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饶命

  南匈奴大单于羌渠也显示了自己的诚意:不仅使团带队之人派来自己的儿子右贤王於夫罗,而且还把上次随着鲜卑人步度根部,参与攻击兴汉军的一些匈奴人部落头领抓了起来,装了十几个囚车全部押到兴汉城,交由兴汉军处置,还言辞谦卑地乞求王博原谅失察之罪。随行还带来不少上好的毛皮和十数匹上等战马,作为礼物。
  对于於夫罗,王博还是有点印象的:其人在汉末历史上也属于一个比较憋屈的人物。本来是忠于汉室的,在张纯勾结乌桓人造反时,还曾带领匈奴骑军前往助阵,未几,匈奴族人对汉庭的强征暴敛不满,其父羌渠被叛乱的部众杀死,并拥立大将须卜骨都侯为新单于。
  万般无奈的於夫罗赴汉都求援,希望借助汉庭的力量复国,结果正逢灵帝薨毙,朝堂大乱,而本人也被扣留数年之久,后来趁乱逃离。想要返回匈奴故地,却不为国人所接受,眼见无法返回部众,只好聚集少量忠于自己的部众滞留河东。
  对汉庭大失所望的於夫罗,后来勾结白波军四处劫掠,参与诸侯间的战争。直到归降曹操。最为让人称道的是,在汉献帝遇难时,还初心不改予以保护,也算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
  所以王博也没有摆架子,在兴汉城接见了於夫罗,於夫罗献上所带的礼物,大赞王博天神下凡,兴汉军不世虎军,并表达了匈奴人希望大量交易兴汉酒的愿望。
  王博在於夫罗的一顿天花乱坠的夸赞中,根本不为所动。带着他前往参观了一圈刚刚建好的兴汉军英烈公墓,指着地上还没有来得及下葬的阵亡将士棺木,措辞强硬地表示:兴汉军兄弟都是宁折不弯的勇士,他们的血不会白流。
  既然参与的匈奴部族不是出自羌渠的意思,那就是出于自己部族的意图。虽然最后见机不妙退出,但这种趁火打劫的贪婪之心不可饶恕!这些头领也可以免除死罪,而他们的部族必须派五千青壮,入兴汉城苦力营服劳役数月,待期满后连同其头领一并放归。并且王博保证不会刻意虐待其族人,放归时不少于四千五百人。
  否则,兴汉军将截断通往云中、五原、朔方等地的商道,不让一粒粮食、一块铁、一斤盐进入匈奴部落。
  至于於夫罗提出的大量交易兴汉酒,王博回应:兴汉城愿意和一切保持友好的胡人做生意,兴汉酒除医酒稍作限制外,其它的依产出足量供应。价格可以比照过往商队来交易,但兴汉城不收钱币,匈奴人所能用来交易之物,目前只能是战马、牛羊,以及可以制成甲胄的上等毛皮。
  满脸谦卑的於夫罗听完后,摸了摸脸颊旁毛茸茸的貂尾,没有当场给出回应,弯腰施礼表示:此事关系重大,需要其父羌渠大单于做主,他马上派人急速返回匈奴地,将王博的意思告诉大单于,并请他尽快给兴汉城以答复。
  看在於夫罗带来一些好马的份上,也为了显示自己愿意亲近匈奴的诚意,王博简单设宴,拿出自己藏的上好兴汉补酒,招待了一下於夫罗,找了人陪他四处逛逛,就把他扔到一旁,置之不理了。
  而於夫罗也不以为忤,每天兴致勃勃地缠着陪同的牛洪,到兴汉城的各个角落参观,满眼都冒着崇拜的小星星。
  数日后,於夫罗拜见王博,禀告了羌渠单于全部答应兴汉军要求的消息,并已将五千服役苦力送往武进城外,随行携带的还有,用于交换兴汉酒的第一批牛羊、战马近千之数,请王博派人接受。
  听完於夫罗的述说后,王博非常高兴,比每次见到张宁还表现的过分。大喜之下,另外赠送了羌渠十几斤药酒、果酒以及一些新式家具,又好言安抚了於夫罗一番,才安排着对兴汉城带着无比崇敬的於夫罗返回。
  看着於夫罗率领南匈奴的使团,谦笑恭顺地告辞离去的身影,王博不仅想道:这一对匈奴单于父子,对大汉其实还是很臣服、很忠心的,他们代表了老一代对大汉恩德的感激。后来匈奴人的不安分,都是因为汉庭的昏庸和战乱,给一些心怀异志的族人创造了机会。
  看来什么时候,都得自身强大,别人才不敢小瞧于你。
  云中的鲜卑人经此一战,根据王安的描述,王博估计鲜卑人的青壮,应该损失了最少一半,步度根现在恐怕已经火烧眉毛了,正想办法极力安抚自己的族人了吧?哪还有时间顾得上再来进犯兴汉城?
  当下王博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发展和壮大兴汉这个新生的小政权了,等攒足实力后,如果能够赶在明年张纯叛乱以前,一举拿下鲜卑人盘踞的定襄、云中、五原,那剩下的南匈奴人,臣服指日可待!如果再安抚教化数载,就变成了汉人,也不存在对立的矛盾了。
  而要想发展壮大,在这个乱世之中,不外乎钱粮自足、兵甲自立两样。
  简单说,就是最起码粮食要达到自给自足,让兴汉人能吃饱,这是根本。这一战也让王博感到此事的紧迫性,商队仅仅断绝了一个月多点,兴汉城的粮食供应已经捉襟见肘了,要不是后来一战大胜,那王博最需要担心的就不是鲜卑人的数万大军了,而是自己下顿吃什么的问题啦。
  就学曹操的屯田吧!眼前这两条哗啦啦的河流,可不能像古人一样看着白白浪费掉,去整一些什么“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垃圾诗赋,咱整点水渠啦、水车啦,用来灌溉农田多好?王博一想起这些个“诗仙”呀,“词圣”呀,就来气,都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愚民玩意儿,普通人关心的永远是自己的饭碗……。闲下来的王博又开始神游之旅了。
  好长时间没有坐在一起的陈融,这时候找上门来,向王博诉苦:这个后勤苦力营最近俘虏太多啦,虽然给杨凤分去不少,但仍然是人满为患,陈融身边也没什么得力的武将,对着这些身强体壮的鲜卑大汉,是每天提心吊胆,生怕出什么乱子。再说现在两关和道路已经建设完善,用不着大规模的苦力了,各个作坊又不敢用他们,还得管吃管喝……说了一堆,其实就一句话:我不要这些白吃的胡人啦!
  王博看着白发添了不少的陈老爷子,连忙道歉:“陈老恕罪!恕罪!清逸疏忽矣!”
  刚刚还撅嘴的陈融,马上换成一副慈祥面容,叹道:“主公勿如此,融观主公领吾众一路走至今日,无一日不殚精竭虑,唯恐吾兴汉陷万劫不复之地!唉,难为主公矣!”说着还抹了一把眼睛:“吾此老骨舍弃又何妨?在融心中,汝岂仅主公之名?吾早将视为子侄辈矣!……”。
  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像极了前世的母亲。王博不由得一阵暖流冲上心头,眼圈泛红道:“陈老待清逸如亲人,吾愧领之!现清逸孑然一身,不若……”。
  谁知老家伙一听马上打断,摇头晃脑地一溜烟儿跑了。
  “老不正经!整哭小爷倒溜了!”王博笑着心里暗骂道,但他也知道陈融之意,是为了维护自己在兴汉军里的威严,才不惜以逃跑来拒绝的。
  感动之余,又想起正事:我该往哪儿安排这些俘虏呢?送回去?显然不行!对呀!开荒、备耕,嗯…再把御奴关到武进县的山路修了,来年还得出云中揍鲜卑人呐?
  想通后,王博马上叫来杨凤,然后让他负责此事。
  首先找一些老农到河边,划定适合耕种的地方,分一半鲜卑俘虏去将上面的杂草树木直接焚烧,清理出来,准备明年的春耕。剩下的一半,直接打发去修路。
  杨凤听王博让俘虏去修路后,有些古怪地看着他,最后忍不住插了一句:“如此天寒地冻!如何修路?”说的王博一愣后,哑然失笑:对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索性一挥手,给了一句:可以先采石嘛!反正不能让这些胡人闲着!把问题推给杨凤,再也不理。
  也许是看见匈奴人拿着牛羊和兴汉军交易,鲜卑人就觉着兴汉军也是可以和胡人和平相处的。所以呢,步度根在逃回云中,吐血昏迷了好几天,醒来后和手下大小头领一合计,就派使者到武进县,表达了想要与兴汉军和谈的愿望。
  王博接到张辽的通传后,大笔一挥,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尔等若欲和谈,须拿出己之诚意。然后交给传令兵送回。一直没时间学习一下,这个时代文字的王博,写出来的东西,不仅文意半百不俗,而且字还难看的不像话,让一旁懂俩字的许褚好一阵嘲笑。
  数日后,御奴关守将禀报:鲜卑和谈使已到。王博晾了三天,才大摇大摆地来到御奴关,接见了步度根派来的和谈使。
  接见就安排在关下一个简陋的小屋内,王博对其带来的三千汉人奴隶,和不少牛羊马匹视而不见。在听了来使絮叨了一会儿后,一挥手打断其语道:“吾兴汉城因尔等胡虏大举进犯,所部伤亡惨重,钱粮物资损耗无数,步度根欲作何偿之?”
  “这……,吾步度根大人行前曾明言:今后将之前所俘之汉民尽数送归!且定为将军奉上牛羊、战马…只是此事尚需时日,请将军静待数日……”鲜卑和谈使小心翼翼地用皮袍,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断断续续地说道。
  “哦?尔鲜卑部族之中尚存汉民几何?”王博探头问道。
  “经御奴关一战,汉民已所剩无几,加此次为将军献上之数,族中所存不足千余之数,皆为数载长留之人矣!且大半为女眷…”。
  “长留数载!大半女眷?恐已孩童绕膝、安于现状也,吾亦不欲为此强逼之事!若有愿归汉之人再议此事!”王博想了一会儿又问:“尔在此间数万俘虏作何打算?”
  “望将军恩其返族,吾鲜卑部众定感知将军宽宏大量之仁德,立誓将军在此则永不再犯!”
  “白白放归?吾兴汉千余将士岂非冤死乎?”王博眉毛一挑。
  “亦…亦可以牛羊易之,…”。
  “如何易之?吾不喜牛羊!战马交易如何?”。
  “此……小人无法做主!待小人返回云中,步度根大人于各部商议之后……”,鲜卑来使连脸色也苍白起来,衣袖不住地往头上抹。
  “既如此,尔数万俘虏在吾兴汉城,人食马嚼、所费甚多!吾兴汉军不比尔等塞外野胡,皆于心不忍,每日食足衣暖!然若长此以往,吾亦担负甚重,尔以何偿之?”
  “此…小人……”,看见王博的眉头越皱越紧,鲜卑和谈使在结结巴巴的同时,不由得腿一软,跪了下来,看那神情,王博要是再问下去,他怕是敢给尿到衣裤里。
  王博嫌恶地说道:“尔既一问三不知,赴此作甚?此事容后再议!”说完拔腿就走。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鲜卑和谈使马上连滚带爬地,就要去拽王博的腿,被一旁许褚一脚踢到门口,正要上前揪起往外扔,被王博拦下。
  “哎!仲康莫要如此粗鲁!此举岂为吾兴汉待客之道?”说完又笑着对匈奴来使道:“尔返归云中,携步度根所拟之章程,再行商讨!哦,所余汉民一并前来。”
  王博也不小气,令牛二取来五斤兴汉药酒,交给胆战心惊的鲜卑和谈使,算是给步度根的回赠。
  数日后,上一次来的鲜卑使,又携带一些牛羊,毛皮,当然还包括夹杂不少妇孺的千余汉民,再次来到御奴关。等了三四天,却没有等来王博。
  杨凤奉命来到后,看也不看鲜卑使呈上的赔偿方案,直接就把兴汉城所提出的三个条件告诉他。
  第一,赔偿五万匹上等战马,当做御奴关之战中,兴汉军损伤的补偿。第二,赔偿三十匹西域宝马,当做数万鲜卑俘虏在兴汉城的伙食费。第三,退出定襄郡全境,将沙陵、云中、北舆、武泉一线以东一百里,划为非军事区,双方不得驻扎任何兵卒。
  此三个条件满足之后,双方再行签订盟约,细节到时自定。如果步度根想换回俘虏,那就一个俘虏换一匹上等战马,外加驮马两匹。
  等杨凤面无表情地说完之后,马上转身离去。
  而鲜卑来使听了后两眼一翻,好悬没晕过去:这不仅仅是狮子大开口啊?这简直就是要吞天呐!先不说赎回俘虏,光五万匹战马,还是上等的?就会让自己部落中再也听不见马嘶声的。再一下子要走半个水草丰茂的前套地?这以后就直接从鲜卑人饮马的荒干河分界啦!疯啦!疯啦!
  来使显然在鲜卑人中分量也不轻,知道这条件一旦达成意味着什么?听完后呆立当场,好久才明白过来:兴汉军这些魔鬼根本就没打算和谈!然后马上小跑着出了御奴关,才发现自己的全身都湿透了。
  自此鲜卑步度根部再没有回音,倒是把原属于定襄郡的成乐、武城、安陶、定襄等,几个靠近武进的县城中鲜卑人,尽数撤离,只留下数十个汉民,通知武进县城的兴汉军前来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