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原物奉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却说黄管事回到宁王府门前。
  黄管事一路直奔宁王书房,果不其然在那找到了宁王。把夙骁的原话稍加润饰但基本意思不变的转述给宁王。
  宁王耐着性子听完,眉间皱紧,脸色沉了下去,“那逆子真是这么说的?”
  “是,奴才不敢撒谎。”黄管事擦了擦头上的汗。
  “混账!”宁王脸色黑得滴的出水来,“他真的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就可以不听我的了吗?”
  “休想!”宁王狠狠拍桌,桌上茶水四溢,湿了新画的丹青,宁王看了一眼,眼底已蔓延上一片猩红。
  黄管事的腿一哆嗦,跪了下去,急切唤道:“王爷息怒。”
  宁王不管地上的黄管事,眼里心里只有那幅丹青,见到茶水浸湿了画中人的脸颊,颜料晕染开来,画中人的容颜像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水幕,看不真切,宁王急忙把画倒过来,想要使水流下,但却适得其反,水流沿着画纸边缘散开,颜料被水流冲散,好好的一幅画就这样变的让人不忍直视。
  宁王大呼:“不,不要!”他伸手去摸画中人的脸,手指头却沾了颜料,越来越模糊,所画之人越来越看不真切。
  宁王呆呆看着,一副好好的画被毁,过了好一会,黄管事小心翼翼试探着拉他袍角,呼唤道:“王爷?”
  宁王回神,看着画中人自嘲道:“你果然恨我!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是我的错!可你现在竟然连我凭吊怀念的那点私心都要揉碎,你真狠啊!”
  “你们都狠!”
  “所以留下我一个人活在世上,爱而不得,妻离子散,孤独终老,背负一世骂名。”
  “也好,本就是我薄情,如此报应,也好!哈哈哈!好!”
  黄管事看着宁王似是魔怔了,他一面焦急一面转身喊到:“来人,快来人!”
  门外霎时涌进一批护卫,黄管事招呼他们把王爷扶上榻,又叫人去找府医来。
  府医用药后,宁王陷入沉睡。黄管事不敢放松,如今王爷的身体状况,早已经不如年轻时候硬朗,他鬓角白发越发多了起来,明明不过四十左右的年纪,却和五十岁左右的人差不多老态。
  王爷心中憋着一口气,一直得不到缓解,大夫不止一次说过王爷心中有疾,长此以往只怕不是多寿之相,要多注意舒缓调理,疏通心中郁气方可长寿,可是王爷哪里肯听,心中执念太深,心疾作祟,药石治标不治本,王爷身体每况愈下。
  黄管事为宁王掖了掖被角,府中张侧妃刚好到,张侧妃见状,问了黄管事,黄管事只说王爷因为画像魔怔了,张侧妃替宁王舒眉的动作挺顿了一下,就说道:“辛苦黄管事了,黄管事下去忙吧,王爷这里我来照顾。”
  “是。侧妃有事就叫老奴。”对于张侧妃,黄管事向来信服,于是领命退下。
  张侧妃点头,继续为宁王舒展皱起的眉头,可是才一抚平,宁王又皱紧,张侧妃坐在床上,精致的面容上不悲不喜,颇有耐心把皱紧的眉头一次次舒开。
  张侧妃看着床上睡的不安的宁王,心中并不如表面上平静,她就那么看着他,他的五官深邃,深浅不一的细小皱纹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横亘在他脸上,但是勇将风华依稀还能在脸上窥见一二。
  原来他也有老的时候呀,张侧妃投向他脸上的视线越来越密,心中感慨道,他也只有这种情况下才能让她仔细的看看,她还记得,他初次出现在她眼里时,就好像是天下间最耀眼夺目的太阳,突然就那样猝不及防出现在她面前,照亮她身后无尽的黑暗,刺痛了她的眼,让弱小无助的她,忐忑又期待。
  张侧妃还想着,手上的细微动静立刻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她顺着微动的手看去,看见一双轻风皓月般的眼眸,就那样直直的看着自己。
  张侧妃心绪一动,脸上浮出淡淡的红晕,连忙从床上站起来,对他微微一笑,“王爷可算是醒了呢。”
  宁王看清眼前人,并不是自己梦中见到的那人,巨大了落差让他闭上了眼,从张侧妃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宁王道:“你不是她。”
  张侧妃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从嘴角向四周逐渐龟裂开来,张侧妃忍住眼中汹涌而出的泪意,“王爷说什么胡话,可是饿了,我让人给你熬点清粥来。”
  说着就要让婢女去熬粥,宁王冷淡的不夹一丝情感的话打断了她,“不用管我,你出去。”
  张侧妃手指掐进肉里,她没想到他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要赶她走!她都没有怪他把她当成别人,他凭什么赶她走!
  “王爷需要人照顾,就让我留下吧。”张侧妃扯了扯嘴角。
  “本王不想说第二遍,你走!”宁王珉唇,毫不留情再次下逐客令。
  张侧妃停了一会,还是决绝的走了出去。只是那急促离开的背影,仔细看的话带了几分仓皇而逃的意味。但是宁王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她身上,自然也没看见。
  宁王撑着靠在床边,屋外黄管事见张侧妃匆忙离去,黄管事端药进来,看见宁王,道:“王爷。”
  宁往咳了几声,才止住咳,对黄管事唤道:“你上前些。”
  黄管事移步走到宁王跟前。
  宁王看了一眼门外,才按下床边一个隐秘的机关,从机关里取出一个盒子来,宁王把盒子放在黄管事手里,嘱咐道:“把这个,给他送去。”
  黄管事知道,这别扭的两父子不会以正常的儿子父亲相称,用是以“他”囊括一切,这“他”是谁不言而喻指夙骁。
  黄管事本想随意往怀中塞,但看见宁王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手上动作一顿,他小心问:“王爷是不想让侧妃知道?”
  宁王:“你以为,如今这府中,还有多少是本王的人?”
  黄管事一愣,继而拱手,道:“老奴知道了。”
  黄管事伸出去的腿又辙回来,“王爷,那世子那?”
  宁王龙眉一皱,喝下了苦涩难闻的药汁,“就说本王要和他商量他母妃的事,明日午时穗玉轩,过时不候。”
  宁王看着黄管事离开,才松开了手心紧握的一方丝帕,看见丝帕上触目惊心的点点猩红,他看了一会儿,把丝帕丢开,嘴角绽放出奇异的笑容。
  ……
  黄管事把盒子藏在袖袋里,盒子不发,重量轻,外人看不出来,黄管事从宁王书房里出来,就见张侧妃身边的丫鬟来请他过去,黄管事回到家里时,手心已经湿润了一大片,还好他随机应变,张侧妃应该没有看出来他的防备。
  为了不让她起疑心,黄管事只隐约透露出王爷交代他去请世子明日午时相商一事,没有说王爷给了他盒子,张侧妃当时的表情,虽不说全信,但也信了个七八成,真真假假本就难辨,何况他根本就没有撒谎?但是今晚是不能出去了。
  黄管事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就备马来到榆柳胡同口,暗中观察了一下,见街角有一行人走来,黄管事才慢悠悠往巷子里走去。
  到了门外,黄管事依葫芦画瓢撒泼打滚了好一会,门内终于有人给他开了门。
  “迟侍卫,话老奴已经带到,那老奴就不多留了,务必请世子前去一见啊!”黄管事大声道。
  迟忆不耐烦正要赶这老头,却见他往自己怀中塞了什么,他低头一看,见是一个布袋,他想叫住他,黄管事却已经大步离开了,转而却看到门外一片青衫隐去,他霎时没有叫出口。
  关好门,回到屋内,迟忆把手中布袋交给夙骁,“世子,属下看到了有人在跟着黄管事,他似乎怕被人发现,悄悄把这个塞给属下。”。
  夙骁和云荛对视一眼,夙骁伸手借过,端详片刻,他轻轻打开布袋,看到了一个盒子。
  他取出盒子,布袋里恰好滚落一卷纸条,云荛顺势捡起,打开看了看,只见纸条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迹:原物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