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物资殆尽

  “报!大单于:匈奴人赶着牛羊不辞而别!”急急冲进来的传令兵,一句高喊打断步度根的胡思乱想。
  “哇!”一口潜伏已久的鲜血喷涌而出,步度根挺拔的身体瞬间衰败下去,仿佛一下子过了数年光阴。
  扶案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步度根发出嘶声力竭的吼叫:“明日继续攻关!吾数万鲜卑勇士不可枉死!王博小儿!吾必擒尔祭旗……”。
  当夜,减少了万余南匈奴人的鲜卑军,兵合一处,对兴汉军的水上骚扰只要不靠近,也置之不理。憋着一股哀兵必胜的信念,给自己打气。
  同时,缓过来的步度根,集齐手下大小各部落头人,当众宣布:明日攻下御奴关,各部长驱直入兴汉城,所掠之财物,自己部族分文不取,尽归各部所有!
  第二天,鲜卑人的攻击更加凶猛,数万士兵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
  骑军不再兜圈,直立于兴汉军的箭雨中巍然不动,只是机械地向关顶和上层藏兵洞不停射箭,连有时候自己人处于箭雨当中也不顾,倒下多少就补充多少,乌压压地站满关下两侧。
  步兵结盾阵冲击,冲到云梯旁,看也不看上面不住落下的大石,就像蚂蟥一样顺云梯蚁附而上。到了上层藏兵洞处,不少嗜血的勇士直接就跳向洞口,死也要为后来人争取登顶的机会。
  在如此强度的攻击下,兴汉军也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惨烈程度比昨日高了不止一成。关顶前一个时辰几乎无法驻守士兵,只能龟缩于矮墙后。原来用于阻挡云梯上鲜卑人登顶的长枪手,在关下鲜卑骑不计代价的箭雨中,伤亡惨重,甚至一度出现无人防守的情形。王博只好硬着头皮,用关顶上无法参战的连弩兵补充其中。
  鲜卑人数度冲上关顶,但在许褚、陈到领着狼枭卫的反复屠杀下,始终形不成较大规模的冲击,每次的时间都持续不到数刻,便因后继无力而告终。可杀红眼的鲜卑人依然不管不顾地往上冲,城头四处喷洒的鲜血,把清灰的石板都染成了暗红色,地上掉落的箭矢,都能把不小心的人滑个四脚朝天。
  如此激烈的战势,一直持续到午后的未时。
  直到见久攻不下的步度根,狠心派上自己的精锐亲卫队,被狼枭卫尽数屠戮后,众多悍不畏死的鲜卑士卒,才仿佛被打断了脊梁一般,高涨的精气神一下子衰落下去,变成了一幅浑浑噩噩、麻木赴死的模样。
  见此情景的张辽,马上建议:趁敌人气势衰竭,攻关无功撤兵时,自领骑军衔尾冲营,定可一举定乾坤!
  王博站在关门顶楼上,凝神细观敌营:原来绵延十数里的大营,经过这数天的大战减员,和匈奴人的出走,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密集整齐,而且为了快速调兵,大营正中预留了一条丈余通道,恰好适合骑军往来;河东岸原互为守望的狭小营地,被陈到率狼枭卫捣毁后,被步度根完全放弃;沿河的防御墙在昨夜骚扰队的攻击下,烧毁大半,急于攻关的步度根还没来得及修复……。
  看着鲜卑军死寂一片的后军大营,思忖数息的王博,转过头一脸坚定地,下达了主动出关攻击的命令。
  许褚领狼枭卫打头阵,等鲜卑军下达撤军命令后,即刻打开关门杀将出去。冲入敌营后不与纠缠,直接冲透敌营后,返身破其中军大帐,活捉步度根。
  张辽、牛飞虎率五千兴汉铁骑,分两路紧随其后,将鲜卑军匆忙集结的骑军冲散。
  廖化、陈到带领所有兴汉军步兵,在最后组冲锋战阵席卷敌营,全力推进,汉军骑在旁策应,务必以雷霆之势一战击溃鲜卑大军。
  最后,王博不顾众人的反对,亲自带领亲卫营,以及数千辅兵在后压阵。
  一口气安排完,又咨询了张辽、廖化等人有无疏漏之处后,众将趁敌人攻势渐缓,也陆续撤下御奴关准备。
  随着时间的向后推移,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鲜卑人的攻势越来越弱,几乎对御奴关构不成任何威胁了,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关上兴汉军射出的长矛、箭矢,也随之减弱了许多。
  步度根勉强抬起那苍白的脸,睁开密布血丝的双眼,看了看帐内的这一群欲言又止的部族头领们,无力地挥了挥手右手:“先传令撤兵吧!”然后就歪在了自己的虎皮软塌之上。
  “呜……”一声低沉的牛角号声响起,尽显疲态的鲜卑人,仿佛春风拂面般恢复了一丝生气。扔掉手中碍事儿的兵器,顾头不顾腚地一路向自家营地飞奔而去。
  而这一声牛角号,也给关门内静静呆立的兴汉骑军,注入了活力。一片甲胄兵器相交的声响中,冲天的杀气骤然充盈,随着缓缓打开的关门,朝正前方狂飓而去一泻千里……。
  正在低头猛跑的鲜卑幸运儿,顾不得回头查看,就从身旁骑军的惊叫声中,判断出了危险临近。然后使出了吃奶劲,恨不得脚下塞个小马驹……。但两条腿毕竟跑不过四条腿,不论你是扔了身上的皮甲,还是甩掉脚上的破鞋都没有用。
  还没等从前面人缝里看见营门,身后隆隆的马蹄声,就告诉自小与马为伴的鲜卑人一个残酷的现实:追来的马蹄子下一步就踩到脚后跟而啦!不少机灵的无奈之下,双手抱头,尽可能蜷缩起身体,一头杵到地下,希望能得到鲜卑大神的垂怜而躲过此劫。但更多的是在兴汉狼枭卫的驱赶下,顺着中间宽敞的通道,没命地深入鲜卑大营,直到跑不动或是死亡。
  狼枭卫身后的数千兴汉铁骑,组成个互为犄角的冲击面,马踏刀砍之下,席卷着无数鲜卑步卒,冲破鲜卑骑军,踏平营帐,又挟裹起无数来不及牵马的鲜卑人,一路向步度根所在的中军大帐而去,留下身后的一地狼藉。
  无数刚刚从惊恐的马蹄下,缓过神来的鲜卑士兵,从隐蔽处一边钻出身子,一边庆幸自己又逃过一劫,还没等找全兵甲,跨上自己的战马,就又被一群杀气腾腾的兴汉战兵,惊了个魂飞魄散。
  前面是抗着大盾的重盾兵开路,无数闪着寒光的枪头伸出盾前方,中间夹杂着很多高举小型臂盾的刀兵,后面的弓箭手在军官的喝令下,不停地分批将手中搭好的箭矢,朝鲜卑人密集处抛射出去……。伴随着咚咚作响的沉重脚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横扫鲜卑大营而来。
  幸存下来的鲜卑人,强撑着有些发软的双腿,面面相觑。不知道哪个胆小的手一抖,没握紧的马刀掉落于地,顿时引起大部分人的效仿,也有不怕死的愣头青,吼叫着冲上,下一刻就变成了一具冒着热气的尸体……。
  扔下兵器的鲜卑人,在汉军骑的抽打下,双手抱头跪于空地处,随后被赶上来的兴汉辅兵搜身后,绑成一大串一大串的,沿河岸、山脚而立,等候战后胜利者的发落。而兴汉军看也不看两旁兴奋的汉军骑,继续向前快步冲杀……。
  河面上,兴汉军水上骚扰队全体出动,十多艘完好的水船浩浩荡荡,再也不顾及己身损伤,一路冲向鲜卑后营离河岸最近的地方,黑乎乎的射击口,随即吐出一道道挟带劲风的破坏之矛。
  鲜卑大帐中,极度疲惫的步度根趁战后间隙,刚迷迷糊糊地躺了一会儿,恍惚间被震天的喊杀声惊醒,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刚要发问,帐外随从疾步奔入:“大事不好!单于!敌军已杀入大营!……”。
  闻言大怒的步度根,挣扎着下地,就要亲自披挂迎敌,随后被见势不妙、一拥而进的随从部将,拖拽挟裹着向后营逃去……。
  场酣畅淋漓的击溃战落下帷幕,历时不到两个时辰,其过程之顺利,出乎王博的意料之外。
  原本他还想着自己亲自上阵,如果遇上个战事不顺的情况,可以鼓鼓劲、加加油什么的,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些三国武将了。不过转念一想:张辽、许褚、陈到、廖化……咱的阵容也堪称豪华了,宰杀几万塞外野人,还不是小菜一碟?如果自己连这也做不到,干脆爬上御奴关跳到河里淹死算啦!
  看着如狼似虎的兴汉军,和两旁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胡人俘虏,王博叫过一旁的牛二,嘱咐了几句,然后紧了紧身上的毛皮外罩,舒服地呻吟了一下,在战事还没有结束,就拨马回转御奴关。
  回到关内大帐粗略交代了几句,就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一觉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的巳时三刻。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回头踢了一脚旁边酣睡的许褚,心里暗骂:这个二货保镖!睡的比我还死?就你这警惕性?爷让别人抬走活埋了你都不知道!看来还得好好调教调教。然后高昂着脑袋向外走去。
  战果出来:数天激战,前后共斩胡一万六千余,最后一战俘虏近三万,至于在黑暗中淹死的、尸首送回部族的胡人死伤无法统计。而兴汉军战兵损失一千三,轻伤无算;辅兵及青壮伤亡达到三千以上;张辽带来的汉军骑死伤倒是不大,不过就一百多人。
  兴汉军和鲜卑人的战损比,达到惊人的一比十,可以堪称大胜。
  物资损耗无数,前期积攒下来的铁、箭矢战备物资几乎消耗殆尽,粮食也因商队一月未行而几近告罄;也幸好大胜之下,缴获良多:兵甲弓箭、粮食牛羊不计其数,战马三万多匹,大部分都是经过精心驯养出来的,至于驮马更多。
  王博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万余胡虏首级砍下,除用于重筑被鲜卑人破坏的京观之外,剩下的全部沿御奴关外谷道山脚排列,隔数尺以尖木插于地上,一直绵延十数里,取名“京观道”。并交代周秀:待完工后,押缚所有俘虏近前观摩,给他们上一节精彩的思想课,使他们再也不敢生一丝反抗之心。
  剩下的事情就是收敛战死同袍,整理缴获物资这些琐事,自有人打理暂且不提,单说张辽。
  张辽率领兴汉铁骑汇合狼枭卫,一路追杀溃退的鲜卑人,将所有放下武器的俘虏都留给后面。但鲜卑军此次的来袭数量实在太过庞大,挟裹步度根的鲜卑各部头人为了活命,不断把聚集到身边的士卒,派去阻挡后面紧追不舍的兴汉军。以致于渐渐收拢的鲜卑兵,又不断地溃散,大部分成了后续赶来的汉军骑的俘虏,有时候仅仅十数个汉军骑,就敢看押数百个胡人俘虏,着实让本来懦弱的汉军骑威风了一把。
  有了溃兵和断后胡人亲卫的阻挡,狼枭卫和张辽直到越过进入云中的门户:武进县,也没有追上前面的步度根。最后接到牛二带来王博的严令,才怏怏不快地往回赶。张辽则暂时率军进入空无一人的武进县城,等待后续的陈到领着步兵赶到驻防。
  接到张辽进驻武进的报告,王博非常高兴,马上又令周秀、王奇带领部分辅兵及青壮,赶往位于武进县旁,进入御奴关谷道的山口处,依山势修建驻兵营寨,可与武进县互成犄角之势,有利防守。
  处理完御奴关战后事宜,数天后,王博留陈到、牛飞虎驻守武进县,自己则率胜利的兴汉大军,押着数万鲜卑俘虏,抬上阵亡将士的棺木,踏上回返阔别月余的兴汉城的道路。
  路上,王博看见众将士因此战阵亡将士极多,而显得士气有点儿沉闷,想了想,带头唱起自己前世最喜欢的,一首慷慨激昂的歌曲,只是在剽窃的同时,稍微改了一下歌词:
  狼烟起,江山北望,
  风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多少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
  ………
  吾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大汉要让四方来贺!
  ………
  开始众将士对王博的怪腔怪调,觉得非常别扭,等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也对这中朗朗上口、简单易懂的曲调喜欢起来。唱到后来,众将士早已泪流满面,但仍嘶声力竭……。
  未走到兴汉城,远远地就看见城外道旁站着无数人,留守军民几乎是全员出动,扶老携幼的走出数里,热烈欢迎征战归来的英雄们。
  张宁在众女拥簇下,风姿卓著、翘首以盼的风景尤其惹人注目,但所有人都不敢长时间的瞩目,哪怕是平常最大大咧咧,做事毫无顾忌的平汉、许褚,在见了张宁后,都是偷偷瞄一眼,然后底下头咧嘴乐。因为张宁不仅是众将眼中的“黄巾圣女”,还是他们心目中未来的主公夫人。
  回到兴汉城没过数日,处理了一些以前积攒下来的琐事,和大战后的安抚、今后安排事宜后,王博就接到报告:内附于并州西部朔方等地的南匈奴人,派了使团前来兴汉城,欲拜见王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