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京
赫哲轩看姜柔盯着父亲遗物一动不动，声音越发的小心翼翼。
姜柔的思绪被赫哲轩的声音拉回了现实，她努力忍住眼底的酸涩，双手紧紧撺着衣袖，扯出了一抹微笑。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阿爹了！阿爹终于可以回家了！我替他开心！”
姜柔说的轻松，心中却有如刀绞。
回家！想到这两个字，姜柔不由的又恍了神。
对姜柔来说，这是阿爹的故乡，阿爹即将魂归故里，回到这片令他心心念念的繁荣土地，她应该为阿爹感到高兴。
可惜的是，她只当了三年的姜柔，在十五岁之前，她都是楚月！
对楚月来说，汴京，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在这令阿爹魂牵梦绕的大周国度里，却日夜的游荡着云麾大军的数万冤魂。
在这令阿爹日夜思念的汴梁城里，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弟弟，连带着楚家上上下下的，整整七十八条人命，全部在九年前葬送在了这里。
如今她回到这里，只觉得恶心。
如果可以，她宁愿一辈子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大漠里。
可是她不能！她不是姜柔，她是楚月。
这三年，她楚月代替姜柔尽了对阿爹的孝道。
现在，她要用姜柔的身份代替楚月，让所有参与九年前那场杀戮的人，血债血偿。
“阿柔！阿柔？”
赫哲轩等着姜柔后面的话，没想到姜柔竟然又恍了神，只好轻声唤姜柔，将姜柔的深思拉回了现实。
姜柔回神，又是俏皮一笑：“你看我！又出神了！一定是最近太累了！待会儿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下。”
姜柔说着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胳膊，她不是在装，她是真的的累了，毕竟她已经跟着车队走了整整一个多月。
“要不要让阿珠进来帮你揉揉肩膀？”赫哲轩赶忙问道。
“不用了！她也累了！反正已经到京城了，马上就可以休息了！”
姜柔说话，脸上已经挂上了一张洁白的面纱，只露出了一双如月如星的眉眼和眼角的一颗泪痣。
马车已经慢慢靠近皇城，她必须在皇城外面下车。
一旦进了皇城，她怕是出不来了！
想到这里，楚月抬手摸了摸面纱下的那张脸。
楚月到现在想想都觉得好像在做梦一般，感叹命运的神奇。
远在大漠的姜柔，竟然生着跟楚月一摸一样的脸。
只是，姜柔的左眼下方比楚月多了一颗泪痣，而且，姜柔自幼生长在大漠，性格张扬热烈，与长在皇城脚下的楚月相比，多了几分明艳动人，少了几分柔情婉转。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你什么时候回赫哲！”
赫哲轩看她已经挂上了面纱，语气变得着急起来，他管不来了那么多了，他只想要赶紧知道答案。
“这个问题嘛···我也没想好呢！”
姜柔一边说话，一边拿起了装着阿爹遗物的包裹抱进了怀中，随后开始检查身上要带的的东西有没有带齐。
赫哲轩听到姜柔的回答，看着带着面纱的姜柔只顾着收拾，根本没有看他，心中忽然有些生气，又有些着急，一把扯过了姜柔的手腕，强迫她看着自己。
“你离开我一点都不难过是不是？你早就想离开了赫哲了，是不是？”
赫哲轩死死攥住姜柔的手腕，双眼里满是不舍，还带着不被姜柔重视的委屈。
她竟然说她没想好，她竟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赫哲轩心里想着，恨不得现在就把姜柔弄晕，直接带回赫哲。
姜柔看着赫哲轩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又觉得可爱。
她怎么可能不难过呢！在大漠上跟阿爹和赫哲轩在一起的三年，是自从九年前楚家发生变故后，她最开心的三年。
每天在草原上骑马射箭，追鹰逐兔，在沙漠里赤足狂奔，追赶朝阳。
那是她在做楚月的时候从未体验过的自由和快乐。
在她小时候，虽然有家人陪伴，可身为女子，却也只能呆在自家后院那一方天地里，读书写字。
做大周的女子，要有礼，要得体，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女子的人生也可以这般的肆意洒脱，张扬精彩。
如果可以，她也想报完血仇，继续回到草原上生活。
可是···她看着赫哲轩期待的眉眼···她知道赫哲轩对她的心意，却不能给一个回应。
因为，她要复仇，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天，她都要在伪装和阴谋中度过，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天。
“说啊！”
车队不停的向皇城驶去，赫哲轩抓着姜柔的手臂，满眼急切。
“赫哲轩！等你下次再来大周，我就跟你回去！好不好？”姜柔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这句话。
“五年后？”
赫哲轩心里算了一下，下一次来大周，恐怕要等到下次朝贡。
“是···五年后！”
如果那时候···我还活着！
姜柔看着赫哲轩，她从没有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跟赫哲轩说过话。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五年后，可是如果五年后她还活着，那想必楚家的大仇已经得报了吧！到时候，她一定回到大漠，以姜柔的身份，好好过完这一生。
“好！虽然五年很久！可既然你说了，我等你！”赫哲轩内心挣扎着，点了点头。
只要姜柔愿意跟他回去，多久，他都会等。
“你真好！”姜柔轻笑——
跟姜柔一起离开车队的，还有姜柔的丫鬟阿珠。
二人一离开车队，姜柔就带着苏雅珠一路向城中方向走去。
阿珠走在姜柔身侧，身上穿着嫩绿色的大周汉服，看着周围的繁荣景象东张西望，兴奋不已。
“小姐！真不愧是大周的都城！先生说的不错！当真繁华！”
阿珠是姜柔的贴身丫鬟，原名苏雅珠，虽然是赫哲人，但从小跟姜柔一起长大，汉语也说的相当流利。
她从小便跟着姜柔听父亲说了不少汴梁城的盛况，却多少有些不太相信，毕竟在草原儿女的心中，她们的山川，草原，湖泊，沙漠，才是最美最珍贵的东西。
可是如今亲眼看到，她真是不得不为大周的繁荣所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