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四章 滚滚浊世不容自清

  何去何从,不止是天狼官兵需要考虑的,郎天行亦然。
  人多力量大,满山遍野的呼喊,说高远风来营救狼帝了,请狼帝出来相见。本已走上穷途末路的郎天行在将信将疑间,让手下死士出来试探一下到底是叶飞羽的诱敌之计,还是高远风真的来了。
  接触到郎天行死士的部队,依照高远风的叮嘱,并未第一时间逼他说出郎天行藏身之处,而是传信给了高远风。高远风亲至,单人独马跟死死士去见郎天行。
  死士在天狼皇宫见过高远风,且高远风的山龙马是一个极为独特的存在,所以很容易确定高远风的身份。看到果真是高远风,死士立即欣喜地引领高远风去郎天行藏身之地,一个陡峭山峰下被藤曼掩盖的一个兽洞。
  走到洞口,死士喊道:“陛下,风帝陛下来了。”
  郎天行的声音立即传出来,“请他等等,我马上出来。”
  高远风笑呵呵地摇摇头,这家伙估计是此时的仪表风度不堪入目,担心在自己面前丢脸,淡淡地说:“不急,你和嫂子慢慢穿衣服,我不干扰你们的好事。”
  “滚!”高远风的调笑让郎天行又尴尬又羞恼,笑骂式地吼。
  高远风,“好好,我滚。在给你们一个时辰可够?”
  郎天行气得不理他。段宜山带着四个人倒是先钻出了兽洞,朝高远风一揖到地,“宜山感谢风帝陛下万里来援。天狼上下深感陛下厚恩。”
  高远风一看,段宜山等人皆是衣衫褴褛,血迹斑斑,面容憔悴。感叹地说:“郎兄有你们这帮生死兄弟,此生足以。没事了,不用还紧绷着那根弦。饿很久了吧?先吃点东西,再去找个溪水中洗洗。”说着从灵戒里取出一些酒肉放在段宜山等人面前。
  段宜山等人四处打量了一下,慢慢放松了心神,对高远风再三感谢,却没动酒肉。高远风一看就明白他们是在等郎天行出来先吃。心中暗自赞许,这个人对郎天行的忠诚,已经深入到了骨髓。
  等了好一会,才看到郎天行夫妇钻出兽洞。面容修理过,看起来很干净,没段宜山等人那么狼狈,但衣服的破旧却没办法,也就是拉直了一些而已。
  高远风好奇地围着郎天行左看右看,“我说,这洞里有水吗?你两不会是用彼此的口水洗脸吧?”
  武月轩羞得无地自容,双手捂脸,在郎天行身边嘟囔道:“都怪你。”
  郎天行本来是不想承认的,可武月轩已经露馅了。郎天行气恼地将手里的灵剑朝高远风一砸,“滚!”
  高远风哈哈大笑,“行行,我滚。我说给你们一个时辰,你自己欲求不满怪我咯?”又从灵戒里丢出大量的疗伤丹药、酒食和衣服,闪身出了山谷,“我在山巅等你。”
  之所以丢出很多丹药和衣服,是感知到洞内还有人。被叶飞羽追杀了好几个月,不停厮杀下来,郎天行身边的人估计无不受伤,且衣服已经换无可换,伤药灵丹必然也已经耗尽,不然以郎天行注重仪表的性子,不可能这么狼狈地来见他。
  高远风在山头等了一个多时辰,郎天行才一个人飞身而上。衣服换了,眼神也有了光彩,又是那个气宇轩昂,风度潇洒,睥睨天下的狼帝。
  郎天行朝高远风郑重的抱拳一礼,深深的谢意尽在无言中。
  高远风随意摆摆手,示意无须多礼,“叶飞羽已经被我杀了。你有什么打算?”
  “杀了?”郎天行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高远风简略地将自己一路走来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
  “你不想当燕域之主啦?”郎天行怒其不争地吼道:“你怎么能让法教弟子出手呢?为了赶路?哎呀,我不让宜山传书的,他背着我给你传书,这,这不是害了你吗?”
  高远风微笑道:“觉得人情欠大啦?行啦,不逗你了。我不是放弃争霸,是后楚不让我当燕域之主。”
  郎天行不相信,“后巡使不是给了两年吗?怎么可能现在就决定?难道这几个月外界发生了什么大事?”
  高远风摇摇头,“不是外因,是我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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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原因。”将自己对法教的分析,跟郎天行说了一遍。
  郎天行看怪物一样看着高远风,“你真的是高远风?我怎么觉得换了一个人似的。”
  高远风反问郎天行,“什么意思?”
  郎天行道:“我认识的高远风,应该跟我一样,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后巡使没明说,你自己却分析出那么多,还听起来很合理的样子。这都是你自己分析出来的?如果是别人分析的,我要提醒你,未必是真的。如果是你自己的分析出来的,我也不太信。你有这个能力吗?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高远风笑了,“呵呵,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唉,可能是因为燕域的‘傻子’多,我才来了这里吧。”
  郎天行一愣,“你不是燕域人?”
  高远风也愣了,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让他自己也感觉自己难道不是燕域人?不可能啊,身世明明白白的。高远风挠挠头,“你管这话了,我也觉着我变了。变就变吧,我虽然很不喜欢心机重的人,所以把你啊,白天益啊这类人当朋友,可是没办法呀,天下大融合在即,后楚希望燕域也跟东州中州一样,由所谓的智者来当家。你我这些头脑简单的,他看不上。”
  郎天行,“你头脑不简单啊,为什么不表现给后巡使看?”
  高远风,“没必要。人呐,往往都喜欢先入为主。他认定了,很难改变他的想法。再说,我也没那个兴趣。”
  郎天行,“那你还扩张个什么劲,杀李泽中,叶飞羽有必要吗?”
  高远风,“你其实也清楚你不可能是争霸的最后胜利者吧,你下山争霸又是为什么?”
  郎天行,“我想试试,试试待人以诚,能否敌得过利益纠葛。”
  高远风微笑,“失望了?呵呵,我跟你差不多,想试试能否富民的同时强国。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失败。走一步算一步,算是我为贱民们尽一份心意吧。两年之后,说不定别人想在承风范围内更改我的国策,也不是那么容易。”
  郎天行,“你想改的是法教之法吧?”
  高远风眼神一凝,盯着郎天行说:“你不傻嘛。”
  郎天行白了高远风一眼,“我坦荡为人,我堂堂正正,我不容猥琐,不等于我看不到龌龊。我希望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直说。
  法教解散八阶宗门,明言公平竞争,所以我没去法教,下山争夺天下,就是为了回避那些不喜欢的,创造一个舒心的国度。
  唉,原来古人诚不我欺,天下乌鸦一般黑。”
  高远风摆摆手,“不说这个无趣的话题了,说说你的打算。后路怎么走,是回去当狼帝,还是去法教当弟子?”
  郎天行,“我会天狼,你能将天狼帝国还给我?”
  高远风摇头,“不可能的。你也说了,在如今的大势下,你的试验失败了。让你随波逐流,你做得到吗?我倒是认为你适合当一个小帮派的首脑,凝集一帮志同道合的的挚友,齐心协力干出一点名堂。真想回天狼,我最多给你一个诸侯国。在小范围内继续你的至诚和利益之争的试验。八阶地域那么大国度,没必要再试验了,至诚绝对敌不过利益。”
  郎天行眺望天边,“算了,我算是看透了,这里容不下我这种人。你若放我走的话,我想去他域游历一番,见见世面。”
  高远风好笑地说:“你担心我禁锢你?若要禁锢你,我就不来了。你是自由的,想去哪就去哪。不过我觉着,异域更没有你这种理念的生存空间。
  直说吧,你我都太天真。世间人千差万别,世间事千奇百怪,但无不是为利益而生。人的生老病死,修炼的财侣法地,无不是利益之争。
  我们希望按我们喜欢的方式去分配利益,人家希望按他们喜欢的方式去分配。你的理念比我的还幼稚,因为你没能力要求天下人都跟你一样。我的理念还有可能,因为贱民的基数大。就像你说的,我想改的,其实是法教之法,是强者之法。
  法教虽然以法为名,其实他们的法,是治理别人的法,自己却不受其法控制
  (本章未完,请翻页)。这是不对的,我希望每个人
  ,不管是超人,修士还是普通人,都能依法行事。那样,普通人才有一点话语权,才有一丝改变命运的机会,而不是强者恒强,弱者恒弱,弱肉强食。
  若是人人都依法行事,从某个角度上说,也就实现了你的至诚坦荡,所有人公开公正地获取自己该得的利益,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而不是蝇营狗苟,尔虞我诈,巧取豪夺。”
  郎天行,“就因为你过过一段贫民的日子,你如此同情贱民?我怎么觉得听起来那么假?这值得你不惜帝位去争取?”
  高远风笑了笑,“或者有这方面的原因,当然不是主因。同情心怎么都变不成自己的终生理念。我是觉得这世界上,有些人不事生产,不劳而获,还拥有决定别人生死的权威,这不合理。仅仅这点不合理还好说,关键是将别人一生的辛劳掠夺得一干二净,让下层人永生都抬不起头来。
  出身决定一切,这真的不合理。那些想改变命运的人,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希望,你觉得这世界还有希望么?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世界死板了,迟早会毁灭。天外飞仙为什么那么容易推翻摩天门,不是天外飞仙太强,也不是摩天门太弱,是摩天门腐朽了,阶层被凝固了,不甘心自己命运的人太多了。
  据说,道家、佛家,儒家,墨家,就不说魔教了,其实都跟天门有关。在天外飞仙来侵时,他们反叛了天门。为啥?不甘心固定的利益分配方式呗。”
  郎天行吓了一大跳,“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你真的不像你了?”
  高远风自信地笑道:“是的,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意外吧。其实呀,我这双手也可以翻云覆雨,我这颗心也可以运筹帷幄,只是本能的不喜欢。可是没法呀,像你一样坦荡待人,我会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你不就是先例吗。
  要想弄潮,不湿脚是不可能的。滚滚浊世,谁又能自清。除非出世,不出世也不行,所谓佛道,那并非真的出世,并非真的跳脱红尘,并非真的六根清净。他们追求的是不事生产却享有特权,把世人都当牲畜,当蝼蚁,比帝王还狠毒。”
  郎天行深吸一口冷气,“你的心太大,居然妄想推翻,推······。”郎天行不敢往下说。
  高远风却若无其事,平淡地说:“怕了?你可以当作没听到过,也可以去仙盟告密。”
  郎天行并没有说什么高远风不信他之类的话,他觉得只要本心持正,别人怎么想无所谓。谈了口气道:“我不敢想你的未来,也不敢参与你的宏图。喏,这里有一份名单,上面都是可用之人。我希望人人都如我一般待人至诚,但不等于我真的傻。手下谁更秉公,谁更有才,我都看在眼里。这些人,你应该用得上。”
  高远风接过名单,却没打开看,“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可能用不上。我用人,不按喜好和其忠心的程度来,只看能力。所有权位,除了帝位,任他们自己去争。我只管划定圈,制定游戏规则,保证一个相对公平的空间。”
  郎天行,“那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不怕迟早像我一样被人卖了?”
  高远风笑道:“我要做的是,他们卖我也卖不起价。我给他们的权益之大,谁都给不了,他们卖我,却换来一个专权的帝王,他傻啊。那些竞争失败者或许会卖我,但得益者都会自觉地维护我。懂了没,我不管他们忠不忠于我,我要的是朝堂上下,自觉主动地维护我,哦,应该说是维护我画的圈。”
  郎天行思虑再三,“抱歉,我还是想到处走走。”
  看来短期内说服不了郎天行,高远风也不强求,“随你。耿宗耀等一批你的朝臣还在等你,你去见见吧。”
  郎天行的面色变换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摇摇头,“相见不如不见。”朝高远风挥挥手,飘然回去山谷。
  高远风没看郎天行的去向,而是凝望着视野里的无尽重山峻岭。郎天行只是插曲,那里,才是他此来的主因。高远风将会在山里驻留一段不短的时间。
  可是容得他丢开一切驻留山中吗?且不说国事,法教就不容许。听闻高远风击杀叶飞羽,法教长老会上上,有人暴跳如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