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榕树下
京城,洛阳。
城外有棵大榕树,据城里最老的老人说,自他儿时起,这棵榕树枝叶就已很茂盛。
江湖上有个知名的组织,这个组织就叫“榕树下”。江湖上的人只知道这个组织是做买卖的,杀人的买卖。甚至连它本身的名字都没人知道。只因为当你有麻烦时,去到当地最大的榕树下,就会有人帮你解决麻烦。这才有了“榕树下”这个名字。
至于其他的事情就没人知道了。至多只有人见过这个组织派出杀手,那也是在他将死的时候。或者死的是这个组织的杀手,你当然也无法从死人口中得知任何信息。但幸好死的通常都是顾客想要他消失的那个,所以这个组织一向有生意做,诚信自古就是做生意的最好招牌。价钱公道当然也是很大的原因。
而“榕树下”要价却并不公道,至少比市场价贵出许多。但这个组织生意一向不差,这只因当你交了钱,说出一个名字的时候,已意味着世上将少一个让你痛恨的人。
客人的身份绝对保密,这点也是规矩,没有人破坏这个规矩。所以他们的生意并不太坏。何况,遭人痛恨,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至少都还有点价值。
毫无价值的庸人才不遭人妒忌遭人恨,这本是很寻常的道理。
夜晚,四下静寂无声。
夜莺啼叫打破静寂,声音三长两短。
自榕树下忽地闪出一身影,身材瘦小,动作却很矫健。另一人也自黑暗中出现,这人身形高大,肩膀很宽。
“谁”?榕树下的人开口问道。是个老者的声音,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感情。
“林伯远”,另一人答道,听声音是个青年人。说话不紧不慢,听起来很有力度。
显然,老者想问的是要杀谁。可以看出他一向是个不愿意说多余话的人,甚至连“杀”字都已省略。青年人也不愿意多费唇舌,说了一个名字,等待老者的报价。
那老者自然是经过风浪的人,似乎任何事都不太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而听到这个名字,却不禁怔了怔。
江湖上没听过林伯远这个人的还不算太多,没听过风陵阁的人也很少。林伯远的风陵阁,是江湖上想要扬名立万的年轻人所向往的地方。
那里面的剑客也是许多年轻女孩所仰慕的对象。而林伯远与他的风陵阁更是茶馆说书人的生计来源,也是过往江湖剑客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老者思索片刻,道:“三万两”。这次他的语气有了些许感情,但那又是什么感情呢。
老者显然是个接头人,对每个客人想要杀的目标人物报价。这次的买卖是个大手笔,也很有挑战性,。一时竟让他无法估价。
组织里的规矩,最贵的那种人值三万两。
所以老者思索片刻便给出了价位,林伯远自然属于最难对付的那种人,这点想来没人会怀疑。
三万两并不是小数目,用三万两银子,还不能解决的难题,很少。
青年人同意。
他来的时候收到的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办成这件事。一切代价当然包括三万两银子,甚至也包括他的命,只要对方想要,他也会给。
现在三万两银票已装在老者的兜里,一次付清本是组织的规矩。没有人觉得不公平,这或许是因为他们很少让客人失望过。“榕树下”的口碑一向很好,虽然他们做的是杀人的买卖。
午后,琚明轩只觉肚子饿了,然后他就在城里找了家小店。琚明轩找个桌子坐下,要了些酒食。食物也很快端了上来。店子不算太大,这里食物却着实不错,价钱也还算公道,也就难怪这里的生意还算不错。
店子在闹市旁,虽不在饭点,店子里仍然有许多食客。过往的商贾,走江湖的侠客,各地来的游客。江湖本就是各色各样的人物都有。其中便有一说书先生。
一身粗布麻衣,有些年纪。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口齿伶俐。酒槽鼻,看来也是好一口那杯中物。
见店里人多,那说书先生也有了神气。“嘿,南来北方的各位贵人,咱今个给大家说一段,以助酒兴。说这江湖上自古以来便是英雄辈出,豪杰四起。今儿咱不说别人,来了这洛阳城内,您不听听咱们林伯远林老爷子的事迹,真是亏待了您的耳根。”
一食客道,“这林老爷子的事洛阳城可有谁不知,林老爷自幼遍访名师学艺,听说昔日号称“一剑英杰”的黄山掌门秦一杰,雁荡山的“玉面剑客”温作砚都传授过他剑法。据说连武当的笃行道长都曾指点过他几招”。
另一同伴显然也饮了不少,喝了些酒,话难免会比平日多些。接着说道,“不错,林老爷子可说是集百家所长,论剑法,早已无敌于天下。自十六岁出道击毙太湖作恶一方的沈氏三兄弟,一路枪林剑雨,二十多年来都未曾败过”。
面上难掩崇拜之色,说着起劲,一时竟停不下来。饮了口酒接着道,“林老爷子能耐大,他手下风陵阁的几位却也不含糊。单说那蒋林蒋爷,一杆长枪使得虎虎生风,那招‘震云贯日’少有敌手。再说那‘金蛇缠沾手’的胡远雁胡大侠手上的功夫据说有二三十年的火候。李墨,方白这样的年轻才俊…”。
琚明轩只觉好笑,摇头苦笑,心想这说书的饭碗可就被人端了,怕是觉尴尬或恼羞成怒了。
再看那说书人却无丝毫怒色,反而满脸笑容,笑得很从容。说书人也注意到了琚明轩,事实上琚明轩也很难不被注意。见他身形修长,腰杆挺得很直。五官称不上十分精致,眉宇间却透露着不凡的气质。手指有力,能感觉出这双手抓东西很有力。一身布衣虽然不算华丽,做工却很不错,裁剪得很合身,看起来十分精神。整个人气度不凡,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小店,确实颇为引人注意。
说书人的目光却停留在他随意摆放在桌上的那柄剑上,白色的剑鞘。仿佛若有所思,片刻又转移了目光。琚明轩自然察觉到了他眼中的异样,那说书人莫非识得这把剑?
那说书人对众人道,“适才这二位贵客所说,的确不假。这林老爷子的英雄事迹自然是老少皆知,可是当年的那些奇闻异事,那些不登大雅之事,知道的人可就少喽。咱不光只说当年事,就说这近日,咱们这林老爷子可摊上了大麻烦喽。”
琚明轩闻言,也来了兴致,众食客也都嚷着让说书先生说一个。说书人本就喜欢留下悬念,让听众有兴趣听下去。那说书先生也不着急,向众人作了作辑,道“这故事可就长了,得向各位讨杯茶水,润润嗓子”。众人一听,也都纷纷打赏些散碎银两。
说书人很满意,满脸笑容,开腔道,“话说那是二三十年前,江湖上新起之秀除了林伯远老爷子外,却还有一人,此人乃是林老爷子的生死弟兄。姓李,大名长天,李长天为人仗义,极重情义,听说武功也不在林老爷子之下。手上持的是一柄白雨剑,使的一招“听风吹雨”,可谓是出神入化。那剑法使出来,剑身通体上下如雨点一般向你刺来。雨点可没人能躲得开来,所以,能避开他剑法的人,也少得很”。
琚明轩在听,他一向对新鲜的事情很感兴趣。事实上他对所有没遇到过的事,没遇见的人都很有兴趣。对他而言,能遇到更多有意思的人,见闻更多有意思的事,这是他想要的人生。
他喜欢四处漂泊,就像一只没有长脚的鸟一样,一直在风中飞。若是你让他在一处地方待着,那岂非如一只困笼之鸟,他肯定会生病。
说书先生话没说完,人群中便有听众沉不住气了。一虬髯大汉大声说道“嘿,我说你这说书的,莫不是诓大家。你说的这李长天既然武功这么高,怎么江湖上都没听过这号人?”众人显然也都不解,皆随声附和。
说书人抿了口茶,笑着道“不错,这只因为李前辈早早就退隐江湖,回归田野,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了。所以江湖上逐渐已听不到他的消息”。
名头再响,终有被遗忘的一天。
众人释然,说书人这才接道“那时林伯远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与李长天二人可谓是年轻一代里最出类拔萃的人物。谁人年少不风流,当年林伯远在江南闯荡江湖,邂逅江南赵家赵青玄的千金赵林菲。赵小姐那时正值花季妙龄,林伯远更是英雄少年郎,二人相遇不久便互生爱意,一时传为佳话。不久,那赵小姐便怀有身孕,为林伯远诞下一子。彼时,江南赵家正与“长江蛟龙”尹半山争夺势力,两家水火不容,时而发生争斗。那林伯远与李长天恰好投在尹半山门下,是帮派的中流砥柱。两家大战一触即发。那年秋天,在荆江江岸城陵矾上,两家大决战。城陵矾一战两家精锐尽出,一战不可谓不残酷。”
说到精彩处,说书人又抿了口茶。
众人不禁发问,“那赵小姐与林伯远既已私定终身,林伯远又怎么会帮尹半山对付赵青玄?”
说书人道“不错,当时赵小姐对林伯远爱得痴迷,又有了他的骨肉,只希望林伯远带她走,远离两家纷争。可惜林伯远那时壮志雄心,并没有看中儿女私情。
而且,据说林伯远那时,又与尹半山的女儿尹小云暧昧。当时长江两岸,尹半山的势力实在太大。倘若能做得尹半山的女婿,自然可以出人头地。林伯远素有远志,所以那一战,林伯远助阵尹半山。
李长天与赵小姐也是好友,他本就重情义,所以对林伯远的做法心灰意冷。二人割袍断义,据说从此没有往来。那一战实在惨烈,两家都折了许多好手。
赵青玄也被林伯远用无棱剑,使一招“与君绝”刺中胁骨,身负重伤败走。
自此一战,长江两岸尹半山一家独大,再也没有势力能与之抗衡。”
说书人不亏是说书人,一个故事被他绘声绘色的描述,听众仿佛看到了那一战的战况。
琚明轩不置可否,说书人借成名人物编造故事,博人眼球,本是常用的伎俩。自古以来,借助时下名人去肆意编造故事,从来就不缺关注度。
听众们听得津津有味,好奇地问道“那后来呢?”
说书人仿佛陷入了回忆,道“当天晚上,赵家就起了一场大火。据说满门七十八口人被全部诛杀,只有赵小姐和她一岁的小子幸免于难。邻里有人看到林伯远和尹半山的人出现在附近,也有人看到是李长天架着马车带走了赵小姐母子。不久后,尹半山因病暴毙。尹半山两儿一女,长子尹胜,次子尹正皆是不成器的花花公子哥。于是,女婿林伯远被拥护成了当家人。自此,林伯远以长江势力为本,发愤图强,逐渐壮大。近年来,林伯远在洛阳建业,整个洛阳城可说处处都有林家的产业。”
众人听完,都交头接耳。
“不错,我听说当年林伯远正是从长江两岸开始发迹,后来逐渐壮大。”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你说这林伯远昔日为成就霸业抛妻弃子,可不敢胡说。”
“是啊,那后来赵小姐母子怎样了,那位李长天又怎样了?”
琚明轩也在听,近日他一个人在城里转悠,本就觉得枯燥极了。这说书人说的故事他就觉得很有意思,所以他也很想听说书人说下去。
说书人的故事众人也有许多不解,纷纷追问心中的疑惑。那说书人则打起了机语,微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众人无奈,其中一书生模样的听客问道“适才听老先生说不仅知道林老爷子当年不为人知的事,而且还言林老爷子近日有大麻烦,却不知是什么麻烦?”
琚明轩不禁打量了下这人,青年公子,与自己年岁相仿,约摸二十三四岁。玉面长衫,手持折扇,举止间从容不迫,气度不凡。
众人一听,“就是啊,听你说以前的故事,差点忘了这茬了。林老爷子最近有什么麻烦?”
“不错,能找林老爷子麻烦的人,想来并不会太多。”
说书人又抿了口茶,似乎对于听众的反应很满意。听者认真去听,这本就是言者乐于见到的。说书人又来了精神,说道“众位可知‘榕树下,这个组织?”
听到“榕树下”,琚明轩跟听众一样,也都很好奇。“榕树下”一直以来都是江湖上最神秘,也最可怕的组织。
神秘在于没人知道这个组织是怎样的存在,只知道这个组织存在的意义,就是杀人。
而可怕也正在于这个组织只为杀人而存在,与这个组织牵扯到一起就意味着杀,死亡。
众人并没有回应,说书人本来就并不是真的去问别人知不知道这个组织。本身走江湖的人没听过“榕树下”的人就很少。此刻异常安静,安静就是回应,回应的意思是“我们在听”。
说书人满意地说道“据说这个组织是个杀人的组织,只要你去到当处最大的榕树下,学夜莺啼叫声,三长两短。然后你报上一个名字,谈好价钱,那么从此世上就少了这个人。”
没有人怀疑这一点。
“近日,有人将林伯远的名字交到了‘榕树下’”
众人大多也都猜到了这一点,自说书人口中讲出,仍觉得震撼。“榕树下”与林伯远本就足够吸引人。
林伯远二三十年来,为争夺势力,历经大小战无数,每战对手都不会是好对付的角色。树大招风,江湖恩怨,自然也少不了仇家,仇家的暗杀常伴身边。但现在他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至少在洛阳城里比他活的好的,很少。
“榕树下”,江湖最神秘的组织。这些年来,他们的任务目标通常都不是平庸之辈。很多都是一方豪杰,武林高手。
通常他们执行完任务之后,都会往目标身上放一片榕树叶,这也是告诉买主,买卖已完成。很多一流剑客,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倒下的时候,身上都有一片榕树叶。
这个组织一直存在,虽然要价很高,生意却一向很好。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纷争他们就有生意。
现在,“榕树下”与林伯远,碰上了。
“榕树下”能不能刺杀林伯远?这一次会不会失手。他们会派多少人?派怎样的高手?是谁要买林伯远的命?众人对此非常有兴趣,各自猜想。纷纷追问说书人。
琚明轩也在沉思,这说书人究竟什么身份,这些事他又如何得知,是真是伪?
说书人突然道“还有”。
说书人一语起,四下皆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一个字。
“长安猛虎堂的冯彪,也在准备趁机对付风陵阁,扩张地盘。冯彪此人,极少露面,很少有人见过他。这些年在长安发迹,逐渐壮大,据说猛虎堂已是长安最大的帮派,帮派好手众多。连‘疾风剑’叶寒,‘极乐人’独孤因都在猛虎堂。‘榕树下’、‘风陵阁’和‘猛虎堂’会发生怎样的故事?众位拭目以待!”
说书人说完,转身便下楼去了。
琚明轩见了,只觉说书人并不简单。这些事,他又怎样得知?还是故意散播谣言,别有所图?结了账,便起身追上。再下楼时,早已不见说书人的踪影。
正欲走时,那楼上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也下楼来。那人也看见了琚明轩,作了作辑,道“在下白瑾瑜,久居此地,阁下看起来似乎不是本地人”。
琚明轩也抱了抱拳,“不错,在下琚明轩,久闻京城繁华,故来此地观光游玩。”
“如此,便不打扰琚兄雅兴了。在下还有事在身,若是琚兄在城里有任何事情,可去城里的敬文书坊找我,告辞”。
“好,如此便多谢了,请”。
二人礼毕,不需多提。琚明轩对白瑾瑜又有了兴趣,他只觉得此人看似文弱书生,浑身却有一股剑气。高手的剑,都是有灵气的,剑已与人融入一体。即使他没有佩剑,可当你靠近他的时候,能感觉到这种剑气。而且他的手很稳,经常握东西的人,才会有这么稳的手。
这双手让他想起了父亲的手,父亲的手也很稳,指节修长。父亲是个地道本分的庄稼人,常年握锄头,所以父亲的手也很稳。
自他懂事起,就没有母亲了。在他还小的时候,他问“爹爹,阿妈呢?”每次问起,爹爹情绪都莫名激动。他知道爹爹很伤心,所以也很少提起娘。再大些他就从邻里知道,娘亲生下他后,因难产大出血去世了。
从小琚明轩最喜欢的玩具就是竹剑,经常偷偷跑到后山竹林,削一把竹剑,与小伙伴打玩。他似乎天生比别人会玩竹剑,刚开始连比他年长两三岁,更高大的孩子都玩不过他。后来没多久,就连几个小伙伴一起上都已不是他的对手,往往别人的竹剑还悬在半空,他已“刺”到了别人身上。
父亲得知以后,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并告诉他要用功读书,不允许玩竹剑。父亲一向对他温和,为什么这次这么愤怒。他想着父亲不想他贪玩,想他好好念书学字。可是他功课一向做的很好,父亲还是不让他玩竹剑。
可是他太喜欢玩竹剑了,每次偷偷地玩。被发现,他屁股被父亲揍开了花,等能下地后又偷偷地玩。后来父亲实在没法,沉默了半晌,也就由着他了。
再大些,夏天的一个晚上,他正准备睡觉,忽然见到后山有点点发白的亮光。他很好奇,蹑手蹑脚生怕惊动父亲,去后山一看,原来是一把剑。剑鞘白色的,在月光下闪着光。他拿起剑一抬头,发现面前出现一蒙面黑影,身材高大,看起来有些熟悉,一时竟又想不起来。
那蒙面黑子男子并未说话,只是打了个手势,那手势意思明显是“跟我来”。琚明轩就跟着走,他感觉得到对方并无恶意。
走了些许时候,来到一处空地,这种地方夜晚自然不会有人出现。蒙面男子拿剑使了一套剑法,琚明轩在看。然后把剑扔给了琚明轩,意思很明显,琚明轩就练。刚开始很僵硬,毕竟剑法实在太复杂,甚至有些诡异。
那蒙面男子却很有耐心,不厌其烦地示范,琚明轩努力在学。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琚明轩刚使完一套,转头,蒙面男子已不见。琚明轩便藏好剑,悄悄回去,不敢惊动了父亲。
第二天晚上,琚明轩又早早来那里等,那蒙面男子果然也出现,又教了琚明轩一套剑法,琚明轩在学。后来两个月,琚明轩每天晚上都来跟蒙面男子学剑。
一开始蒙面男子教他一两个时辰,到后来一个时辰,半个时辰,再最后使几遍琚明轩就记住了。最后,蒙面男子已不再来了,琚明轩仍然每天晚上都来这里偷偷练剑。每次来时去时他都会往蒙面男子往常站立的地方拜三拜。
在他二十岁的时候,父亲告诉他,“你已经长大了,该出去闯荡了,不应只做个庄稼人”。
然后他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