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真个相

  他心想着,接下来初浅就该喝了那杯茶了。
  然而。
  初浅却是从抽屉里拿出来了一根银针,接着往茶水里一挑,把那银针上覆盖着的薄沫全都挑了下去。
  少年一怔,震声问:“你在做什么?!”
  为什么做的和将军的一模一样?
  而初浅只是惊讶地一挑眉,看向少年,笑了笑道:“只是在挑茶沫呀,你大概不太清楚煮茶的步骤……?而且若是我这种比较严格的,大概就不想喝这杯茶了。”
  说完,她重新地拿出来一个新杯子,接着朝外面的饮水机走过去。
  少年的心一下子凉了,难以置信地看向将军。
  他一时有些恍惚,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初浅为什么能在没有人告知的情况下,做的和将军如出一辙。
  他没想到自己所有的小心眼猜测,全都是自己的猜测错误罢了,将军他……难道根本就没有想过对他做防备么?
  想到这一点,他转而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恍然地发觉自己好像……
  真的错怪了将军。
  他其实一点都不会泡茶,偏偏将军很爱喝茶,而且对泡茶的步骤特别较真。
  没有人教过他,在当时那个情况,也没有人敢教他,毕竟他当时的身份特别敏感,说不定明天就被赶出去,也说不定会很受宠,并不是现在这种无人搭理的情况,也不是特别好到让人想要巴结讨好的程度。
  所以当时没人想在他的身上下功夫。
  比起他,还有另外两个公子要去讨好,为什么要费心思来讨好一个外人呢?
  于是心想着这大概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大家都不曾教过他,他当时心想着,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时将军也曾在他的面前泡过茶,所以他觉得步骤也就那样,并不是根本学不会的类型。
  他便动手试,很快就完成了一杯,在他的想法里,就是放茶,加热水一冲,盖上盖子就能送过来的程度,自己也曾喝过一口,觉得没什么两样,对他来说就和喝水似的。
  但仔细想想,当初将军似乎每一次都是等他离开的时候才碰那茶,被自己撞见的时候,也都是用一条长针抹的,他又见过那长针了,那个讨人厌的叔叔以前就用这种长针刺他,还说过要试毒,可以用这种长针,就想刺刺少年,看少年是不是有毒。
  所以他一直都是误会了,将军从来不都不是防备他,而只是怕着伤害他幼小的心灵和自尊心,没好意思指出他的错误,想要教他泡茶时少年又很得意地说自己会了不需要学。
  就是这种得意,让他错过了与将军交好的机会。
  也让他恨意深种,误会深种,最终造成这种困局。
  他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丢脸了,仅仅是凭着这些就定了将军的错,那自己和叔叔又有什么区别?
  他想要立马给将军道歉,但又知道这等谋逆的事要被将军听了,恐怕是再也得不到他的好了,而且他也不敢说。、
  可要是不说,给他解毒,又会让他把所有的事情搞砸,光是今天演一出戏,就叫将军好了,这不是明摆着是他的错了?
  这时又听初浅说:“靠着这个办法,我已经知道了。”
  将军问:“知道什么?”
  “解毒的办法?”
  众脸懵逼。
  他们刚刚看到的都是完全的一镜到底,连半点遮的都没有瞧见,初浅怎么就知道了?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但是初浅维持着如同世外高人一般的神秘,只道:“若是让你们都知道了,你们之前还能一直找不到凶手?”
  众人又是一脸尴尬,齐齐低下头去,不再多说。
  倒是有人问:“那凶手是谁?你可是知道了?”
  “你们话怎么这么多?”初浅已经一副烦了的样子,要是放在一个小时之前,初浅这么表现,恐怕当场就得和他们打架,可是现在初浅拿捏着他们最想知道的谜底,一下子就没有人能开口了。
  少年提起了一整颗心脏,他甚至怀疑初浅已经知道是他了,只是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也没有太暴露什么,毕竟回过头去,将军好像也一脸茫然,但和少年对视的那一瞬间,还是别过了脸去。
  只是这次少年不再想着是什么讨厌之类的,而是将军一定觉得很尴尬,因为这些事情本来应该是由他来说,却让一个外人来点破了,这回少年肯定会觉得很难受,所以他也会很尴尬。
  把将军的心思都揣摩到这个份上,却没想到当初那些都是自己想得太多,将军原来这么好看清,一切都是少年想错了。
  但他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因为自己不只是想错了,还做错了,这让他怎么接受接下来的事情?
  万一初浅真的知道了,万一初浅让他下不来台,万一初浅把事情都说出来,他就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这么一想,少年立马后悔了自己的决定,他不该把初浅留下来的。
  而接下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快点打断这个对话,赶紧把初浅弄走。
  只是不等他开口,倒是初浅说话了:“托着刚刚少爷的帮忙,我大概知道了该怎么解毒,不过待会儿我需要将军同一个屋子,药方我很快就会给你们的,你们只需要按着我给的方子去抓,若是你们有异议,大可不用我的方子。”
  这话一说,陷入了一阵沉默。
  他们倒是很想怀疑,毕竟这说知道了的是她不是别人,没有人能承受若是没能把将军救回来的后果,而且初浅的身份实在是太……
  太还没太完,又听少年说:“我觉得,她可信。”
  说完,他转过头,对将军道:“父亲,我觉得她可信,父亲您呢?”
  将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初浅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点点头。
  他现在剩下的时间不多,就算是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流逝的生命正在飞快地消失,除了死马当活马医,他还能做什么?
  他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信她一回。
  于是他点点头。
  少年向初浅行了个礼:“我现在就给你们清房间。”
  清房间,意思是要开个新房间像治疗舱似地给初浅用,虽然初浅并不需要这些,但想到演戏要演足,就没有再继续下去。
  等待间,属下很快就把房间给腾了出来,将军和初浅都被请到了全新的房间里去,而她很快也糊弄地写了一个单子,里面也没有要很多东西,只是要了几个看起来比较名贵的实际效果大概就是泡水喝稍微有点甜那种效果。
  少年把这个单子给医生过了目,医生表情很微妙,把这些东西的效果都告诉了他,又道:“说不定她是有其他的东西,不好让我们瞧见,所以只能拿这个单子来糊弄我们吧……也或许是这些东西确实有些什么功效……”
  说得自己都心虚,毕竟这些东西在他的印象里,那是一点功效都没有,不过这种东西拿出来,好比初浅要是真的用了什么微妙的药单,结果害了将军比较好,他说完也赶快地去做准备,心想着若是这个初浅是个二手道子,骗人的,他也能立马冲上去稳定将军的病情。
  少年一听松一口气,不知道初浅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但好歹不会对他的解药有什么影响,而且隐隐之中像对方给自己踩了一个台阶似的,少年毕竟还很年轻,做错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别人稍微给了一个台阶下,不管这个台阶会不会把自己暴露下来,总之先把事态稳住不要变得更惨再说。
  因此他也不敢去想初浅到底是不是知道他是凶手,也不敢去想将军会不会猜到他的身上,更不敢去想之后该怎么办,赶紧把解药倒入汤中,和那东西混在一起,把所有的效果都推给了那东西上,快点给将军喂进去再说。
  这一出一进,汤也喂了,将军这身经百战的,怎么看不出初浅是在作秀,在初浅的注视下勉强喝下了那汤药,他皱着眉头问:“初小姐,你分明不知道解方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对他们撒这个谎?”
  “我有说我不知道吗?”初浅见他喝下去了,便有了底气,“若是将军不信,待会会儿叫医生进来看看不就知道?”
  “那是……”将军想到一个可能,皱了下眉头。
  初浅笑:“我说有用处就是有用处,将军从医的?怎么对我的方子感了兴趣?”
  将军又沉默了。
  左右撬不开初浅嘴问些事情,又感觉自己也没有之前那样痛苦,想着赶着这个时候快点把话都问完,他只得转移注意力,不去想自己到底是吃了什么东西进去,而是问:“初小姐还没有说您进来找我的目的,这方正好,不如您说说?”
  “说之前,还有一件事要禀告将军。”
  初浅微微一笑,将美少年是之前从军队里逃出来的小孩的事告诉了他,不需要把人认出来,只需要稍微地提点一下,也不需要提太多,这一切全靠脑补就完事,又说明了那美少年并不想被人打扰,大概或许和将军有关,只是他有个叔叔,最近想要打扰他,这些信息都说完了,甭管语序到底对不对,说的到底清不清楚,将军的心里立马就有一个称,很快就露出惊讶中夹杂着惊喜的表情,恨不得立马从床上跳起来问初浅他的情况。
  初浅话锋一转,说起正事:“他和我,还有我另外一个同行的少年,都是从月琉过来,为了一件事情,想来你们大概也清楚,我们在荒野赛场上发现了一只多年前的虫子,想让你们认领一下,最好是认一下是谁放在那里的。”
  顿了顿,提醒道:“我们自然也知道,那虫子在第三星系也不多见,大概就是从外星系抢得的,又靠了点小手段,或许是买的也都不重要了,我们就是想查个源头,送它回家,您懂我们的意思么?”
  将军怎么可能不懂。
  当年那么多事情,件件在目,初浅一提起虫子,他就想到了多年以前王所骄傲的虫子计划,当时是谁提出来的,在记忆里也是很鲜明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一只,将军心想,当时还是高兴地过了头,接着又看初浅,像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只知到虫子但不知道计划,一颗心就落到了肚子里。
  比起那些虫子,他显然更在意自己的孩子,一想到孩子也在月琉,那消灭虫子,自然也在他的份内中了。
  何况,外头那孩子,未来也是要去月琉定居的。
  这么一想,他很爽快地答应了初浅:“你想要的,我很快就能给你办到,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你应该也清楚。”
  “我可不能保证,但我想您并不介意,是吗?”
  不管能不能保证,将军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九分肯定,毕竟这事情其他人也做不到,光是那个所谓的叔叔,就叫他信了九分。
  能和他抢孩子并且误会是他的孩子的,除了当初那个叫他后悔不得的换养计划,还有什么?
  这么想着他就来气,和初浅勉强地约法三章,约好到时候只是看看确定一下身份不去打扰他,没有经过同意之前不许阻碍他们的道路,顺便让他定下之后若是她需要帮忙,为了还她人情也得帮她一个忙的约定。
  一时脑热地答应下来,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初浅已经和另外两个人驾驶着飞船离开了空间站,而他体内的毒也清全,人早就飞远了,他才知道,自己大概是要被初浅坑了。
  只是若是这事可以帮助第三星系归整,帮助月琉清虫,帮助他的孩子,倒也不是不可以。
  远远地瞧着那飞船只剩下一个尾星,更深露重,将军这才叹着一口气转身回了房间,这时医生正巧走进来,行了个礼。
  “无事。”他摆摆手,“你仔细检查过,那药确实不是解毒的?”
  “是。”医生道,“我不管怎么试,那药我能确定,确实不是解毒的,至于为什么真的解了您身上的毒,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