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不切实际的大梦
黎霏听到，弯腰手僵着没动，桌上的爸妈都看着。谁都没有说话。
她只好把饭给了父亲，“爸爸。”
黎诚华应了声，把碗拿到手上，拿起筷子，垂眸看菜，“吃饭吧！”
苏珍看向正要坐下的孙女，冷声说：“对了，那棚里鸡鸭还没喂呢！霏霏，你去喂吧！”
黎霏抬头看着奶奶，见她看了眼，眼神一贯的冷漠。言语中透着命令的语气。
她也不敢真的不去。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在这个时候让自己去喂鸡鸭。
“妈，吃完饭再喂也是一样的。”林芳她心疼女儿，知道是婆婆故意在挑刺。
“那我去？！”苏珍看向心疼女儿的林芳，“这人要吃饭，鸡鸭也要吃。也不知道是谁忘记了。这还不能去了？！”
她放下了碗筷，冷冷叹气，看着眼前的菜色，“等那些鸡鸭饿死，我们就可以加菜了。这不，没钱，只能天天吃素。”
黎霏听出奶奶话里有话，心里也是憋着些话要说。
“去吧！以后不要忘了。”黎霏正要说，却见父亲开了口。
她只好放下了手中的碗，去拿装剩饭的桶。
黎文昊见姐姐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去了厨房。他觉得奶奶有些过分，瘪嘴说：“奶奶，吃完饭再喂不是一样？！一时半会儿又饿不死。”
“吃饭也塞不住你的嘴，就让她去怎么了？！”苏珍给孙子碗里夹菜。
黎霏喂完鸡鸭，洗了手。进屋就见她们还在吃，只是看见奶奶还是没有叫自己吃饭，只是在给弟弟夹菜。
她就这么站着看着，此时父亲和母亲也看了过来，连弟弟抬头看着她，赶紧说：“姐姐，快点坐下来吃饭吧！”
见她杵着没动，就这么看着他们。黎文昊知道这是姐姐真的生气了，他赶紧起身，却见奶奶立刻板着脸看着。
“奶奶，姐姐还没吃饭呢！”他赶紧招手想让姐姐在对面坐下。
“吃你的饭，你也要像你姐姐一样站着？”苏珍看向一直站着没动的黎霏，见她杵着没说话。她把碗筷放下。
黎霏心里有气，她知道奶奶这是故意的。
她从昨晚就憋着一股气，想问问她老人家，问什么不让自己读书，就因为没钱？但现在她眼里看到的不是。
苏珍叹了口气，低头拿起筷子夹菜说：“你就这么站着也行，看来你是长大了，脾气也大了。竟然长大了，那就多帮帮家里。”
“霏霏，没大没小，坐着！”黎诚华不轻不重的放下碗筷，看向站着的女儿，见她拧着脾气。他看了眼一旁的林芳，示意她拉着女儿坐下。
黎霏撇开了手，不顾妈妈的阻拦。攥紧了右手，就看着奶奶板着的脸，“奶奶，我难道没有帮家里吗？”
苏珍刚拿起碗，一她这么说，立刻又放下碗，脸上依旧透着不悦，“奶奶眼睛没瞎，看得见——你天天不着家，出去画画。挣的钱也是远远没有你买颜料的钱多。”
“你也看到了，我们家也只靠着那些鸡鸭，你爸爸身体要补。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想……”
林芳见婆婆要教训黎霏，她见菜都要凉了，“妈，霏霏不是故意的。霏霏，赶紧坐下吃饭。”
“你别说话！你就是心疼她，看把她惯的！都快成享福的千金小姐了，可我们家的条件，不是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叫你做点儿事情还来脾气了。”苏珍一听林芳要护着女儿，她生气不满道。
黎霏站着一动不动，听着奶奶一番说教。
“你说说，你作为姐姐，让你干活好像就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一时间饭桌上其他人都没有说话，黎霏就一个人站着，听着奶奶开始言辞犀利的批评着。今天她是要想听听她的奶奶到底是要说什么。
“姐姐。”黎文昊见姐姐眼眶都红了，他起身，“奶奶，您别说了，姐姐在外面画画也很辛苦的。”
“谁不是为了这个家着想，我老了，一把老骨头也做不动了，我是没本事。”苏珍故作叹气，“霏霏，在哪里做事不是做。你也应该心疼一下你爸爸，他辛苦把你养这么大是多不容易。”
黎霏忍得双眼通红，看向父亲，还是忍不住委屈的想哭。
父亲见女儿红着眼眶，他蹙眉看着觉得揪心。但不能为她说什么，放下手中的碗筷，也没胃口吃了。
见父亲坐着一直沉默不语。她鼓起勇气开口，哽咽的说：“我知道不容易，那您说我该怎么做？我画画赚钱也不对？！”
林芳听着，她起身拉住黎霏的手臂，“霏霏……”
“你让她说！画画挣钱？你还想当画家吗？你爷爷……熬到死了才出名。你是要我们家陪着你耗完钱财，去让你做这种不切实际的大梦！”苏珍语气冷硬。说到最后，她气得拍了桌子。
吓得旁边的人不敢说话，就算黎霏此刻已经豁出去，现在也无法面对，指着她骂的奶奶。
黎霏终于明白了，这已经是很明显，奶奶从来都不会因为她多努力学画，再辛苦她也从来不关心。
她死死的咬着唇，也没有哭出声。转身直接跑出了屋子。
“霏霏——”林芳赶紧跟着跑了出去。
苏珍对儿子说：“你看看，你的好女儿，还说不得了！”
“妈，您就少说点儿。”黎诚华起身劝道。
“怎么？我还说错了？！还不是你没跟她说清楚，还让她整天出去画画。就应该让她跟隔壁的老何家的孙女学学，那才是真的为这个家着想。”
“奶奶……”黎文昊实在听不下去了，想要帮着劝说。
“昊昊，你吃饭，别跟着你姐一样。”苏珍一句话打断了他。
“我吃饱了。”黎文昊担心姐姐，直接起身，也跟了出去。
……
黎霏没有回房间，她跑到了杂物间，关上了门。选择了一个人静静地躲在屋子里，不想再听奶奶那些话。
房间昏暗，她没有亮灯，就这么靠着唯一干净的书桌。
不一会儿就听到传来的脚步声，她听出那是妈妈的脚步声。
她立刻擦掉脸上的泪，转身低头整理着自己的画。她深呼吸，轻咳了一声，险些被呛到。
听到开门声，她头也没抬，假装没有哭，低头不停的整理着手里的画轴。余光见母亲走了过来，发现妈妈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她手里拿着一幅画，低头整理，卷了又卷。见妈妈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她扯了扯紧绷的嘴角，“妈妈，有什么事吗？”想微笑着面对，发现连声音都是哽咽的。
林芳站在门口，进屋关上了门，房间一下变得昏黑。
黎霏见妈妈伸手去开灯，她转身去收拾角落里的画。
“霏霏……”林芳走到女儿身边，见她一句话也不说。
黎霏蹲在地上，闻着地上一股潮湿的霉味，她把画直接扛到了桌子上。把打开了袋子，想要把画全都收起来。
“霏霏……”林芳伸手轻抚了她的肩膀，“没事的，你奶奶她一贯都这样，不要难过了，嗯？”
妈妈轻声的安慰，瞬间黎霏一下崩溃的哭了出来。
“妈妈……”她颤抖着肩膀，妈妈温柔的轻拍着她的后背，她却更想哭，话哽咽在喉咙里。
“霏霏，没事的。”林芳见女儿哭了，自己也湿了眼眶。她什么都不想只想让女儿能顺利的上大学。
黎霏手里拿着自己的画，紧闭着双唇。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她想要放弃，却依旧心有不甘。
她伸手把今天赚到了一百块拿出来给了妈妈，看着这些钱，她脑子里想到奶奶说的话。
还不够买颜料的钱——
“妈妈……我……不读了，不上什么大学了……”黎霏哽咽的说着，她垂下湿润的眼眸，盯着画袋里的一堆卖不出去的画。
“霏霏……”林芳诧异的看着女儿。
她看向妈妈，眨了眨湿润的眼睫说：“妈妈，我知道家里很困难……我收到桐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反正也不能读，但也说明我努力了，我也不差的是吧！”
她想，这是能告诉妈妈的好消息，证明她努力过，她没有让妈妈失望……
林芳睁大了眼睛看着女儿，“霏霏，真的？你真的拿到桐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什么时候？”她听到了心里不知道有开心，抓着女儿的胳膊，开心的看着女儿。
“前天拿到的。”
“这太好了！妈妈知道你一定能考上的。”林芳脸上充满喜悦。
黎霏知道妈妈是会为她开心的，她点了点头，心里还是很失落。她想要放弃了，可看到妈妈脸上的笑容，她心里开始纠结起来。
她把所有的画全都装进一个大画袋里，看着这快要被塞满东西的杂物间，里面什么都有，全都是一些不值钱的。
见女儿没有再说话，林芳握着女儿的手说：“霏霏，不要就这么放弃，一定有办法的，妈妈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
“妈妈，艺术学院的学费很贵的，算了……我这样画画也赚钱，我还能做别的。”
“霏霏……”
“妈妈，不要再说了，到哪里不是也都能挣钱，相信我好吗？”她现在不想妈妈再次动摇自己的决心，哪怕现在她是没有选择。
“霏霏，这怎么能一样？！那可是名牌大学！不是谁都能考得上的，妈妈不许你就这么放弃！有办法的。”
“考上了也不能怎么样，您也听到奶奶说的了……”
听到了门外有声音，她们都没有说话。
弟弟其实一直站在门外听到了母亲和姐姐的谈话。他正要转身，却刚好看见了奶奶从屋里出来。
“昊昊，叫你妈妈收拾碗筷，这天都黑了，外面的菜都还没收，这是要等着结霜不成！”苏珍走到屋檐下，拿着篮子把晒了半天的长豆角给收起来。
黎霏和母亲在里面都听见了奶奶的话。
“妈妈。您去忙吧！我收拾一下。”黎霏没有再提辍学的事。
看着陆续被帮进杂物间的腌咸菜的坛子。她把画纸和颜料全都收拾好，正要给这里腾出地方。
“还不过来搭把手，把这些都放到架子上。”苏珍走进杂物间，看了眼在收拾东西的孙女，把那些晒干的长豆角就着竹簸箕全都放到桌上。
黎霏看着自己刚准备叠好的宣纸被簸箕压着，薄薄的生宣纸直接被竹签子戳烂了个洞。她站着没有说话。
“还不快点把这里收拾干净。”苏珍说着，又把长豆角给扛了出去。
黎文昊听到，赶紧进来帮姐姐。见姐姐哭过，他不敢安慰，闷着没说话，直接帮她把一个个坛子扛到旁边，把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抬到木架子上。
……
晚上，林芳把丈夫扶到床边，帮着他躺好了，盖好毯子，她才睡下。
林芳满脑子都想着女儿学费的事，她想了想，转头看向闭着眼要入睡的丈夫，“诚华，要是把那幅画卖了，妈……她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