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莆城
跟每一个烦躁的夏日一样，今年的莆城依旧是骄阳似火，热浪袭身。
所以每个莆城人除非为生活所迫，都尽量在白日不出门，躲在空调房里，期待着夏日的早点离去。
但那是不可能的，莆城的夏天有些漫长的十个月，它并没有分明的一年四季。
不过这座如同火炉般的城市却又有着一个极大的优点，它靠海，每当夜幕降临，海风倒灌，整座城市陷入一阵凉爽之中。
莆城人会计较，所以当夜幕降临时，饭馆中的空调都会被关闭，四门打开，让晚风带走那热腾腾的气息。
但总是不能，屋里总是不如屋外痛快，所以每当入夜，饭馆中生意总是惨淡，却火了摆在街头巷尾的大排档。
在那河边的一家，不挂招牌，不知名的大排档总是在太阳落山之后总是开放，每夜总是人来人往，生意火爆。
但今夜有些早，却没什么人。
白静从警察局出门，便径直走向这大排档，她刚刚来这莆城不久，带着满腔的热忱，穿着洁净整齐的警服，配着她的那挺拔的身躯，是那么自信与傲娇。
她快速而又有节奏地直奔到那大排档里，挑了个靠近河岸的座位坐下。
但这张桌子坐的却不止她一个人，她的对面，正趴着一个五六岁的小萝莉，认认真真地写着作业，并没有因为白静的到来，而停下手中的铅笔。
“你写的字真好看。”白静看着那作业本上整整齐齐的字迹，连忙称赞道。
“谢谢阿姨。”小萝莉这才抬头笑嘻嘻地看着白静，露出一嘴白无暇的乳牙，梳着及腰的长发，一双澄明而又深邃的眸子。
纵然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却已经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你念几年级啦？”白静柔声问道。
“上中班了。”小丫头甜甜地回道。
“真聪明。”白静不知夸什么好，就冒出这么一句。
小丫头道：“阿姨，你是来吃饭吗？”
“是啊。”白静笑道，“这是你家的大排档吗？”
“是我爸爸开的。”小丫头笑道，“你要吃什么呢？”
白静道：“我也不知道吃什么，你们家有什么好吃的呢？”
“我说不来，不过我爸爸下的面条很好吃的，你要不要？”
“好啊，那阿姨就吃面条。”白静笑道，轻轻地拂过她的长发。
她麻利地从凳子上跳下去，迅速地跑到在移动煤气灶前，对着正在忙碌的男人一顿解释，这才又匆匆忙忙地跑回来，微笑地对白静道：“爸爸说让你等会儿，可以吗？”
“当然可以。”白静笑道，抬头向她爸爸那边看去，正巧，那男人也回头看了看她，表情似乎是一种带着歉意的微笑，上半身穿着紧身背心，陪着暗蓝色工装裤，脚上踩着人字拖。
在霓虹灯的闪耀中，看不清的脸庞，但不知为何，却让白静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但她没有多想，又回头看着小丫头，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叫牧曦羽。”小丫头有些傲娇地回道，“是不是很好听呢？”
“是啊。”白静道，“是那几个字呢？”
“我给你写吧。”牧曦羽笑着，拿起铅笔，认认真真地在本子上给她写下牧曦羽三个字。
“曦羽。”白静觉得这个名字，不像是这开大排档的大老粗能想到的，便柔声道，“谁给你取的这么名字呢？”
“妈妈。”牧曦羽道，“爸爸说，是妈妈给我起的。”
“真不错，那妈妈呢？”白静道，“在这里学习，不回家学习，这里多吵呢。”
“爸爸说，妈妈去了她梦里的地方，等小羽好好学习，爸爸就会带我去见她。”牧曦羽道，“其实我知道，妈妈去世了，爸爸不想我难过。”
白静心里顿时一阵感慨，没妈的孩子成熟的也早，看着她那悲伤的表情，肯定已经理解了死亡的含义。
她还想问什么，却见曦羽的爸爸已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来到她的面前。
他将面放下，连忙道：“让你久等了，真不好意思啊。”
当她回头准备道谢时，看着一副这些年她想着梦着的脸庞。
只是曾经那满是青春的脸庞却充满了沧桑，一脸胡子拉碴，但曾经纤瘦的身躯，此刻变得魁梧而又壮实。
“是你。”白静满心的激动，却成了平淡的问候。
“我？”那男人笑道，“警官，怎么，认识我？”
他竟然不认识自己，白静顿时心里一阵失望。
是啊，自己喜欢了他那么多年，可到底，这些年跟他没有任何的交集，他不记得自己，也是很正常。
可是真的不认识自己吗？
白静突然又不信，纵然没什么交集，当年大一时，自己动不动去找他，跟他搭话，他不该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白静道：“你叫牧时雨，对吧？”
“是啊。”他回道，“你怎么认识我呢？”
“我是白静。”白静急道，“当年东南公安大学里我是你的班长呢？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牧时雨道，“不过我的确在东南公安大学当过一年插班生。”
“你都忘了。”白静无奈道，“好吧，不过既然是同学，就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白静。”
“你好，我叫……”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冲了出去，骂道：“你们，你们这些混球，快给我滚。”
原来是几个杀马特在锅炉前挑挑捡捡。
“牧哥，我们吃饭。”为头一个染着红头发，扎着小辫的矮胖男人连忙陪笑道。
“吃饭，你们付的起嘛，快滚，麻利点。”牧时雨说罢，从案板上拿出菜刀，往案板上一拍，顿时吓得那伙杀马特拔腿就跑。
白静看得满脸愕然，想不明白，曾经警校那个斯斯文文的白净书生，如今怎么就成了街头小贩，满口粗话，穿着更是邋遢。
唯一可以考究的就是面的味道，确实不赖……
江风徐徐，水波粼粼，一消白日的暑气，白静的心情顿时大好。
牧曦羽也端着个小碗，端端正正地坐着，认认真真地吃着自己的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