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仇人

  “啪”。说书人将竹板往桌上一拍,捋着长须,自认胸有成竹的样子格外欠揍。
  “你倒是说啊!后面怎么了!”台下有人叫道。
  “说撒说撒,卖什么关子急死个人!”
  “你这说书的,再不说,大伙儿可就散了啊!”
  小二赶紧朝台上使了个眼色,那说书人咳嗽一声道,“顿觉身乏体困,没得动力讲不下去啊。”
  此话一出,众人都掏出腰包,把那小二的钱盆里装的满满当当。说书人又咳嗽一声,便徐徐道来。
  “且说那秦淮河浮尸已被打捞上来,就被眼尖儿的官兵认了出来,第一时间便送走了。一时间众说纷纭。不过啊,最有可能的,便是刘尚书的儿子,刘志远了。为何呢?”说书人又将竹板一拍,神秘地说,“有人在街上看见了刘字令牌。”
  “刘志远?是不是上个月抢了卖烧饼的李大牛家闺女的那个?”有人问。
  “欸,对了,好像就是他。前一阵子还闹得满城风雨的。现在到不怎么听见了。”
  “这李大牛,唉,是个好人哟。可惜了。”
  “可不是吗。本来挺乐呵一汉子,整天笑嘻嘻的,卖的饼便宜又好吃。”
  “那李妞,从小就水灵,李大牛一直疼得不行,拿手里怕碎了含嘴里怕化了,谁想到被这刘尚书的儿子抢了宝贝女儿哟!”
  “所以啊,要我说,刘志远那厮就是活该!人呐,果然不能做坏事啊!”
  突然,露天茶棚的大门“砰”一声被踢开。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哪个在妖言惑众!”带队的官兵握着标枪闯了进来,刚刚还愤慨无比的大伙儿立刻都抱着头走了。那说书人竹板也忘了拿,从后门一溜烟跑了。
  南楚皇宫,早朝。
  有个七八十岁的官员在朝堂中央长跪不起,哭了一地眼泪鼻涕。
  “刘爱卿,快快请起。”坐在皇位上的中年男子微微侧着身子,似乎不忍直视。
  “陛下!老臣恳请陛下做主啊!”那官员声音沙哑得很,像一口老井里生锈的轱辘。
  “行了。朕答应你,即刻命刑部彻查此事。你赶紧起来罢。”
  “谢主隆恩。”刘尚书起身,立马有两个年轻一点的官员上去扶,可那刘尚书身体故意往旁边一歪,想来个痛不欲生之景,没成想力道没控制好,差点连着扶他的人都一起摔了,乌纱帽也歪了。
  站在右边的官员中,有人爆出一声嗤笑。
  那刘尚书立刻站直了身子看过去,怒斥道,“是哪位官友落井下石,欺老夫丧子之痛?”
  右边的官员开始人头涌动,面面相觑,没人指认。
  “陛下!”刘尚书眼见着又要下跪,楚皇清清嗓子道,“哪位爱卿愿意为朕分忧,协助刑部处理此案?”
  又是一片静默。
  “陛下,不如让老臣去吧,也好给小儿一个交代。”刘尚书神色好不悲痛。
  “不妥。刘爱卿古稀之年,又经丧子之痛,若是因为案子情绪激动,有个什么闪失就不好了,我大楚又会失去一个栋梁之才。应当好好休养身体,切莫劳累过度才是。我看看,不如挑一位皇子”
  右边群臣中有一人站了出来,平时见惯了的众臣们也还是不免感叹一番,好一个玉树临风,龙凤之仪,松竹之姿,周身仿佛戴着光晕,让人忍不住感慨皇亲血脉就是皇亲血脉,往哪站着都是焦点。
  “父皇,儿臣愿领命,尽当全力配合刑部调查皇城富家公子接连被害一案。”
  说这话的正是南楚太子,上官重,举手抬足优雅自如。
  坐在皇位上的人抖抖眉毛,颇有些意外,却还是点了头,“那便由重儿去处理此事,众爱卿可有异议?”
  群臣安静了一会。那刘尚书滴溜溜地看着转着眼珠,悄悄打量着上官重,欲言又止的样子。
  刑部侍郎钟志远适时站出,:“臣等并无异议。”
  楚皇面色缓和下来,“诸位爱卿可还有别事要议?无事可退朝。”说完便自顾自抬起袖子起了身,算是结束了这场早朝。
  皇宫里一个富丽堂皇的巷院,连接着早朝听政的乾元殿和与楚皇寝殿——未央宫。楚皇上官宣正和身边的娇俏宫女们有说有笑着,“你们刚看见那刘老儿哭了吗。哭了一早上,可憋坏朕了。朕最听不得别人哭,要是个美人哭也就罢了,梨花带雨倒也动人,却是个古稀老男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
  宫女们依偎在两旁,嬉笑声不止,纷纷用软软的语调说着,“陛下辛苦了。”
  “陛下,让奴婢扶着您走~”
  “陛下,您早膳还没用呢。”
  “对对,都怪这刘老儿,朕早膳还没用,饥肠辘辘也不过如此了。”楚皇沉溺温柔乡里,没成想撞上一个人。
  “父皇。”上官重迎面走来,标准的45度迷人微笑,却差点把还在眉飞色舞的上官宣吓了一跳。
  “哟。”上官宣收起脸上的笑容,甩开花痴的宫女们,“今天怎么走这条路?”
  “启禀父皇,今日是母妃生辰,儿臣今日想来看看母妃。”上官重不卑不亢,仍是和颜悦色,一双令人赏心悦目的桃花眼微微低垂,竟是比这那身后的秋海棠还要明艳。
  “无意间冲撞了父皇,还请父皇原谅儿臣不周。”
  “行了!你去吧。以后这里少来便是了。”楚皇说完便领着众宫女走了。那群宫女们不乏有人回头看戏的,啧啧感叹,交头接耳,简直不要太明目张胆。
  跟在上官重旁边的小跟班立马啐了一口,“这些小贱人们倒是会八卦。”
  “飞檐,不可妄语。”上官重看着远去的楚皇,“哗啦”一下展开一把竹扇,扇着微风,美目里多了些许轻快嘲弄。
  “知道了,主子,可飞檐就是看不惯,”小跟班口舌之欲不得释放,便张牙舞爪起来。“真想把说主子坏话的都揍”
  还没说完,头顶就被扇子重重打了一记。
  “废话真多!还不去办事!”
  那飞檐个儿不高,看着也就十五六岁,想来也是少年心性,被主子一教训有些委屈,摸摸自己的头,“主子,那咱还去不去娘娘那了?”
  头顶又是一记竹扇打,啪。
  “你是猪吗!昨天是七巧你都忘了。”
  飞檐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哦,娘娘的生辰是在七巧后两天呢!”转头一想,“不对啊,主子,那你刚刚”
  竹扇清脆,正正落到飞檐的头顶。
  飞檐瞪着圆溜溜地眼睛,不知所措。
  “他怎么可能知道母妃的生辰!飞檐,做好自己的事。”上官重神情有些惘然,若有所思看着远处,万里晴空的边缘隐隐有乌云飘散过来。
  “对对对,小的是来”飞檐还没说完,被上官重袖口一挥,紧紧捂住某人叽歪的嘴。
  “夯货。”无奈一声叹。
  天上乌云越来越浓密,像是约好了似的成群结队来了。
  上官重邪邪一笑,有一下每一下地拍着飞檐的肩。飞檐比上官重矮了足足一个头,也跟着傻呵呵地笑,这会被主子拍的像根摇晃的葱。
  “飞檐,你倒是去啊。”上官重皮笑肉不笑。
  飞檐这才明白主子意思,连续几个轻功上了屋梁,便消失不见。
  上官重不慌不忙撑起一把雨伞,青花瓷的锦绣在细雨里风雅极了。
  雨声开始增大,盛开的花花草草逐渐零落成泥。
  好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