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重塑
下一刻，他坠入暗黑深渊，摔在地上，没有撞地之感，只有击心之痛。地面传来的回应像极了心跳。
黑不见指，不分东西。孝阳盲眼而行，踏出一步，回应他的却是踏肉之痛与碎骨之音。
那痛感久久不能平息，疼的他缩身蜷地。待疼痛消失，他再度起身，又迈一步，换来的便是和上一步一样的结果。
从迈步到匍匐，再到不敢动弹，此刻，似乎连呼吸都会在这片黑暗中无限传荡，凝成脘鼻刀刃。
……
“我能行。”
“为了丫头。”
……
“这点疼不垮小爷的……”
……
“救我！”
“灵羽君救救我！”
阵阵心声在黑暗中回荡，从铿锵到迷茫……每个心声都被无限放大，摧残，折磨。
五脏六腑在痛，四肢七窍在痛。每寸皮肤都像在被割裂，每个毛孔都像被群蚁啃食。
呼吸也痛，翻滚也痛，抬手也痛，颤抖也痛，就连……眨眼也痛……
……
“又昏了吗？”
不，是黑暗，和失去神智一样的黑暗。
“好熟悉啊……这感觉……”
和受水滴刑一样啊……看不见一缕光，没有尽头……
但有丫头啊……
好疼啊……每想一句话，一个字都疼啊……
爷不想了行吧……怎么还是疼啊……
……
那是月亮！？
咦？怎么下雨了？
这是海水吗？
……
得有好几天了吧？是谁告诉小爷疼痛会使人变得麻木的？
……
十万次呼吸，又疼了十万次啊……过去多久了？
……
当最后一丝筋脉被逆流的真气摧折，孝阳的神智完全崩塌，一呼一吸间都如隔三秋。
……
“丫头，学的如何？”
岳语海正在曦月的教导下挑动长戟，赤炎掠过草地，卷的乱草飞天。见灵羽君来，她收起长戟，道“差不多了。”
“这‘九龙决’掌握虽简单，但却难以精通。”灵羽君道“等那小子的时日，你可得好好练习。”
九龙决此招习的便是个快准狠，其招简单明了，前六招通俗来说便是‘挑、挥、斩、拦、拿、扎。’是基于基础枪术的演变。而后三招是其精髓所在，为‘破浪、逆鳞、呼风唤雨。’
对于不通枪术的岳语海而言，欲习其精髓，必先精基本。
看着岳语海已经掌握了基础六式，灵羽君交代她刻苦练习后便带着曦月离开了若尔草原。
……
“冬天到了？”
孝阳从凌冽的寒风中苏醒，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看见过光亮了。看不清眼前的景象，茫茫一片白。
风卷起积雪，孝阳诧异的发现眨眼不痛了，呼吸不痛了。起身，他想起身，却动弹不得。
好像和大地连在了一起，不，是封冻，他的每一个关节都能感到刺骨之寒，他的每一寸肌肤都被严冰包裹。
不是肌肤，是气脉，是气脉封冻了，还是筋脉断裂了？
你妈的……
这和无尽的黑暗有什么区别？不过是由黑变成了白。一望无际的白。但这也比黑暗好啊，至少能思考了，不痛了。
……
这里没有日夜，风不会停止，积雪纷落又纷飞，天上永远蒙着层雾。
比神志不清更难熬的是神志清醒，是在这无尽白昼中思考人生的清醒，是在这积雪落下时想了一万次岳语海的清醒。
每每将临神崩意散时，他就想，想那夜岳语海踮起脚尖的样子，想被岳语海吻住时的面红耳赤。
……
似乎老是回忆这些烫脸之情融化了霜封，积雪正在消散。
不对。
在第一丝封住筋脉的寒冰消融时，孝阳就察觉到了，那根筋脉，像是被业火焚烧。
不对。
是筋脉在烈火中重生。火融化了寒冰，也烧断了筋脉。
又是锥心刺骨的疼。每一块骨头上都有无数的筋脉破骨而出，这是钻骨之痛。
多久以来，孝阳第一次翻身，被疼的翻身。
终于能动了！
翻滚，挣扎，哭爹喊娘唤语海。
疼啊！
待四肢筋脉重塑，接踵而至的是疼到昏迷却又被疼醒的心脉重塑。
似乎牙齿都咬碎了，喉咙也嚎破了。
遮住天空的雾霾竟散开了。一缕红色落地，积雪融化。
是火吗？
无数业火破开雾霾坠落，焚烧大地，就连天也烧起来了。
面对满天大火，孝阳顾不得每一寸肌肤带来的痛，他蜷缩一团，想缩成一粒尘埃，避开终将吞噬自己的火。
长夜难明兮，喰我血肉；漫天霜雪兮，冻我骨骸；火光烛天兮，焚我残躯；拨云见日兮，长我血肉；业火焚冰兮，塑我骨骸；心海奔流兮，与我新生！
……
再次心颤，孝阳醒来，他大喘粗气，久久不能平复，烧筋焚骨之痛仿佛还未消逝。
他不可置信的摸遍自己周身，有感觉，实打实的感觉！
他想起身，但盘着的双腿却不听使唤。忽然，他感到一股热流自心脉外延，热流抚过之处，皆令他心旷神怡。
他都有些怕了，怕热流带来的不是净神，而是剧痛。
当通身都被热流拂过之后，第一缕真气亦自他指尖流动，逐渐的，浑身真气都开始流动起来，是逆流的。
他有些不适应，想起先前的自认为，不禁感叹“原来这才是逆流啊……”
此刻，他眼前的黑色帷幔终于被拉开，看着洞内的景象他高兴极了，他想狂奔着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岳语海。
麻！
是腿麻！
等待腿麻的感觉散去时，孝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胡子都长那么长了！？”
……
跑出洞外，孝阳看见死士门仍在演练，但地面已被覆上了积雪，看着雪，他才意识到冷，不禁打了个哆嗦。
……
跑到草原，哪儿有什么草原，有的只是一片雪白，雪白之上是已经穿着白绒红袄的岳语海，她正在雪地里舞动长戟，戟法凌冽。
反身刺戟时，岳语海定住了，她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单薄之人正看着自己，那人披头散发，满脸胡茬，在这冰天雪地里瑟瑟发抖。
“孝阳！”
反应过来，岳语海已是丢戟跑来，她泪眼盈眶，一把将单薄的人儿拥入怀中，她轻抚着他的脑袋，喜极而泣。
“你~哭~啥~”
听着孝阳被冻的发颤的声音，岳语海破涕为笑“想死我了！”
世间情动，许是怜人相拥，冬日怀抱暖手炉，化了积雪，融了严寒，竟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