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天岐山之战(五)
他艰难地抬起头，自豪地看着蒋仁云。他的脸上如同被无数的刀刃切割过，露出密密麻麻的伤口，血肉一丝丝地缓缓脱落，露出了新鲜的白骨，身体的其他部位也是如此。
他的身下渐渐形成一摊血泊，配合他爽朗的笑容，显得阴森诡谲。
“我拿老鼠试过，这个过程不可逆。哈哈，你永远也拿不到这具肉身！”
石元吉爽朗又带有一丝疯狂的笑声让蒋仁云悠哉的风度瞬间消失，他不由得大吃一惊地说：“你还真是拼命，太令我意外了。”
“看来我只好杀了你，才能终止红月带来的反噬。虽然不能拿到你完整的肉身，但总比白龙太子那具要好得多。”
夜色之下，那具巨大的骸骨的眼眶闪出两枚金黄色的微弱光芒，它侧过脸来，无声地举起手掌，向蒋仁云狠狠拍去。
蒋仁云抄起元流剑，对准石元吉的心口就要插进去。然而头顶呼啸的风声让他骤然停下，他抬头看去，一只巨大的骸骨手掌挟风裹雪地向他拍来。
他急忙跑开，勉强地躲开了骸骨巨掌的攻击。巨掌立刻翻转，掀起无数砂石冰雪，向他滚滚袭来，他挥动元流剑，针锋相对，才挡下这一击。
“朔镇？”蒋仁云吐出嘴里的土泥，无奈地说。“今晚真是惊喜连连，我听说萤惑那个阴险的家伙刺杀了你，可现在，呵呵，原来你没死？”
那骸骨小心翼翼地托起石元吉，放到天岐山另一侧，这才回头用空洞的眼眶看着蒋仁云：“我也很惊讶，你居然没有去朔镇天招风惹雨，反倒来盘古天散布灾祸，究竟是何原因？”
蒋仁云举起元流剑，指着骸骨说道：“我本来也想在朔镇天做番大事，毕竟朔镇天是金乌天的边疆，你又不在，是撬动金乌天最好的位置。”
“可惜啊，那里竟然有五条真龙，处处跟我作对。我没法插手，总不能真身降临吧？那样的话，曦和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军神天有我兄弟太岁值守，天理天有萤惑那混帐坐镇，太白天是长庚府邸。我思来想去，还是盘古天最好。”
“这些凡人和妖精，见识短浅，胆小贪婪，几句话就能打动他们，简直是植入挚爪的绝佳之选。”
骸骨半是敬佩半是讽刺地说：“你还是如此冷静、阴险且无耻。”
“过奖。”蒋仁云毫无阻碍地接受了朔镇的评语。“其实你也好不到哪去，为什么不早一点出手？你看看，他都快死了。”
“朔镇啊，我劝你还是把那个凡人交给我。你现在这副样子，也救不了他。我还能让他的肉身废物利用，岂不美哉？”
巨大骸骨眼眶里的金黄色光芒微微闪烁，直接小了一圈。他歉意地说：“我只是想看看他的为人，没想到……”
“看看他的为人？哈哈。”蒋仁云捂着肚子，狂笑不止。“我是无耻，你就是虚伪。我看你就是冷漠至极，要不然你怎么对朔镇天不管不顾，整整二十万年？”
骸骨一动不动，眼眶里的光芒再次缩小，似乎要熄灭了。
“你知道么，我从来不在乎道德评价，那是弱者才在乎的东西。”蒋仁云挥舞着夸张地手势。“我就是无耻，你也可以无耻，在太虚之中，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保护那个凡人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利益，你为什么还要保护他？把他交给我吧，我保证绝对不侵犯朔镇天，你大可安心地回去。”
蒋仁云说罢，目光炯炯地看着骸骨。
骸骨不声不响地望着蒋仁云，一人一骨默默地对峙着，只有呼啸的山风成为了此地仅存的声音。
过了许久，骸骨眼眶里的光芒突然闪烁，变得耀眼，它厉声说道：“休想！”
蒋仁云冷哼一声，鄙夷地说：“朔镇，你的路走窄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现在半死不活，指不定躲在什么鬼地方苟活。我迟早会找出你，把你吃了！”
轰隆，轰隆。
一声声巨响如同雷鸣般从天上传来，天岐山上的夜空开始摇曳，不一时，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裂纹在夜空扩散开来。
随着一声脆响，夜空如同透明的琉璃，破碎成大小不一的碎块，纷纷坠落。真正的夜空出现在天岐山之上，在众星的映衬下，一道妖娆的身影缓缓降临。
女英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天岐山，冷冷地看着蒋仁云。
“出师不利。”蒋仁云无奈地哀叹一声，抽干了体内的天狼之力，化作一滩血水，彻底死去。他手中的元流剑哐当一声落到地上，滚落到天岐山脚下。
……
红月之上，红光早已返回红月地底，保护屏障彻底消散。而白龙太子也趁机对红月大肆破坏，望舒只好继续阻止他，显得十分被动。
“嗯？”白龙太子突然跳出红月，疑惑地看着天岐山方向。没过多久，祂哀叹一声，虚晃一招，冲着稷城飞去。
“继续和我打！”望舒来了狠劲，脸颊绯红，蛾眉倒竖，娇悍地说。
“蠢货，我们已经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白龙太子头也不回，鄙夷地说道。
望舒听罢，脸色渐渐难看，祂将镰刀幻化做纱巾披在肩头，风驰电掣地向天岐山飞去。
……
骸骨缓缓地向夜空打了个拱手：“玄冥大神，别来无恙。”
“有什么事情和望舒说罢。”女英冷冷地说。
女英降到石元吉身边，她看着半张脸已经露出白骨的石元吉，媚眼中流露出无尽的苦楚。
“疯子。”她娇声骂道。
“我没疯，目前为止，事情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石元吉扯着破碎的喉管，艰难地低吟。
“你为什么不找我？难道在你眼里，我不值得信任？”
“不知为什么，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你，大概是天狼的挚爪用奇特的法术遮蔽了红月吧。”石元吉努力做出笑容，然而半张脸实在太过诡异，导致那笑容也显得阴森可怖。
“你就那么想死么？”女英的眼眶变得红润，语气变得哀怨。
石元吉闭上仅存的右眼，平静地说：“你说过，你不要做别人的影子。你知道么，我觉得你做的对。”
“回想我这二十一年来，一直都是别人的影子。我师父在世，我做他的影子；去丰镐后，又成了胡旦和启询文的影子。没什么风险，没什么坏处，波澜不惊。”
“我在想，我什么时候能做一回我自己？于是我就做了很多我认为应该做的事情，在海棠镇，在桂穗镇，以及在这里，我很开心。”
“只不过这件事的代价有些大，说到底是我不自量力罢了。我竟然觉得我可以和神明作对，哈哈，简直是笑话。”
石元吉意犹未尽，还想说什么，可他的喉咙已经彻底破裂，散作肉丝和血沫，流到雪地上。他的身躯破碎不堪，就连骨骼也开始龟裂，随时都会化作飞灰。
女英跪在石元吉身前，带着英气的妩媚脸庞泪流不止。她抚摸着石元吉的心口，有些生气地说：“你不想做别人的影子，我也不想。你要是死了，我除了玄冥分身的身份外，还有什么？”
“我不准你死！”
女英双手虚空而握，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她用力向后一扯，一枚小巧的赤玉须弥座便从石元吉身体里幻化了出来，哐当一声掉落在雪地上。
石元吉的肉身停止了破碎。
女英找出人种袋，从中拿出天奎玉，念念有词：
“我是毁灭之神，亦是创造之神；
我是太虚的起始，也是太虚的终点；
我创造的一切也将由我修复，生命复苏！”
随着女英的祈祷，天奎玉散发着磅礴的白色光芒，将石元吉笼罩。石元吉流淌在天岐山的血肉纷纷飘起，游荡到白光之中。
望舒不知何时来到了女英身后，祂半是怨恨半是希冀地看着女英施法，默默地留下了委屈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