娘娘,您说的是什么……”
“诅咒人偶……”妍淑妃并未出声,而是以口型说出了这几个字。她两眼似乎泛着红光,丝丝的气声犹如毒蛇吐信子一般。
桃夭闻言不禁大惊失色,“娘娘不可啊,此地不是我们的凉国,大越严禁此术,若是被发现了,可就是死罪啊。娘娘,请您三思啊……”桃夭急得跪下进言。
相传大越开国后第一朝,太宗的皇后就被嘉妃以此等压胜之术诅咒,年纪轻轻就断送了性命。太宗与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后来的崇宗,二人自此之后对压胜之术是深恶痛绝,便下令举国范围之内严禁施行此术,一旦有人违反便是死罪。此条是被编写进了法令之中的。所以,压胜之术,在大越境内,无论是民间还是皇宫内,都是无人敢触碰的禁制。
妍淑妃已然被气疯,哪里还听得进桃夭的规劝。她突然起身,猛地推开桃夭,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次间。
“娘娘!”桃夭一
路紧追着妍淑妃进了次间。
待二人离去,门外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妍淑妃一路疾跑进次间,她左看右看地东翻西找着,嘴里还不断喃喃自语着,“雪缎呢?本宫的那匹雪缎去哪儿了?”
“娘娘,娘娘!请您听奴婢一言吧!”桃夭跪倒在地上,她的双手紧紧拉着妍淑妃的广袖,“娘娘,您可千万不能这么做啊!就算您恨透了那柳氏,哪怕您再不珍惜您自己的生命,可您还有一双儿女啊!八皇子和九公主还这么小,他们不能没有亲娘啊!”
桃夭声泪俱下地祈求着,“娘娘,这大越的皇宫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皇后她一直对您虎视眈眈,若是您出了事,那八皇子和九公主还如何能够好好活下去?”桃夭说着,磕了一个头,“娘娘,奴婢求您三思!求您三思啊,娘娘!”
妍淑妃身子猛地顿住了,手里握着的一块锦缎不知不觉滑落了在地,她怔怔道,“是,本宫还有儿和珏儿,他们不能离了本宫。”
桃夭见妍淑妃将她的话听进去了,一时之间不禁喜极而泣,“娘娘……”
妍淑妃疯狂的面容终于平静了下来,“可是,皇上似乎已经厌弃了本宫了……本宫还能如何做?本宫到底该如何做?”她说着,突然伸手握着桃夭的肩膀,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哀伤又无助的神色。
桃夭自问从未见过妍淑妃如此不知所措的模样,她的心里也在不住地打鼓,可是仍劝慰道,“娘娘,俗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有的是时间,还可以从长计议。”
华灯初上,夜色朦胧。天边那最后一抹霞光终是隐了下去,有几粒稍亮的星子已经悄悄爬上了墨蓝的天幕。晚风吹拂而过,带起一阵蔷薇的甜香气息,十分喜人。夜幕降临的时候,一切总是显得平静又美好,仿佛宫里宫外那些血腥战争都不曾存在过一般。
近日,大越北边的几个国家是战火纷乱,大狄国的国君以杀伐手段吞并了三个边陲小国,扩张了不少领土,国力日趋强盛。大越边境的几个小国原本毗邻着被大狄吞并的三个国家,如今瞧着大狄这势如破竹的气势,似有些不安分起来了。若是这几个国家向大狄投了诚,那无疑是给大狄南下攻打大越提供了一条捷径。皇帝此刻正为此事在前朝与官员们商谈,便无瑕顾及后宫。
前朝波诡云谲,而这一刻的后宫瞧来却是那么地平静祥和。
“娘娘,今日这御膳房倒是准备了不少好菜呢。”青璃一脸笑意,她看着桌上的菜色说道。
寒月陪着柳沅芷到了桌边,只见满桌的珍馐菜肴,有芝麻鱼、盐水牛肉、琵琶大虾、宝塔肉、金香镶白玉嵌、酸乳瓜片儿、山珍蕨菜、油焖草菇、龙井竹荪汤,另配有豌豆黄、枣泥糕、豆沙卷、双色马蹄糕、金丝燕窝等几品甜点。
待柳沅芷坐下后,紫陌便侍立在一旁为其布起了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