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邪

  三岁以下婴儿诅咒无效。
  ――《骨术》
  虽然汪东城已经化成了灰烬，但是汪东城并没有在柳司令心中彻底死掉。柳司令时不时在梦中梦见那个素未谋面的汪东城向他寻仇，他不知道汪东城什么模样，但惊慌噩梦中他似乎看见任何人都像汪东城，
  半夜三更，柳司令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他悄悄地从床上坐起来，推了推身边晾着大腿酣睡的四姨太。
  “紫芸！紫芸！”柳司令趴在紫芸的耳朵旁想把她叫醒。
  然而紫芸紧闭双眼翻着身子咂咂嘴，迷迷糊糊地说：“别……闹了，老娘困死了”。
  柳司令见叫不醒她，只好作罢！他穿上衣服鞋子径直走出四姨太紫芸的房门。
  院子里没有士兵把守，只有一群蟋蟀“口瞿…口瞿”不停地鸣叫声，这叫声不悦耳，却让柳司令感到夜晚的沉静，顿时不安的心开始平复下来。柳司令走到院子中心的亭子中石凳上坐下来，静静地听着蟋蟀的鸣叫。听着听着，他感觉自己耳边刮来一阵凉风，渐渐的这阵凉风越来越大，还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声音。柳司令心中有点慌乱，他从石凳上站起来，悄悄地从腰间掏出驳壳枪，蹑手蹑脚地在亭子原地转来转去，眼睛扫视着四周。
  “去你娘的！”凉风中发出一句模糊的话，但柳司令的耳朵却听的异常清楚。柳司令感觉这句话像冷刀子一样割裂了他的胆囊，他开始浑身打哆嗦，眼睛极速地打着转。
  “姓……姓……汪的，老子不怕你”柳司令感觉手心浸出汗液，又牢牢握紧驳壳枪，提防四周的一切。
  院中的花丛中发出急促的沙沙声，仿佛里面藏匿了一样东西。柳司令战战兢兢地走下石阶，驳壳枪一直朝花丛瞄准。
  “出来！出来！”柳司令大声地叫着。
  花丛瞬间恢复了平静，凉风也从柳司令的耳边消失，仿佛一切恢复如初。柳司令猛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他娘的！都是错觉，就算那个汪东城变成鬼，老子也能把他大卸八块！”柳司令转身离开，边走边骂。
  柳司令刚骂完，只感觉自己脖子猛然一紧，冰凉的感觉侵入他的肌肤。他低头一看，看见从一条花白大血蟒正在缠住他的脖子和腰。柳司令想呼喊，但血蟒紧紧地缠着他的脖子，无论他怎么撕心裂肺的呼喊，只能发出乌拉乌拉的声音。
  血蟒的血盆大口没有咬柳司令，而是伸长身体，把头部高高地抬起，两颗红色的眼珠子注视着柳司令已经狰狞而扭曲的脸。
  柳司令想起自己手里还有驳壳枪，这可能是他唯一打败血蟒脱离险境的方法。他使尽全身力气，把手从被血蟒缠绕的身体里抽出来。幸运的是，驳壳枪并没有掉在地上，柳司令轻轻地把驳壳枪调转枪头，瞄准大血蟒的头部。
  “砰砰！”柳司令打中了蛇的头部，一股热血喷溅在他的脸上。血蟒扭动着身体，逐渐缠绕的束缚力变弱了。柳司令慌忙扯开血蟒的身体，跑向远离血蟒的一边。
  柳司令跑了几步停了下来，倒吸一口凉气，平静了心情，再次把目光向死去的血蟒望去。
  血蟒有十几米，碗口大的粗细，花白的躯干已经沾满红色的血液。柳司令把目光从血蟒的身体往上移动，他一见那血蟒头时发出恐怖的尖叫声。
  “汪东城的脑袋！不不”柳司令再也经不住连续的惊吓，只感觉一阵晕眩，倒地不起。
  四姨太咚的一声从枕头上坐起来，突如其来的枪声让她打了一个冷颤。
  四姨太正要叫醒旁边的柳司令，一摸发现柳司令已经不见了踪影。四姨太急匆匆地披上外褂，穿上鞋，走出房门，想看看什么情况。
  “紫芸妹妹！哪来的枪声？”
  一个娇小的瘦弱女人走过来，她穿着白色的衬衣和裙子，脸上有些许的皱纹，但是目光却中透漏着华贵与镇静。
  “大太太！我也不清楚！但是一醒来却发现老爷不见了！”
  “什么？老爷不见了？”又一个年轻女子走过来对着紫芸质问道。
  这个年轻女人大约三十多岁，相貌虽比不上紫芸，但还算出众。只是她生活放荡了些，做事大大咧咧，连出门都衣衫不整。这次也不例外，她穿着一件白色亵衣，白皙的两个肩膀裸露在外面，轻微的风吹动着她的亵衣，隐约之间又一种朦胧美。
  “秋蓉！瞧你衣衫不整的！给我把衣服整好再说话！”
  秋蓉听了又气又恼，但是面对大太太也无可奈何。这时其他房的姨太太也从房间出来聚拢在秋蓉身边。
  “紫芸！老爷今夜不是在你那过夜吗？”大太太轻声地问道。
  “是啊！但是我听到枪声醒来，就发现老爷无影无踪了”
  “？无影无踪了？是不是老爷半夜去了你们那里快活了？”大太太皱了皱眉头转身向秋蓉等姨太太望去。
  “哎呦！大太太！老爷会去我们哪里？我们几个哪有那个福分？紫芸这骚娘们把司令迷的神魂颠倒！都一年了，老爷都没有踏过我们几房姨太太的门槛！”秋蓉对着大太太不由得发牢骚起来。
  “吆喝？你们这几个骚娘们，我离这么远都能闻到你身体发出的骚气！一定是你们把老爷都藏起来了！”紫芸是个要强的女人，她不甘示弱地回击道。
  “你……你…紫芸她血口喷人！…大太太我真的没有藏老爷呀！”秋蓉把目光转向大太太，希望得到大太太的怜悯。其他的姨太太也摇头纷纷称老爷并没有在她们那里过夜。
  “好了！都给我住嘴！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老爷。”大太太板着脸大声地训斥着众姨太太。
  “大太太，我去叫醒刘副官，让他查查究竟是哪个士兵枪杆子走了火。”紫芸望着大太太说。
  “去吧！秋蓉还有各房姨太太都去府里找找看！”大太太说完转向去了大堂的方向，对于她来说她仅仅需要等待消息。
  紫芸正赶去刘副官的院中，还没有入院，就看见刘副官带着十几个士兵向她走来。
  “四姨太！你深夜到访是不是为了枪声的事情？”刘副官立正了身子，笑着说
  “没错！是不是你手下的兵枪杆子走了火？”紫芸边走边说，刘副官也紧随其后。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刚才还问了，他们都说没有走火。”
  “那就奇怪了”紫芸很疑惑，渐渐的陷入沉思。
  “四姨太，要不我再查查？”刘副官驻了脚步说。
  “算了，以后再查吧！你赶紧带着一些士兵去找一找司令！司令不见了”
  紫芸有点焦急，虽然柳司令谈不上一个正人君子，但是对自己也算恩宠有加，猛然不见了，总感觉少了一个依靠。
  刘副官下令上士兵散开寻找柳司令，而自己也是跟着紫芸去了花园中。
  “找着了！找着了！”紫芸听见了秋蓉在花园中的叫喊声，立马迈着大步飞快地向院中跑去。
  当紫芸和刘副官赶到的时候，只看见秋蓉搂着柳司令肥硕的身体在不停地哭泣。
  紫芸看见柳司令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口，在柳司令的旁边散落一把金枪。紫芸弯下腰捡枪，麻利地卸下弹夹，看了看，自言自语说：“少了两颗子弹，这枪声是司令打的。”
  “老爷都死了！说这么多有啥用！”秋蓉嗷嗷的哭泣，但是眼泪却没有流下来。
  紫芸把坐在地上的秋蓉用力推开，摸了摸柳司令的身体，又用力掐了掐柳司令的人中穴。
  “秋蓉你这骚狐狸精！老爷还没死呢！你就哭丧！是不是巴不得咒着老爷死！”紫芸对着秋蓉就是破口大骂，显然是看到司令躺在地上的样子有点心疼。
  刘副官把柳司令从地上扶起来，放到亭子里的石椅上，而紫芸则是接着掐人中，嘴里不停地呼喊着柳司令的名字：“一霸，快醒醒！一霸快醒醒”。
  被推倒在地上的秋蓉彻底哭了，她站起身含着泪水跑出院子。“紫芸！你等着，我这就叫大太太给我评评理！你这是借花献佛！”
  紫芸并没有理会秋蓉，而是不停地推柳司令的肩膀，企图唤醒他的意识。
  柳司令突然从石椅上坐起来，目光呆滞，一言不语。
  紫芸见柳司令醒了，搂着柳司令兴奋地喊：“老爷！…你…你…醒了”。
  刘副官刚才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对着柳司令问好。
  柳司令望了望四周，又撇了撇自己怀里的漂亮女人竟然使劲推开，“你是谁？老子不认识！我是汪东城！”
  紫芸从地上爬起来，气恼地摸着眼泪说：“你这挨千刀的！活了就翻脸不认人了！还冒充汪东城来吓唬老娘！”
  刘副官听到柳司令的话却吓得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一阵踏踏的脚步声传来，紫芸回头看了看原来是秋蓉把大太太和其他姨太太叫来了。
  “太太”紫芸礼貌地向大太太行了一个礼。
  大太太没有理她，而是走到柳司令面前，拉着他的手亲切地说：“一霸，你怎么了？”
  “我是汪东城！我是汪东城我是汪东城！”柳司令不停得重复着一个化为灰烬的男人名字，仿佛一个恶毒的诅咒一样在众人的心头徘徊。
  “太……太……老……爷是不是疯了？”秋蓉哆哆嗦嗦、颤颤巍巍地说。
  “一霸，你叫什么名字？”大太太又问道。
  柳司令脸上突然露出小孩天真的笑容，转身对紫芸做了一个鬼脸，笑着回答：“我叫柳一霸！我叫柳一霸！”
  秋蓉紧张的心瞬间放轻松了，她轻轻地拍了自己的胸口，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懒懒地对大太太说：“哎呦呦！老爷没疯！可吓死我了，我们一家子全靠老爷呢！”
  大太太点头，也放下了心中的包袱。“紫芸！平时老爷对你最亲，你扶着老爷去歇息一下吧！可能他最近太累了！”
  紫芸拉着柳司令的手正要往西厢房走，却又被柳司令挣脱了。
  “我叫汪东城！哈哈！我叫汪东城！哈哈！”
  众人大惊失色，紫芸和其他姨太太都被吓的后退几步，而刘副官也是发抖地指着柳司令对大太太说：“太太，那……那是汪……东……城的鬼……魂来寻仇了”
  “胡说八道！紫芸把老爷搀回去！”大太太给刘副官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刘副官捂住脸不敢说话。
  紫芸其实心里是害怕的，但是又无可奈何，只好又拉着柳司令去了自己的西厢房。
  大太太谴走了刘副官和众位姨太太，又故作镇静的回了房。
  大太太走入房门叫来身边的侍候丫头说：“燕子，你快叫王管家出门找一个法师来，老爷可能中邪了。”燕子领了命令，给大太太关好了门急匆匆地向正南走去。
  柳司令又蹦又跳，嘴里一会说自己是柳一霸，一会说自己是汪东城，甚至连太上老君的名头都说上了。紫芸只好生拉硬拽，连哄带骗总算把柳司令拉到自己房间，推向床边。
  柳司令躺在床上就是一个劲的翻来覆去，不停地闹腾。后来闹的紫芸烦了，也就懒得搭理他。紫芸把被子一拉牢牢地裹住自己，生怕老爷疯起来不让自己安生。
  突然柳司令不闹腾了，而紫芸感觉自己脊背一阵发凉，伸手一摸，是一张粗狂男人的手。
  “他娘的！都中邪了！还是改不了你这好色的毛病”紫芸谩骂道。
  柳司令把手从紫芸的被窝里掏出来，对着紫芸一个劲地噗嗤噗嗤笑，像一个几岁的傻孩子。
  “老爷！老爷！你是不是装疯呀？来讨紫芸欢心呀？”紫芸开始怀疑柳司令突然发疯是一场恶作剧。
  柳司令听到了紫芸的问题，突然脸色由红润变得煞白，眼睛圆睁，表情扭曲变形起来。那变形的脸开始出现一个个米粒大小的红洞，随着柳司令痛苦的表情和低声哀嚎，红洞变得越来越大，红洞渐渐地渗出鲜血来。
  血洞变得有大拇指粗细时竟然不动了，柳司令也没有了哀嚎与痛苦的表情。然而更恐怖的是，血洞突然大股大股地流出血来，如同决了堤的大坝一样。
  紫芸被吓傻了，浑身上下不敢动弹，更靠谱地说应该是被眼前的恐怖画面吓得浑身无力。紫芸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地圆圆的，望着柳司令蜷缩在床角处。
  “撒，啪！啪”柳司令脸上的血洞射出一条红色如同长线的血流。血线射到了紫芸的脸上和被子上，一股血腥味冲向了紫芸的鼻子。
  紫芸开始哇哇大叫，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门，对着门外就喊：“老爷中邪了！老爷中邪了！有鬼！有鬼！有鬼！”
  被吓的魂不附体的紫芸竭尽全力地喊叫，跑到门口的时候，脑袋一阵眩晕瘫倒在地上。她醒来时惊恐万状地回头望了望自己床，柳司令已经不喷血了，而是栽倒在床沿边一动不动，血液在墙上画出一个骷髅形状的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