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演员的职业修养
“哎，别，邓怡在南湖公园等我，我今天哪哪都不去。”肖阳想起以前放假被吴狄逮图书馆的过往就想溜。
“那正好，你带我找邓怡。”吴狄不由分说跳上肖阳的自行车后座。
“等等，那是邓怡的位置。”肖阳瞪着后座上那个稳如泰山的家伙。
“问到我就走，不碍你们眼”，吴狄一脚踢起后座的支架，“除非你想我天天都在这里候着你。”
邓怡看到肖阳一张脸半是累红半是臊红的时候笑得那叫一个响亮，肖阳梗着脖子把吴狄赶了下来，“你这千年的祸害，怎么法海没把你收了去！”他想起这一路旁人怪异的目光，恨不得开个大脚把他从后座上远远地踢开，但一看到邓怡满面的笑容却怎么都恼不起来。
“恩，比我想象中来得早一些。”邓怡挽起肖阳的手臂对吴狄说，考试过后的放松让她整个人弥漫着一种罕见的慵懒，肖阳看得有些发呆。“不过，有人比你更着急。”邓怡扬了扬手中的小纸条，待吴狄伸出手时却又收了回来。
邓怡指了指肖阳额头的汗水，“这个怎么算？”
“要不我现在载他回去。”吴狄倒是不急，伸手就去捞肖阳，后者一个急跃跳开，“你休想！”，说着他从邓怡手中抽出纸条扔了过去，“快走，快走！”
“你们怎么到现在才交换电话号码。”邓怡觉得不可思议。
“安静家座机在父母那屋，打过去一准露馅，她又说不来谎。”
“那你们平时怎么联系？”
吴狄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靠想象”。
待吴狄走远，邓怡熟练地跳上后座，“幸好父母都上班，不然这对鸳鸯怕是不用等到棒子打都会散。”
“这个月电话费估计够呛”，肖阳想起自己和邓怡煲电话粥的日子。
“总比无处诉衷肠的好。走吧，我们去湖边遛遛。”邓怡仰头看着冬日的阳光，且顾眼下，以后的事，再说吧。
电话响起的时候，安静刚洗了头，她用毛巾简单包了一下还在滴答滴水的头发便跑去拿起了听筒。
“喂，您好。”
这是吴狄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安静的声音，少了些许平日里的羞涩，多了一份少女的柔和。
“我找安国胜。”吴狄把嗓音压低。
“我爸爸不在，叔叔您是哪位，回来后我让他回您电话好吗？”安静中觉得这声音好生熟悉，一时却又对不上号。
“你爸爸不在？这样啊……那我就找他的女儿好了。”吴狄觉得那声叔叔很是受用。
电话这头的安静愣住了，昨天光顾自己高兴回了家，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吴狄电话，腆着脸去找邓怡，被戏弄了老半天竟然还不给她，邓怡挂电话前轻飘飘来了一句，“这种事，你就不要LadyFirst了。踏踏实实在家窝着，三天内不给你来电话，一脚踹了他。”
“吴狄？”
“嗯。”
“真是你？”
“如假包换。”他在那头轻轻地笑，“一日不见。”
“我爸妈白天八点到下午五点都不在家”，安静有点羞涩地暗示。
“那我这个时间段内给你打，但是你不要乱跑。”他又在那头笑了，“听叔叔的话！”
彼此笑了一阵，都没再说话，一人在一头，脸颊紧紧贴着话筒，靠着一根细细的电话线便把彼此的气息串联了起来。放下电话那一刻，安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把毛衣全都打湿了。
第二天吴狄打过去的时候，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女声，她刚喂了一句，吴狄就连忙挂掉了电话。
电话再响的时候，说话的人变成了邓怡。
“阿姨，我是邓怡，安静的同学，可以让她接电话吗？”邓怡这个名字张淑芳是听过的，不止听过，还是张淑芬教育安静的学习对象。
“邓怡啊，小静生病了，刚吃了药睡了，要不我叫她起来？”
“不用不用，让她好好休息，我再打给她就行。”邓怡摁下电话就直接打给了吴狄。
“今天你们恐怕聊不成了，安静生病了，她妈妈在家陪着呢。”
吴狄在电话这头想了想，“那倒未必，不过还得请你们帮个忙。”
一个小时后，吴狄，肖阳，邓怡和匆忙之中赶来的石宇在安静家楼下的杂货铺碰了面。
石宇左右看了看，“这么齐整？和人约架了？”
肖阳撇了撇嘴，“约，不过是约的未来丈母娘。”
邓怡看着不明就里的石宇，“安静生病了，吴狄想去看她，可阿姨又在家陪着，临时抓我们当壮丁来着。”
石宇看上去没反应过来，“吴狄……和安静？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阵了，”吴狄脑子里正快速地安排着每个人的角色，“邓怡的班长不变，我和石宇，肖阳都是班委，以班委探病的形式上门，邓怡和石宇可以多说说话，主要转移阿姨注意力。”
“那我呢？”，肖阳跃跃欲试。
“你负责保持微笑，”吴狄紧接着补了句，“少说话。”
沿着阴暗的楼梯到402门口的时候，吴狄把邓怡推上前，“你来敲门。”他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他不知道门后那个素未谋面的中年妇女是否会和自己的将来有着更为亲密的关系，无从定义，也就无从应对。
门开后，邓怡笑容满面的站在队伍最前面。
“阿姨，我是刚给您打电话的邓怡，刚知道安静生病了，我就组织了几个班委过来慰问一下。”
张淑芬赶紧把他们让进屋，“我去把小静叫醒。”
“我和您一起去。”邓怡怕露馅，赶紧跟了进去。
吴狄把水果放在茶几上，勉强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坐了下来。
“紧张吧”，肖阳跟着坐下捅了捅吴狄，“第一次见未来丈母娘就这么大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提亲的。”他注意到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说话的石宇，“你也过来坐啊，别傻站着。”
吴狄没有说话，他细细地打量着这间窄小的屋子，她在这里坐着看电视，她在那张餐桌上小口地喝汤吃饭在这个屋子里长成现在这副模样然后遇到自己。
忽然，卧室的门开了，安静披散着头发走了出来。
兴许是在发烧的缘故，她的脸上泛着一种异样的红润，一缕缕的黑发披散在两肩之间，她一眼看见沙发上的吴狄，唇边便泛起隐隐的微笑，肖阳小声对石宇说，“吴狄眼光不差。”“是的，不差。”石宇机械地重复道。
邓怡亲昵地挽着张淑芬的手跟着走了出来，“阿姨，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班的同学。”
张淑芬满是欢喜地看着面前这一排孩子，“唉呀，你们班的同学都长得这么好看啊。”
“那是，我们这是最强阵容……”肖阳还没说完，就被邓怡瞪了一眼。
“不过，我们家小静也挺好看的，”张淑芬说完满意地看着安静。
“妈”安静脑袋嗡的一声，“你去给他们泡点茶吧。”
邓怡瞪了肖阳一眼，后者赶紧站了起来，“阿姨，我来帮您。”努了努嘴，示意安静坐过去。
安静看着吴狄和石宇中间那个给自己空出来的座位，脸愈发的红了，邓怡在背后推了一把，安静就势坐了下去。
“昨天不还好好的吗？”吴狄轻声地说。
安静用余光看了看身边的石宇，他正歪着头，心不在焉地看着厨房里的妈妈。
“接到你电话那会儿刚洗完头，忘了擦，水把衣服弄湿了。”
“这么冷的天”，吴狄心里紧了一下，“以后洗完头天大的事也放着，吹干了再说。”
“嗯”，安静瞥见吴狄悄悄靠近的手，迅速地挨了一下又分开。
走出单元楼的时候，邓怡和肖阳拉着吴狄不让走，“今天你得请客。”
“我没钱了”。吴狄摊了摊手。
“刚才你买水果时还有呢。”肖阳不干。
“买了就没了。”
“连群众演员的工资都抠啊？”肖阳很是不屑。
“记账吧，欠你们一顿。”吴狄拍了拍石宇，“今天辛苦了，让你跑这么远。”
“没事儿，当演员，我拿手啊”，他跨上自己的单车，“走了。”
背对吴狄那一刻，石宇终于卸下脸上的笑容，他微微抬起眼，看着那栋灰色的小楼，“我他妈都能拿奥斯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