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效果显著

  等甩出尸首砸倒三四个敌兵后,发狂的许二楞像极了一只暴怒的棕熊,再也不顾身后围杀泄归泥的狼枭卫,一路挥舞长刀大开大合,杀得泄归泥亲卫七零八落,哭爹喊娘,再也无心前往解救自家主人了。直到眼睁睁地看着,泄归泥被双枪刺破铠甲,周仓手起刀落,一颗大好的头颅,带着飘洒的鲜血冲天而起,还未等落下,就被裴元绍一枪挑起,转着圈四面挥舞。
  看到自家曾经无敌存在的将军,被兴汉军斩下头颅,刚才还急红眼的众鲜卑骑军,纷纷惊惧后退,不知哪个怪叫一声,演变成了大溃败,连泄归泥的尸首也不顾了,拨马逃向营门而去。
  而战机嗅觉灵敏的张辽,早就率领着吴桓、黄龙他们,守候在敌营前深沟的一个通道旁,肆意砍杀着无心恋战的鲜卑骑。
  关顶上瞧的真切的王博,见大收战利品的时机已成熟,而且对面的鲜卑大营,直到现在也没有大量的骑军集合的迹象。手一挥,冲锋的号角声响起,御奴关下壕沟后早已按捺不住的兴汉军,在廖化的一声令下,如下山的猛虎冲向溃退的鲜卑骑军,追在后面不断地射出漫天的箭雨……。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杀敌千余,俘敌三千,鲜卑兵自相踩踏损伤数百。战后经审问得知:周仓他们斩杀的武将,就是在云中乃至整个鲜卑族中,都赫赫有名的大将泄归泥,而且他还是步度根的亲侄子,王博心里好一阵儿高兴,大夸狼枭卫无敌,更坚定了壮大这支铁军的信念。
  不过周仓等人却脸红到脖子,心里明白:这是许褚退让的结果。众人对望一眼,都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自己堂堂正正地把这个面子杀回来。
  而此时接到报告的步度根,还有点迷糊的神情,瞬间清醒,再三确认后,一大口鲜血喷出数尺,挣扎着甩开身旁的美姬,冲着底下体如筛糠的传令兵,大声吼道:“传令!明日攻关!”
  当天晚上,黄龙、吴桓所在的狼枭卫乙队,由于在白天的大战中,让甲队给比了下去,非常郁闷。一听陈到死缠着王博,要去端了鲜卑人驻守在河东岸的乌龟窝,马上兴奋地跟着叫嚷起来,挨个轮流杵到王博跟前大拍胸脯,还撺掇着刚加入狼枭不久的杜远软磨硬泡。
  杜远可算是兴汉寨老人啦,比较稳重,王博平时以兄长相称,面子比较大,只好召集来众人商量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众人一合计:可行!这连续几天的日夜骚扰,让东岸的数千鲜卑军,在疲惫不堪的同时,又放松了一开始该有的警惕性,步度根又一直没有派人来替换。昨天晚上刚被摧毁的沿河围墙,由于木头不充足,还有一段没有修好。今晚再骚扰大半夜,趁天明前鲜卑人最困,警惕性最低的时候,定可一举拿下!
  于是,黎明前的黑暗里,在疲惫中疏于防范的鲜卑河东岸营地,被如狼似虎的兴汉军拿下。
  当一群丢盔弃甲、满脸乌黑的士卒,灰溜溜地退回主营,还沉浸在侄儿惨死的悲痛当中的步度根,表面上面无表情,挥手喝退,但心里却更加坚定了趁早攻破御奴关的决心。不仅是急于给泄归泥报仇,也是为了早一天结束这种该死的日子,因为步度根已经隐隐感觉到,大军当中开始蔓延开一种悲观的厌战情绪,尤其是意志不坚定的南匈奴人。如果不能及时排遣,那会危及整个大军的安全。
  第二天一大早,憋着一口恶气的步度根,将这几日休息的还算可以的后营调了上来,摆开阵势,驱赶着无数的汉人奴隶,开始了攻关前的准备工作:填埋御奴关下的壕沟。一场长达数日、日夜不停的人间惨剧,正式拉开了序幕。
  步度根远远地坐在他那华丽的大纛下,喝着鲜卑族自制的奶酒,看似风轻云淡、镇定自若,但瞪得血红的眼睛,却暴露了他此时内心的愤怒。可多年部族首领的素养,还是让他指挥起战斗来不疾不徐,稳步推进。
  足足有八九千人的汉人奴隶被赶了上来,轮流背着装土石的口袋,不停地往壕沟里倾倒。上次吃亏、这次学乖的鲜卑骑士,夹杂在来回跑动的奴隶当中,不停地催促着,又能防止汉人奴隶像上次一样,越过壕沟逃往御奴关。
  下面都是自己的同胞,关顶的床弩无法射击,又够不着远处列队的鲜卑人。眼看着壕沟被一点一点填平,组织了一次冲击,又在混于奴隶中间的鲜卑弓箭手,射来的漫天箭雨下抬不起头来,还白白伤了十数人,王博只好命令作罢,只是让李大目、牛大等几个弓箭好手,在有把握的情况下,对其中的鲜卑人进行射杀,但所取的战果寥寥无几。
  有些汉人奴隶倒是想跑,但仅仅试了一次就偃旗息鼓了。几百个身背口袋的青壮年,等逃到关门口就剩下十多个了,大部分屁股上还插了好几根箭矢。至此,再也无人敢冒险,老老实实地在鲜卑人的呵斥下,装土、倒土,埋头干自己的活儿。
  仅仅过了不到一日,御奴关下深不见底的壕沟,就被填埋了大半。关下除了隐藏着为数不少的陷马坑,和已经风干的京观堆以外,再无阻挡鲜卑大军脚步的障碍。
  申时,王博接到步度根的请求:要用牛羊来换取侄儿泄归泥的首级。王博听完底下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鲜卑人述说后,乐了:这是好事儿啊?手摸下巴,当即提出自己的条件:牛五百头、战马千匹,再捎带的归还个万儿八千的汉人就行啦!
  感觉自己很幸运的鲜卑信使,一听立刻傻眼啦:这么黑?你当我们的战马是拉出来的?开口就要一千匹?
  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旁边的平汉一巴掌,又打掉好几颗黄牙,打完还骂道:“俺家主公问话,汝竟敢不作声?蠢笨如斯?”
  “勿要如此粗鲁!吾兴汉军皆明理之人!”王博喝退平汉后,又微笑着让他转告步度根:为了表示兴汉军的诚意,兴汉城再添上十斤兴汉小烧,这可是价值数百金的东西啊!说完让他带了陈到偷喝剩下的半竹桶酒,打发回去。
  在大帐咒骂兴汉军的步度根,正纳闷:这个小崽子怎么去了这么久?难道是投靠汉狗啦?刚才那几个不是挺快的吗?有两个还没到关下就被射死,一个好不容易坐筐里,上到顶上的时候,就被该死的兴汉军一松手摔死啦。倒霉玩意儿,还得老子找筐赔人家!不知道这次又给闯什么祸?
  但不派又不行,泄归泥不仅是他的亲侄子,而且是众多鲜卑人心目中的勇士,不要回首级会让部众心寒的!而且自己回去后怎么见兄长扶罗韩?……。
  刚要派人再去,上一次派去的信使,抱着一个小竹筒,被人抬了进来,步度根深吸了一口气,向快认不出来的信使问道:“辛苦啦!结果如何?”
  不习惯没牙说话的信使,试着含糊了几句鬼话,发现就连自己也听不懂。干脆把怀里浸了点血的信件,和手里的竹筒高高举起,一旁随从接过来递给步度根。
  好歹认识不少汉字的步度根没等看完,就把竹筒摔到地下,顿时大帐内升腾起一股浓烈的酒香。步度根皱眉吸了吸蒜头大的黑毛鼻,思索了一会儿,又无可奈何地拿起拍于案上的信件……。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步度根咬着牙,以数百头牛羊、一百匹战马,以及五千汉人奴隶,把泄归泥的首级换了回来。兴汉军倒也没有虐待他侄儿的头颅,除了被枪挑成个独眼外,其他的完好无损,并没有短一点肉,而且还真的送来了十斤兴汉酒。
  看着泄归泥死了还睁着一只独目的脑袋,步度根不禁眼圈一红,强压下心头的恨意,传下军令:大营再后撤两里地,七万大军分为前后两营,每营一日,轮流攻关。
  步度根似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改往日谨慎的作风,一开始攻关,就让战事达到了白热化。
  每三个千人队组成一个进攻波次,隔半个时辰就往上冲一波,每一个攻城步兵只能前进,后退者当场斩首。只有负责骑射的鲜卑兵射尽箭支还有幸活下来,才有机会回到后方休息,等待着不知道哪个时候,就又被收编成千人队上阵。
  长长的云梯,用尖木绑到一起做成的撞门车,从第二天开始,就不停地被运上来,大批的鲜卑士兵顶着大盾、小盾嚎叫着,踏平陷马坑,向御奴关攻来。中间甚至还夹杂着十几个防护比较坚固的盾车,被喊着号子的敌兵推至云梯下方,以利就近防护。
  骑兵还是老样子,骑马绕圈不停向关上射箭,只是这一次射出的箭矢,比上一次的攻击力强悍多了。不看效果,光那像夏日冰雹突然袭在卷心菜般的声势,就唬得人一愣一愣的,不过冰雹打在人头上,只会起个大包,而鲜卑人的箭可是会要人命的!
  不过兴汉军对于攻关鲜卑人的杀伤效果,增加的更为显著。
  关墙中间藏兵洞里,加装了十几个床弩,每隔十数息就会吐出一根,带着巨大的呼啸声飞驰而下,冲进关下鲜卑士兵进攻队形中。有的连串数个士兵,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人肉大串”,有的撞在盾车上,用麻绳、藤条绑缚的盾车,看起来挺坚固,但那是相对于箭矢来说的,碰上了劲道十足的飞矛,难逃四分五裂的命运。
  为了增加飞矛的滑翔能力,不致于从高高的关墙飞下来,就一头栽倒地下。经过试验,王博别出心裁地在尾部,加了个用剥下的死马皮或薄木片做的尾翼,让床弩射出长矛的威力成倍增加。
  每一群疯狂进攻的鲜卑族士兵,都要经历多重磨难的考验。真正最幸运、最勇敢的鲜卑士兵,才有资格登上关顶,接受兴汉军枪盾兵的挑战。
  开始冲锋时,长矛的肆虐,虽然死伤的人看起来很悲惨,临死也没留下个囫囵尸首,但这样死伤的人毕竟数量不多,除了笨重的盾车和撞门车以外,有机灵的人还是可以躲开的,虽然并不常见,可好歹给人以希望。
  等冲到关墙近处时,才能够明白什么叫避无可避?从下层藏兵洞里抛射出来的箭支,比雨点还要密集。“砰砰砰”不断地插在,鲜卑士兵头顶的盾牌上,稍有不慎,露在外面的肩膀、大腿就中招,引起一声惨叫。伤重的就此交代,伤轻的只有咬牙继续冲下去,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不过这里倒下的大部分是骑军。
  在往前冲就到了关底下,这里比较下来相对安全一些,只要能不时地躲开关墙上层藏兵洞里,掉下来的脸盆大石头,还要小心不要被云梯上掉下来的同伴砸到就行啦。所以经过两三个进攻波次,幸存下来的鲜卑兵都聚集在这里,顺着搭好的云梯不断地往上爬。至于那笨重的撞门车,以鲜卑人粗糙的技术做出来的车轮子,没在中途散架就不错了,几辆到达关门口的勉强用几下,就变成了一堆燃烧的大火。
  开始了到达关顶前,最后一条死亡之路的鲜卑士卒,绝大部分躲过了落石,却对最上面两层藏兵洞里,吞吐不定的枪、矛、勾镰等武器无能为力。到了这里,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勇士,瞬间变成了一个个下锅的饺子,有的受伤惨叫着掉落;有的是因无处躲闪吓得自己跳下,还有的抱着插在胸腹上的枪矛,大叫着和它同归于尽。
  狰狞的面孔、各异的惨状、遍地的箭矛……在这片浸血的土地上,组成了一幅让人不忍直视的杀戮场面。连往日关顶上偶尔经过的鸟儿,今天也被这冲天的血腥气,惊得乖乖待在窝里,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一场长达五个时辰的功防战,终于在鲜卑军后继无力的情况下结束,留下的是满地狼藉。得到撤退命令的鲜卑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潮退而去,甚至都没有顾得上带回同袍的尸首。
  王博望着眼前的人间惨剧,良久,深吸一口气,强按下身体里翻涌欲吐的欲望,对身后等候的牛大咬牙说道:“去罢!务必当心!”牛大领着水船又开始他的骚扰之旅。
  转身边往关下走去,边向旁边下令:通知廖将军将御胡关守军尽数调来,留斥候营及数百后备军守关。同时传令杨凤集结辅兵,必须于明日申时赶到御奴关下待命,苦力营从明日起集中看押,发现有不轨之人立即斩杀。
  兴汉军经历了建军以来最大的考验,并且成功地坚持下来。高达近千的伤亡,也让王博下定决心:得尽快结束这场惨烈的杀戮,也许主动出击并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战术。成了,御奴关自此无战事,败了,大不了凭关据守死磕到底!这样耗下去,只能是一点点地把兴汉城的元气榨干。再要想开拓云中、朔方?那只是水中月、梦中财啦。
  鲜卑人大帐中,双目赤红、脸色铁青的步度根,死死地盯着地下汇报伤亡情况的小头领,本来准备夜里继续攻击的命令,也无疾而终了。心里隐隐有些后悔自己的草率决定,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了:难道再让今天战死的数千勇士头颅,变成御奴关下的京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