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密林

  林醒回到招摇观兴奋不已,他突然感觉自己不会因为失去师父的孤独而悲伤,世界上还有一个女人对自己真心实意。在林醒心里,唐夫人是他见过最漂亮动人的女人,她虽然三十多岁但却显得年轻,一颦一蹙之间魅力犹存,就连她的女儿也逊她三分。这种天然独特的魅力让林醒十分迷恋,但是一想到年龄差距,他也只能望洋兴叹。他与她之间只能做母子,绝不能做夫妻,这对于林醒来说是开始就注定好的现实。
  林醒关闭了山门,从柴房打火掌着一盏煤油灯绕了几个路弯进入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张简单的小木床,一张圆木桌和一个小衣柜,其他摆设几乎没有。林醒把煤油灯搁在桌子上,从衣柜顶部的凹槽中取出一本书起来。林醒不怎么喜欢读书,师父在的时候经常偷懒出去玩,而今师父不在了,他有点愧对师父。倘若自己当初听师父的教诲,多读书,学习一点道法,兴许自己能够独当一面,甚至师父也不至于早早的死掉。
  林醒读着读着感觉有点乏了,眼皮禁不住往下耷拉,但是困意之中耳边隐隐约约听见有人敲打山门的声音。林醒第一感觉是幻觉,便没有在意,跌跌撞撞的倒在床上,就是呼呼大睡,但是刚没有睡多久,耳边的声音又响了。这一次林醒有点不耐烦,他从床上爬起来,打起精神,侧着耳朵又听了一遍。竟然真的有敲门的声音,而且听那人的声音柔而清脆想必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林醒没有办法,只好打着马灯走出房门,去看个究竟。
  山门外敲门的确实是一位姑娘。那女子穿着浅蓝色中袖布上衣,下穿黑色百褶裙子,黑色的小皮鞋与黑夜融为一体。林醒拔掉门闩,打开门,用灯照了照,发现门外并无一人。他向前走了几步发现还是没人,正要回头,突然自己的肩膀被悄无声息地拍了一下。
  “喂喂!小道士,往哪儿找呢?我在这。”
  林醒被突入其来的声音吓了一掉,应急反应地从兜里拿出一个黄符往后面的姑娘脑门上贴,但姑娘应急性出乎意料的高,身子慌忙向后一仰,避开了黄符。姑娘有点生气拧着眼睛喊道:“你这道士好生无礼!”林醒回过神来,把马灯往前一照,发现并不是一个女鬼,而是一个妙龄少女。
  “姑娘对不起,大夜晚的,我以为是妖邪鬼怪叫门,方才惊吓了你。”林醒连忙鞠躬道歉。
  “你看我长的像妖邪吗?”姑娘走到林醒面前,转动身子让林醒观察。
  林醒见到漂亮的女孩那敢仔细端详,低下头轻生说:“不,姑娘不是妖邪,是小道误会了。”
  “算了,算了!小女子从北平的大学中跑了出来,现在无处容身,想借宿你这一宿。”
  “可…以,只是小道这住宿条件艰苦些,望你能够体谅。”
  “不嫌弃,想当年我…我今晚就住这了。”姑娘欲言又止,又临时改了口,但这并没有引起林醒的怀疑。
  林醒领着姑娘进入了从前为九离准备的房间,并给了姑娘一盏煤油灯。姑娘拿了煤油灯,谢过林醒,便关闭了房门,解衣而睡。
  姑娘赤条条的钻进被窝里,感觉浑身舒服多了。她第一次变成人,穿上人类的衣服总感觉自己仿佛又多了一层狐狸皮,走起路来难受极了。
  她名字叫做公孙九娘,是一只刚刚修炼满千年的狐狸精。她千百年的梦想就是变成人,但是妖怪变成人难于上青天,所以她不断积阴德,少杀生,潜心修道,最终化为了人形。
  九娘在家排行老九,她的娘在一千年前已经变成了人,但是最后被一个巫女咒死了。娘死了,九娘的九个孩子也就没有了依靠,八个姐姐见娘死于非命,也都断了修行的念头,准备做一只平凡的狐狸,唯独九娘不愿意做狐狸。
  过了十几年,九娘的八个姐姐都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失去了觅食的本事,唯独靠着九娘来活。但是岁月蹉跎,八个姐姐还是死了,而九娘独自挑起了为母报仇雪恨的大任。
  前几日刚刚化人形的九娘变回原形从裁缝店里用嘴叼了一套衣服和鞋子逃走,结果还被发现了。老板拎着一根木棍追着她打,她本想施法术吓唬一下老板,又怕吓死了人,只好拼命地往外跑。老板跑出店门骂骂咧咧喊道:“狐狸偷衣服了!狐狸偷衣服了!”街上的路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老板,而九娘则是趁乱在人群街道上逃窜。
  逃走之后,九娘找到一个偏僻的小树林,张开嘴把衣服丢在一堆干草上,毛茸茸的小脑袋开始思索自己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想来想去,感觉还是变成样子好,既好看,又能方便自己的杀母仇人认出自己。九娘说变就变,默念咒语,催动意志,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女,九娘充满好奇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观察了许久,满意的迅速穿上了人类的衣服。她没有想到自己选中的衣服竟然是一身学生服,她低头观察一会儿,感觉衣服真的很丑,但又没有办法。
  第一天做人她就想住一个人类居住的地方,体现一下当人的快感。九娘选来选去,才挑中了这个道观。
  第二天,天一亮九娘就早早的起床,正要准备去小道士哪里蹭上变成人类吃到的第一顿大餐,可是小道士却是让她格外恼怒。林醒不会做饭,仅仅蒸了两碗白米饭就端上桌来。九娘愣呆呆地望着桌子前自己的一碗白米饭,站起身来就走,林醒想要拦住,但又无颜面和理由阻挡她离去。
  九娘肚子里窝着火,失望的走下山门,正走到山门大门口,发现一个穿个红色袄裙的女人向自己迎面走来。正当她们擦肩而过之际,九娘在女人身上看到漂浮着浓厚狐狸种族特有的妖气,她扭头驻步看了看,在女人腰间看到了一块龙凤玉璧,而妖气正是从那块玉壁散发出来的。九娘想向后追过去打听一下那块玉壁的来历,却发现女人已经走进了道观的大门内,消失的无形无踪。九娘心里琢磨还是算了,她还是为林醒的白米饭恼火,可不会回去而丢了面子。
  九娘顺着石阶往山下走,刚走没几步,山腰又迎面走来一个双尾辫的少女。少女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转移到别处,少女的脚步显得急促紧张,眉毛紧蹙,生怕耽误了时间似的。
  九娘懒得搭理这些人类,开开心心的下了山,准备到人间的街道好好的耍一耍。
  唐苏第一次跟踪母亲,心里充满了紧张与被发现的恐惧。因为她总感觉母亲一直在偷偷摸摸干一些不得见人的勾当,尤其和那个小道士的关系不清不楚。为了弄个明白,唐苏才下定决心跟踪母亲的。
  今天早上心仪早早的给老管家安排了店里的事务,又亲自到各个店检查了一遍,回到府上换上了一件素净的衣服便独自出门了。唐苏见母亲穿起了平日从来不穿的衣服,她心里狐疑起来,于是才悄悄地跟踪。不出唐苏所料,心仪上了招摇山,直冲那招摇观而去。
  心仪进入招摇观拜了三清大殿,撒了点功德钱,便四处寻那林醒。心仪寻了一圈,满怀失望,只好独自离开大殿。
  “唐夫人,你在找人你的女儿吗?”林醒不知道突然从那儿冒出来,对着心仪笑着说。
  心仪看到是小道士林醒,心突然砰砰乱跳,连呼吸都有点紧促,为了避免尴尬,她随口说:“没…没…有,我只是随便看看。”
  “哦!”林醒走到她面前回答道。
  心仪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烫,但又怕摸了脸颊失了仪态,只好想着赶紧离开这里。
  “小林醒,我走了,大殿的功德钱留着你去镇里的馆子搓一顿了。”心仪转身想走。
  “你可以再…再给我做一顿饭吗?就这最后一次。”林醒不知道从哪冒出的勇气,竟然支支吾吾的说了出来,当他说完就后悔了。他晓得自己是自作多情了,人家一个大户人家的妇人怎么可能再给一个道士做饭呢!上一次是基于报恩,这一次恐怕不可能了。
  心仪听了林醒支支吾吾的恳求,脸突然涨红起来,她不敢扭头看他,但又想见他那恳求自己的可爱眼神。
  林醒没有立即得到心仪的回应,心里也就死心了,他咬了咬嘴唇说:“对不起,小道士唐突了,夫人下山去吧!”
  心仪听了心里有点恼,想不到林醒这么大的男孩了不怕女鬼反而怕女人。她转过身朝着林醒笑了笑说;“你是不是吃中我做的饭了?”
  林醒尴尬又礼貌地点了点头。
  “小林醒,你‘娘’我就做到底,再满足一下你的小愿望”。心仪有点得意,开始拽着林醒的衣袖就往厨房走。
  林醒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被心仪拽走了,而这一切正被躲在不远处小树后的唐苏看的一清二楚唐苏见二人走了,也静悄悄地跟了上去,在厨房窗户边,她把头伸过去往里面看。
  唐苏生平看到母亲第一次做饭,心仪自从过了唐家的门,过上了养尊处优的阔太太生活,已经十几年没有进过厨房,甚至唐苏连母亲会做饭都不曾知晓。而今母亲拎着铲子和着面竟然做起葱油饼来!唐苏怕偷看的久了被烧火的林醒看到,只好谨慎回国头来。她站在墙边思索着母亲刚在脸上挂着的幸福的微笑,意识到可能自己的母亲真的喜欢上了小道士了。唐苏想不明白,母亲这么漂亮的女人,为什么会喜欢上林醒这个普通的少年?是因为孤独吗?
  心仪烙了四个葱油饼,开心地笑着用菜刀切成一块块的,而林醒则是迫不及待地丢下灶中的活,盯着心仪放在盘子里葱油饼。心仪端着盘子走到偏屋的吃饭桌上,摆在圆桌的最中心,又转身去厨房去拿两双筷子。林醒并未紧随心仪去厨房,而是站在圆桌前,看着一块一块的葱油饼直流口水。实在没忍住,林醒趁心仪不在伸手去拿一块葱油饼,可是他的指尖刚碰见葱油饼时,心仪那双温暖白皙的手就打落了他的手。
  “小林醒,没洗手就想偷吃!”心仪打趣地朝着林醒笑。
  “你们大户人家规矩还真多,不如我们这些人活的轻松”林醒一屁股坐在小凳子上,交叉着双手在胸前,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这是教你,臭小子你竟不知好歹来!那我干脆把这盘东西倒掉,省的喂你这狼心狗肺的白眼儿狼!”说罢,心仪就丢下手中筷子,端起盘子假装要倒在地上。
  “我料你也不舍得倒掉,哼哼!”林醒一反常态地理直气壮的说。
  心仪对林醒的话有点吃惊,她没有想到一向乖巧的林醒竟然也放起刁来。心仪是个不服软的女人,但是心里话真的不舍倒掉那盘葱油饼,必须想出一个既让他没理由吃,又不会倒掉的计策来。
  “你倒是装作男子汉,我倒是看你定力如何!”心仪把盘子搁在自己跟前的桌子上的领域,又拿了一双筷子,夹了一小块饼。
  林醒看心仪竟然当着自己面独自吃饼,不由得有点嘴馋,他盯着心仪樱桃小口咀嚼的样子,看的有点发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林醒咕噜的咽口水声被心仪察觉,她顿时心中春心荡漾。“小林醒,你盯着看的是这饼,还是我这人?”
  “当然是人啦!你这饼定是难吃死了”林醒咯咯直笑,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
  心仪眉头一皱,立即放下没吃完的半块饼,张嘴骂道:“你小小年纪竟敢调戏起老娘来,还说什么老娘的饼难吃,若是难吃非毒毒死你这个白眼狼不可!”心仪把盘子推到林醒面前,拧着脸,不再说话。
  林醒嬉皮笑脸地拿起筷子夹着葱油饼就是狼吞虎咽,吃相甚是难看。不到一会儿的功夫,林醒已经把盘中的饼吃个大半,眼见林醒这般能吃,心仪忍不住好奇嘲笑他的吃相。
  林醒见盘里还有最后一小块饼时,抄起筷子又夹起来。心仪定睛一看,发现那竟然是自己吃剩下的半块饼,上面还不小心印上了自己浅红的口红印,她心中发慌大喊一声:“住嘴!”
  可是由不得她应急,林醒一张大嘴已经把半块葱油饼塞进嘴里,撑得满满嘟囔着地说;“咋了?”
  心仪犹豫了一会,等到林醒嘴的食物咽下肚子才故作姿态轻蔑地说:“没什么,只是想骂你两句!”
  “我不就是吃了你的几张饼,你咋又骂我。”林醒打了个饱嗝,揉了揉浑圆的肚子笑着回答。
  “老娘看你不爽,就是想骂你!你能把我怎样?”心仪身体一转,不再看着他说。
  “好了…好了,唐夫人,总之谢谢你给我做最后一顿饭,不过可惜以后还要饿肚子了!”林醒低下头,沮丧地说。
  “小林醒,我走了,有空定来看你这个小白眼狼!”心仪站起身来,望了林醒一眼,告别离开。
  林醒有点不舍的她离开,希望她能多陪自己一会儿,但是自己却怎么也张不开嘴。林醒挪动脚步跟着心仪走向道观大门。
  心仪回家的路上,顺手在街上的金银首饰店买了一个金纽扣,满怀欣喜的回转家门。心仪刚当家门,唐苏就从天井小院里走出来,笑着问:“娘,你去哪里了?”
  心仪笑了笑,摘下自己胸口夹着的金纽扣说;“娘的衣服上的纽扣丢了,去街上买了一颗纽扣。”
  唐苏知道母亲说的全是谎话,但这次她没有拆穿,而是假装笑意说:“娘,明日我们去招摇观去感谢一下那个小道士,毕竟人家的师父为我们而死。”
  “女儿倒是懂事了,不过你一个女儿家就不要去了,让我自己去吧?”
  “但是总得让小娟跟着吧?”唐苏又进一步试探说。
  “不用了,娘自己去就行了”
  唐苏点了点头,笑着辞别了母亲,一边玩去了。
  第二日,心仪带了一小篮子的水果上了山,这一次心仪待香客都走光之后,拉着林醒又给他做了一顿糖醋排骨。心仪好奇问林醒买排骨干什么,他不好意思笑着说他要蒸着吃,顿时弄的心仪哭笑不得。
  在之后的日子里,心仪隔三差五的去招摇观。这样林醒几乎天天吃到香喷喷又丰盛的一顿饱饭,虽然每天一顿,但是他却感到无比的满足,心中越发喜欢心仪了。
  直到一日,他们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一日,在心仪离开时,林醒突然抓住她的手,粗鲁地搂着她纤细柔软的腰不舍得松开。林醒身高比心仪要高一点点,两个人的面对面,额头碰在一起。林醒望着心仪激动地流下眼泪说:“我……我……喜欢你”
  心仪一下子愣住了,呆了良久,她用手轻轻的擦拭小道士的泪水,又用唇轻轻地吻着林醒的脸颊。林醒趁势竟然色胆包天的主动起来。
  林醒的手不断在心仪的脊背与腰部游走。当他的手游走到心仪的胸部时,心仪才猛然回过神来。
  心仪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哭着骂道:“下流道士!滚!”
  林醒的脸被打的生疼后悔自己的冲动,扑腾一声跪倒在心仪的石榴裙下说:“对不起!我……我……送你回去”
  心仪一脸蔑视看着眼前的色欲萌生的小道士,她愤怒林醒的无礼,也怨恨自己的无耻行径。但是她无可奈何,她只有狠狠地打他一巴掌,在她看来,这一巴掌打醒的不是林醒,而是她自己寂寞无耻又跃跃欲试的心。
  林醒把心仪送到半山腰的一片密林时,心仪猛然抓住自己的手,一路扯着林醒的衣袖到一片密林深处。她刹那间泪如雨下搂着他看似瘦弱的身躯,一言不发亲吻着他的脸,仿佛十五年的孤独即将倾泻而下。林醒的情绪也在她的诱惑下点燃,他也回应着她的动作。林醒把手悬在她的胸前很久却一动不动,谁知她竟然抓住他的手麻利地把林醒的手塞进她的衣襟中。
  他们像两匹饥饿难耐的饿狼,奋不顾身地撕扯对方的衣服,直到他们赤条条站在寂静的密林中。他们把衣服一件件摊在地上,相互拥抱着倒在上面,燃烧着彼此的欲望。
  许久之后,林醒懊悔地穿上衣服,心仪也穿上衣服,但是心仪眼睛中并没有懊悔抑或恐惧,而是满满的幸福。心仪坐在地上从后面搂住林醒,趴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地说:“小林醒,你后悔了吗?”
  林醒转过身来,抚摸着心仪的脸庞,流着眼泪说:“对不起,我损害了你的贞洁。”
  心仪凑过去亲吻了一下林醒的脸颊,躺在他的怀里:“我不怪你,有你陪着我,哪怕只是片刻温存也比那十五年活的快活。”
  “唐…你叫什么名字”林醒知道不能再叫唐夫人,慌忙改口说。
  “你想叫我唐夫人是吗?呵呵!你们男人都不是东西,偷别人家的老婆,连名字都不知晓!”心仪微笑着伸手捏了捏林醒的鼻子,又接着说:“我姓苏,芳名心仪,你可千万记下。”
  林醒也调皮地捏了捏心仪的鼻子,又吻了吻心仪的红唇说:“我记下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起身整理衣襟和挽好发髻,牵着小手走出密林,到了山路道,两人不得不分开手装作陌生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