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意料之外 预料之中

  “我水性很差。”
  “我知道。”
  随着这声淡漠的应答,阴寒的掌气透体而入,与寒潭之森冷交融,让姜铭切身体会到死神的迫近,那把镰刀的锋刃似乎已在颈间,随时可以一斩而下。
  他不相信小姑姑会杀自己,因为他能清晰感受到,她每一招下的一线生机,不然哪有他苦苦支撑的机会?可更加清晰的是她的执着,那是对其信念的疯狂执拗,相信只要自己停止抵抗束手待毙,或者一个不慎应对失误,死亡就会真的到来。
  这不是心硬血冷的残酷,而是寄予厚望的期许,因为期待,所以苛刻!
  潭水令移挪转动迟滞,这让本就不及小姑姑灵动的姜铭吃尽苦头,不但每招必中,还灌了一肚子冷水,连胃肠都似要冻结。
  这还不算什么,每次被按压到水底,久久不能换上一口气,让他大脑开始缺氧,五感辨识能力快速下降,越到后来,越难感知身周的一切,几乎是凭着身体本能,在抵抗,在挣扎,在求那一线生机。
  人力总有尽时,哪怕你力量已经超越常人太多,总有油尽灯枯,气血耗尽的那一刻。
  呼!
  姜夜泠一掌拍下,她的内力在这石窟之中、寒潭之侧,仿佛可以生息流转,永不干涸一般,连挥数百掌之后,依然阴寒刺骨,绵柔有劲!
  嗵!
  姜铭躲避不及,再次沉坠入潭。现在的他气力耗尽,大脑空白浑噩,几乎再无一丝意识,这次下沉之后,怕是难有上浮之时。
  沉!
  沉!
  沉!
  他的身体一直在下沉,手脚僵硬不动,似再无半点生机。
  姜夜泠紧张的看着水面,莹白的手掌捏紧,再无一丝血色。
  潭底深处,暗流涌动,一个幽深的洞口,隐在涡流后,仿佛择人而噬的巨口,贪婪的张着,等待食物的到来。
  而姜铭就在洞口的上方,离其越来越近,仿佛只要再过一秒钟,他就会永坠地狱,不再归来,不管是两千年前,还是两千年后,都不再和他有关系。
  “臭小子!”
  噗通!
  姜夜泠叫了一声,纵身跃入寒潭,卷起一个小小的水花,消失不见。
  轰!
  一滴热血入心,一丝不甘入脑,一缕生息入脉!
  人无意而起,剑无执而出!
  卷水劈浪,破漩冲天!
  “臭小子!”
  同样是一声呼喊,这次却多了一份喜意,还隐有一点惊讶。
  来不及夸他什么,姜夜泠横掌于胸,外推而出,在这潭底,面对如此锐劲的剑锋之气,她能做的同样不多……如果这下挡不住,她能送自己的也就只有一句——自作自受!
  哗啦啦!
  水花四溅!
  姜铭破水而出,稳稳落到潭边的青石上,一手执剑,一手揽着纤腰,就连他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所以低头去问,“小姑姑……”
  啪!
  莹白的手掌拍在他的额头,打断了他的话头,甚至连说一声“恩将仇报”的机会都不给,就将他生生震晕——这次用了十成十的力!
  噗通!
  姜铭栽倒在地,他手抱的紧,怀里的娇躯未能挣脱出去,随他跌倒在地。
  掰开他的手掌,拜剑气所赐,身上已无寸缕的姜夜泠快速爬起,羞恼的踩他两脚,才向孤鸾看去……这是什么剑?为何如此古怪?
  伸手去拿,剑身轻颤,似乎极为抗拒,她想了一想,并未强行压制,人总不能和一把剑较劲不是。
  俯身弯腰,抄起姜铭的一只脚,姜夜泠倒拖着他向外走去,由此可见,她心中的火气可是没消。
  来到梯阶前,她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把姜铭背起,缓步而上,只是怨念很重,“猪一样重!”
  回到楼上卧室,把人往床上重重一丢,姜夜泠开始打量姜铭的眼睛,似乎在考虑将其抠出的可行性,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有下手,毕竟身为长辈,要有胸怀要有度量。
  心里想着,她低头看了一眼,不由暗暗点头,很配!
  芥蒂解开,她转身走到衣橱前,开始挑衣服——家里有男人,总不能还像平时一样。
  该遮的就得遮住!
  不知过了多久,姜铭才醒转过来,使劲甩甩发木的脑袋,转头向外看去,窗外已漆黑一片。
  “醒了?”坐阳台上玩手机的姜夜泠问。
  “嗯。”姜铭应了一声,想装睡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几?”姜夜泠抬手伸出两根手指问。
  谁二?
  姜铭心里腹诽,嘴上老实回答,“俩。”
  “还好,没打傻。”姜夜泠像是很满意,又随口问了一声,“都看到了什么?”
  “什么?”姜铭不是装傻,是真没来得及看到什么。
  “没什么。”姜夜泠自然也不会提醒他什么,不管他有没有看到,都当他没看到好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突破了没?”
  “好像摸到了壁垒,可就是差了一步。”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刻,姜铭隐约摸到了五感劫的门槛,可似乎少了那么一个契机,所以他只能视其门,却不得入。
  “浪费我一番心血。”姜夜泠早就看出来了,可还是表现的很失望。
  “这种事强求不得。”姜铭倒是看的很开,不过有件事不解,“您为什么这么逼我?”
  “那你为什么来京城?”姜夜泠反问。
  因为危机将至!
  “只想尽可能的做一些预防。”姜铭是领兵打过仗的,深知后勤补给的重要性,不管结局如何,粮草总要先行的,毕竟这种战场,没有以战养战的空间。
  “你这不是都知道。”姜夜泠淡淡道,她的做法何尝不是未雨绸缪。
  “您是说?”姜铭蓦地想到什么。
  “就是你心中所想,若有人真的想动姜家,我必然首当其冲,是他们第一个要除去的障碍。所以,我们得有一把出其不意的利刃隐在暗处,随时可以发出致命一击。”姜夜泠看向他,“所以你得够强,要知道世上的高手可不止我一个,天纵奇才有之,老而不死有之……而你,还差了一点点。”
  要命的一点点!
  “我会拼命的。”姜铭坐起来保证。
  姜夜泠乜斜他一眼,“所以才说你差了一点。”
  “……”真打击人!姜铭摸摸鼻子,“晓彤也是出于这样的安排吗?”
  “不。”姜夜泠摇头,“把她放在那里,是为了保护她,也是为了保护姜家,省的有人用她来做文章……她的来历,对某些人来说,可不是什么秘密。”
  “那她安全吗?”姜铭关心的问,权力的能量太大,怕是防不胜防。
  “放心,有些规则,没有人敢破坏,哪怕是七大长老。”姜夜泠笃定的很。
  “那你那个和你同床异梦的女人。”
  要担心她吗?
  “你觉得她会在背后捅我一刀?”姜铭不确定的问。
  “我不清楚,可一个为了家族连自己都能卖的人,不值得信任。”姜夜泠什么都知道。
  姜铭低头,“我知道了……她可以捅我,但不能捅姜家,这是底线。”
  “如果她做了呢?”姜夜泠可没这么容易放过他。
  姜铭沉默,如果事情不曾真的发生,他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处理。不到那一刻,所有的预想都毫无意义!
  “你啊……迟早死在她手里。”姜夜泠恨铁不成钢。
  姜铭抬头看她,小姑姑,你知道吗?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第二次又如何?只是姜家……
  不能毁!
  在他们姑侄为将来忧心的时候,明海一家幽静的茶馆里,两个风度翩翩的年轻男人却在品茗。
  他们所说之话,所做之事,让人很容易忽略他们的年龄,因为那份沉稳老练,不经岁月磨砺,是很难拥有的,可他们确确实实还年轻,风华正茂!
  “还有五分钟,你觉得她会来吗?”坐在左首的男人问。
  右首的男人向门口看了一眼,“来就多一份助力,不来最多添一份阻力,仅此而已。”
  左首男人看他一眼,“大胜之后,你自信很多,可再小的阻力也是阻力,再小的石块也会硌脚。”
  “侥幸而已,何来大胜?”右首的男人谦虚的很,“她要真愿做挡路的石子,除了一脚踢开,还有其他方法吗?所以,提前考虑进去就是,无非多劳一份心神而已。”
  说到这里,他向门口看了一眼,笃定的道,“不过我想,她是一定会来的。”
  轻抿了一口茶,左首的男人淡淡道,“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右首的男人轻轻一笑,“我也是为了你着想,带来的聘礼总要送出去不是。”
  “她来与不来,该送的,我都会送出去。”左首男人的骄傲自信,并不输了给人。
  “如此说来,这杯喜酒我是喝定了。”右首男人把一碗茶一饮而尽,虽然豪气,却和茶室的气氛格格不入。
  “怎么都是我先喝你的。”左首男人忽地谦虚起来。
  右首男人淡淡一笑,并不接话,说是自信可以,说是不确定也可以,就看你怎么想了。
  笃笃!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两人眼睛瞬间一亮——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