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糟糕的工作
仅管他早就心理准备,可当这天真的到来,他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那个女人披着褐色的斗篷,头发是红色的,带着一点点的卷。她的脸显示她应该还很年轻,但是,她的眼神却似乎已经阅历无数,一双酒红色虹膜的眼睛。
女人的腰带是黑色的,有一截银色的东西露在斗篷外边,另一边是一支木头手杖,仅管她看上去很健康,完全没有使用手杖的必要。
她的脚上穿着的是一双皮靴,给人感觉很舒适适合长途跋涉的旅行。
七月的父亲咽了咽唾沫,仅管他的身材要比眼前这个女人更高、也更强壮,但他却反而表现的很紧张,甚至有一些害怕。
七月从未见过自己这个强壮的父亲这个样子,要说为什么的话,可能只是因为,这个女人是一个臭名昭著的驱魔人。
人们都很害怕驱魔人,认为他们会带来不祥。因为他们的工作于不祥为伴。他们会应邀而来,对付那些黑暗中的魔怪、丑恶的异形、敲开小孩骨髓的巫婆。
人们恐惧、害怕那些怪物,而驱魔人是唯一能与之抗衡的职业。理论上,他们似乎应该受到欢迎和爱戴,但事实上却与之相反。
驱魔人的故事被人津津乐道,但现实中的他们却被人们畏而远之。
七月在过去的十四年时间里不止一次听母亲谈起驱魔人的故事,但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去成为其中一员。他的父亲带他来这里见这个女人的原因,就是希望她能接受七月,当她的学徒。
这个女人,叫上官希,是一个专业的驱魔人。
七月看到上官希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似乎在审视着他。七月有一些畏缩,这个女人的长相并不可怕,甚至很漂亮,但是她的眼神却很有力量。
“一个腼腆的小伙子。”上官希收回视线,看向了七月的父亲,而父亲的反应也没比他好多少,“我很好奇,你们怎么想的,会想让他尝试当一个驱魔人?这可不是给女人绣花的活。”
听到上官希这么说,七月心里有些不舒服,而父亲显然也有一样的感觉,于是他有些涨红了脸,将七月拉到了身前道:“他可不胆小,他是我的儿子!他会变得强壮,就像我一样!”
略大的嗓门似乎有些掩盖了他的心虚,上官希耸了耸肩,重新戴上了披风的兜帽,然后道:“怎么也好,既然接受了委托。我会尝试训练他一年,如果他是这块材料,我会接着训练他。”
父亲听到上官希显然松了一口气,接着他掏出一个口袋递给上官希,那里面装了十枚银币,是十月作为学徒的学费。
上官希看了一眼就收进了斗篷里,然后把手杖指了下七月道:“听好,小伙子,是时候离开父母的怀抱了。当今天太阳下山,我会在西边的牧场等你,在此之前,你可以做一些准备。”
说完,上官希对父亲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从小屋的后门离开。而听了她的话的七月心中五味杂陈,看着上官希的背影一阵发呆,说不出的感觉就像只大手摄住他的心,让他胸口发紧。
七月的家在皮特镇有一个农场,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就放开七月赶去和他的大哥大月一起挤牛奶。
七月独自徘徊在农场里,看着熟悉的一切,感觉今晚就要离开这里好像是个很不真实的事。
他的父亲有七个孩子,而他们的母亲则按照月份给他们一一起名。七月的整个童年都在农场度过,他本以为自己接下去的时间也会在这里度过,并且一直持续下去。
当他决定不去想这件烦心的事后,七月不知不觉走进了厨房,空气中弥漫着肉汤的香气,他看到自己的母亲正躺在火炉旁的躺椅上,看到他进来后放下了手里的书并向他招了招手。
七月赶紧收拾了一下心情,微笑着走近母亲,火光映着她的脸庞,很慈祥,就像过去的十四年里一样。
母亲已经将近五十岁了,但她看上去还是很年轻,甚至看不见一根白发。她静静躺在躺椅里,头发卷成一束,就像个贵妇。
七月不禁想起他父亲这辈子最得意的有两件事,一件是生了七个孩子,另一件就是娶到了母亲。
“怎么了,我的孩子?你看上去不太好。”七月尝试掩饰一下自己的心情,但母亲依然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
母亲伸出左手,她的手指纤细,一点不像别的农村妇女手指像擀面杖一般粗。她的手指穿过十月有些泛白的头发,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微笑着问:“你已经见过你的师傅了吧?她怎么样。”
七月扁了扁嘴,然后坐到了母亲身旁,就像以前听母亲讲那些神奇的故事时一样。
“她是个…给人感觉很高傲的女人。”七月尝试着回忆上官希给他的映像,“漂亮的红眼睛、鼻子有点挺,嘴唇很薄,身材很高…也很瘦,她……很独特。”
母亲静静听着七月对上官希的评价,等他说完才道:“她是最适合的,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您是指做驱魔人吗?”七月想到这个,心里还是有些抵触,“我其实可以做点别的…”
七月尝试着想向母亲撒个娇,但还没等他说完话,他就看到母亲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的神情变得很严肃,眼神变得很锐利,吓得七月立即止住了话头。
“你想做什么?像大月一样,挤一辈子的牛奶?还是像三月一样,终日不停的打铁当一个铁匠?”母亲声色俱厉地道,“别傻了我的孩子,你有你的使命,你是老七的第七个儿子,更重要的是,你是我的儿子!”
柴火的噼啪声在耳边作响,七月沉默不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母亲的语气缓和了下来,手掌轻轻贴着他的脸庞,柔声道:“我知道这条路会非常难走,但正是因为你,我才知道你一定可以走下去。”
“为什么?”七月感到困惑,甚至感觉很委屈。仅管他知道母亲总是有自己的理由,而且她总是对的。
让他去当上官希的学徒正是母亲的主意,可七月真的不明白,“我不是只需要一个谋生的活而已么?”
“对于你的哥哥们,是的,十四岁的学艺只是个谋生的活。但对你来说却不是,因为你是老七的第七个孩子,我的儿子。”母亲温柔地道,“我爱你们每一个,但是七月,你是特殊的。”
我是特殊的?我有什么特殊的?
和母亲在火炉边最后的谈话让七月困惑不以,不过没让七月继续追问,挤完牛奶的大月和父亲就推门进来了,另外还有被父亲从镇子上叫回来的三月和四月,一起来参加他们七弟在家中的最后一餐。
“去吧,和你的兄弟说说话。”母亲微笑着推了推七月,结束了母子间的话题。七月看着母亲从躺椅中起身,一一招呼着大月他们,心中的疑惑依然如那炭火般温热着。
不过七月没有在追问,在一家人围在长桌边一起吃饭时,热闹的气氛甚至让七月忘记了自己即将远行。
当母亲拉着他走到门外,夜幕将他拉回了现实,而离别的痛苦也霎时袭上了七月年轻的心。
“去吧,你的师傅已经等着了。”
母亲将准备好的行囊交给七月,并在他微白的金发之间落下一个吻:“祝福你,我的孩子。”
七月走出很远,回头看到母亲的身影依然站在门口张望。
我甚至没有跟兄弟和父亲道别!七月沮丧地想。
夜幕下,在牧场的西方,几乎于夜色融在一起的驱魔人正在栅栏外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