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出司徒家

  此人便是文森,自被司徒家抓住,关此两月有余,却落败成了这幅模样,没有了一丝当初拿鞭抽司徒莫离的快意豪放,这就是司徒家的手段,倘是司徒家真的对文森下功夫,何用两月,两天便能将文森弄成白痴,显然现在的文森还尚存理智,虽神气不存,但至少天乞还是满意的,只要文森不傻不死,总能给火灵王一个交代。
  “我,花无枯,你可记得?”
  天乞放低声音,确认了文森还活着,也放心了。
  “花无枯花无枯你,没死?”
  文森的语气没有一丝兴奋,反而是带着疑惑,他不觉得天乞是来救他的,在他的意识中,两人都是将死之人,不存在什么救与不救的。
  “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天乞没有回答他,只是将铁门开大了些,铁门再次发出刺耳的声音,以此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久久未闻文森答复,静谧,牢房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忽而听见了一阵哭泣,慢慢地越来越大,甚至混杂着用手拨动身旁草枝带起的声响。
  天乞没有打断他,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近似疯狂的举动。文森的内心何止是喜悦,那颗可能已经死了的心,此刻重新被点燃,痛苦、无奈、酸楚、狂喜、愤怒,似要炸裂的心,如果不哭,试问还能如何宣泄?
  慢慢地等所有情绪沉淀下来,便只会留下两种,兴奋与怨恨。
  天乞从靠着的牢笼铁门上离去,望着那一团黑色道:“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先出去。”
  文森停下了哭泣,渐渐没有了情绪上的波动,起身走在天乞身后。
  望着自己身后本该高大的身躯,天乞没有再开口一句,或许他这满身伤痕,或许他这已经嶙峋的身体,也只有这般黑色才能遮挡得住吧。
  回去是往上走去,长长的台阶本该是通往荣耀与天堂,但此刻却似一条通往地狱的通道,长长延伸其上,在这逐渐可见的阴暗潮湿的台阶上,脚步粘了又起,起了又落,幽静的只能听到两个人无力的步伐,尤其是后一个,脚步声里沉重中又带着慌意。
  走了大半,眼前已经可见一抹光亮射了进来,天乞只在这一时听到了不合拍的脚步,文森再也无法动容了,好似这两月不见的光明,原来也可以是这般的美好,原来自己一直出生在阳光下,竟是那般的幸福。
  天乞没有回头看他,而是继续往上走去,自己已经不需要再做些什么了,带他出去,就是自己现在的全部。至于文森身上有无伤痕,是否削弱都不在自己关心的范围内。一如文森这样的倔强者,至此从无说过一句话,在那束光明下也只是稍作停顿,随后又跟上天乞的脚步,合上原本的节拍。杀一个人很简单,但想摧毁一个人的内心却很难,司徒家做的便是先摧心后杀人的手段,只是这过程不小心被天乞的出现打破了。
  如果摧毁一个人不能一直进行下去,那很有可能会在这样的过程中更加坚定某人的内心,毕竟人皆贪生,既然贪生便是畏死,在真正死亡到来前,这样的人还在活着,可见求生还是放在心脏上的第一位。文森便是如此,此番大难不死,必是更加坚定了内心,这不是耻辱,反而是一种用命换来的成长,只不过这样的成长多数人都不会接受,即使有,那也是被动。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与命相等价的后福,可见其价值。
  这一条幽长通上的道路,天乞觉得比下来时更长了些,带着身后的人,脚步总是不快的。其实迎合脚步节拍的并不是文森,而是天乞,天乞虽走在前面,但天乞却在迎合文森的步速。文森仿佛是要慢慢的记住这条幽长的道路,每一步落下都掷地有声,带着怒意,带着委屈,带着不甘,带着自嘲。这亦是文森自己的一条人生成长之路,从当初放出豪言,不羁的离开英雄会,到这两个月如同地狱般的生活,都是文森自己选择的,而今两个月的苟活,他不想在去逃避了。
  故而天乞也不会刻意加快脚步,救文森是一个,救他的心也是一个。既然自己无力为文森做些什么,就不如顺着他的思想,为英雄会送上一个还算完整的文森,这是交易,多些筹码总归是有好处。
  终于天乞带着文森走出了这条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阶梯甬道,外面正是空气新鲜且阳光正好的世界。
  这是天乞第一次回头看向身后之人,眼中那人蓬头垢面,身躯还是记忆中那般高,却瘦弱了太多,面黄不堪,全身上下皆是黑色的血垢,天乞知道这是司徒家对他行刑后留下的伤疤,虽然此刻长好了,但看着任是触目惊心,不知司徒家在他身上施了多少手段,他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在这满是伤疤的枯瘦身躯上,只有一件破破烂烂的黄色脏乱的长裤穿在下身。
  一双眼睛被长发遮住,似时不时发出精芒,身虽残,意却坚。眼前的文森还算是天乞满意的模样,只要心不死,那便不是活物,而是活人。
  许是天乞看的久了,文森扯动嘴角,勉强又生涩好似不曾会笑了一般,“怎么,花兄这样看着我,我可没有花兄你半点好看呐。”
  “文兄说笑了,都是皮囊而已,我看的是文兄你的心。”
  “哦?那不知花兄看出什么来了?”
  “未死。”
  “未死?”文森听之忽而大笑,双臂高举,仿佛这两个字乃是极大的嘲讽,“你在这司徒家说我还未死,花兄,我真担心你是救我还是想遂了司徒家的意,换个光明的地方,给我希望,再给我绝望。”
  天乞退至一步,让出了一片空地给文森道:“自此,天下,你想去哪便去哪。”
  文森并非不信天乞是来救他的,但话语中多是心中怨愤所使罢了,司徒家将他治的半生不死,如今敢将他放出,就一定有所畏惧,所以这就是一场救赎。而文森刚才的话也不是就说给天乞听的,更是说给这背后的司徒家听的。好似在发泄自己一腔愤怒:你看,老子如今活得好好的,你司徒家不是想杀老子吗?如今老子就站在你司徒家的土地上,有本事来啊!
  “花兄,我不怨你,走吧。”
  文森心情极为舒畅,大步朝外面走去,仿佛此地的出路早已在心中默念了上百次,今日终于可以如愿了。
  天乞也不忌讳,就这般走在他的身后。
  途中,司徒家护卫凡是见到两人者,皆露出不屑,怨愤的表情,甚至慢慢地多了低声唾骂的,内容不堪入耳,但偏偏给二人听见了,就似有意的一样,诸多秽语中虽多是针对文森,但也有小部分是说天乞的。天乞一脸漠然,文森则是大步金马,在这谩骂唾骂中放肆大笑,似乎这些人说的话都不是辱骂,而是绝妙的赞美。
  可文森越是这样,那些人说话的便越是大声,但却总让人觉得奇怪,文森的笑声隐隐压着众人的话声,又让众人感到气愤,觉得此人恬不知耻,于是辱骂文森的人便多了起来,相反对天乞的攻势则小了许多。他们终是没有人敢上来拦着两人,因为司徒浩瀚早已发话,不得拦。
  终于二人在这漫声辱骂声中走出了司徒家的大门,身后一群司徒家族人将门内堵了起来,个个挣红了脸继续破口大骂,生怕两人走远了,就骂不到了。
  而文森也终于停下了笑声,回望这些谩骂不停地司徒家子弟,眼神露出狠狠的恶意,于脚下吐了一口浓痰,继续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
  众人见他此举哪还能消,个个怒起指鼻,原本以为他也只能笑笑当做无所谓罢了,此刻居然敢在司徒家高贵的门前吐痰,如何能忍!司徒浩瀚的命令也管不住他们了,瞬间从看着十分拥挤的大门内蜂拥而出,举刀弄枪将原本欲走的天乞与文森围了起来。
  天乞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路不是天乞没有脾气,而是给足了司徒家的面子,没有发怒,毕竟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但现在他们举刀相向,大有拼命之势,同样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长龙牙随即入手。
  但这些人也只是徒有架势罢了,看到天乞拿剑,一个敢上的却都没有。
  文森除了那条身上的裤子,可谓一无所有,此刻也不见他害怕,对着一个拿剑的小修士,张开双臂便是怪叫吓唬,见那小修士果真抖了三抖,叫文森好不快活。
  “诸位,你们是想忤逆司徒家主的意思吗?”
  天乞一字一句的说道,字字诛心。
  他们当然不敢忤逆司徒浩瀚的意思,此刻蜂拥围堵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真要他们对天乞二人动手,怕是没有一个敢上的。
  “还不滚!”
  这一声是文森说的,粗狂的话语如同野兽之声,别看文森现在看着极其虚弱的样子,但毕竟是入道修士,此间又能有多少是入道期修为呢。
  众人这下有点骑虎难下,若是这般放他们离开,不就是自损司徒家颜面吗?若是不放,还能将二人怎样?如此皆是左右相望摇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