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秦伯之因

  马车行驶到了闹市,迟忆把车帘拉开一道缝,刚好使外面的人只能看到夙骁,又能使车内的人将外面的情景一览无余。
  一个穿着家丁服模样的白头发老人几步上前,被迟忆拦在车旁,老人眼神关切,不住的往车上看,见到车上的夙骁,老人布满沟壑的脸上横肉抖动,喜极而泣,扶着车辙道:“世子殿下,真的是世子回来了。”
  迟忆认识此人,碍于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迟忆道:“这位老人家,我对你有印象,世子住在前面的巷子里,若是有什么事,你可以随我来。”
  老人眼含热泪连连点头。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最后停在了一个安静的巷子口,因为不想声势过大惊动其他人,云荛打发他们先进城安顿下来,顺便在客栈等候消息。云荛从马车上跳下来,夙骁下来后,嘴角微微勾起,邪魅一笑问道:“这是我买的宅子,平常不在王府的时候,大多都来这里。”
  云荛看去,宅子占地面积颇大,在深巷里,于陈旧古韵中独树一帜,看得到两棵高大榕树拔地而起,挺拔的矗立在庭院中,巨大的树冠向房屋地面投射下一大片阴影,在干热的夏季,倒是个不错的纳凉好地。
  云荛和夙骁刚坐下,迟忆带着那位老者就过来了,老者一见到夙骁,立马就惶恐的跪下去,“世子殿下。”
  夙骁眸光不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老者面露难色,眼睛凝在云荛身上,云荛想说回避一下,夙骁直接对老者道:“你说。”
  老者闻言,把目光收回来,投在地面,语气焦急而恳切的道:“世子,你让我们安插在宫里的棋子,在这段时间里面,被人拔去近三分之二。老奴担心,这些人对我们的安排了如指掌,肯定是内部出了叛徒才会如此,那叛变之人如果掌握了什么证据,交给朝廷,朝廷的人顺着这条线,会不会借机追查到我们的头上?而且内鬼一日不除,对我们也始终是个潜藏的危险。”
  夙骁顿了一下,问老者:“我们折损的都是些什么人?”
  “大多是些洒扫的宫女太监之类,这些人平常也接触不到宫里的贵人,但是安排的比较隐秘,没想到,却还是……。”
  却还是被人挑了。云荛指尖轻轻扣击桌面,问老者:“那另外的三分之一呢?”
  老者见云荛问自己,愣了一下答道:“剩下的人都没事,应该是那个叛徒没有拿到刻他们名字的竹牌,原本所有人的名字都是要用竹牌记录封存下来,按照不同的顺序又分装于不同的盒子里,不同的盒子又分别放在不同的密室。那些留下来的人和其他人被老奴放在不同的密室,但是由于前段时间,出了一些变故,刚好写着这些人名字的竹牌被焚毁,老奴猜想,很有可能那场火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被人故意毁坏。都怪老奴疏忽大意,放松了警惕,没有及时禀报世子,才导致了这么多人折损。世子殿下,老奴该死!”说着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夙骁冷冷看着,任由他自己抽自己耳光,室内啪啪声想起,云荛在心里默默数到二十时,夙骁开口,“好了,这二十个耳光就算是你对那些死去的人的赎罪了。管理松懈,知情不报,任人唯亲,该怎么处理不用我来教吧?处理好后,你自己去暗室领罚。剩下的事,都交给雪影。”
  老者闻言,眼神微缩,跪地磕头郑重道:“果然一切都瞒不过世子,是!老奴明白,老奴一定不会姑息他,老奴告退。”
  老者退出去后,云荛好整以暇看向夙骁,夙骁脸色缓和不少,用手摸摸她的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怎么知道他任人唯亲的?他好像也没说内奸是谁吧?”
  夙骁默然:“秦伯是一个忠烈之人,这么多年,秦伯是除了太后之外唯一看着我长大的人,包括从我出生开始,满月,生辰,年节。在我十岁以前,都是他陪着我过的。”
  “那他为何会?”云荛不解。
  “秦伯重情,这一点让他始终脱离不了情意的禁锢,曾因为受过我母亲的提携,所以在母亲去世后,他不惜违背父亲的意愿,也要护着我。而他的妻子因此受了连累,不久就离开人世,但秦伯从没有一句怨言,因为母亲临终前把我交给了他,他一心辅佐我,这么多年,忍受了无数宁王府的打骂,他却依旧留在那,只是为了在潜移默化中,把势力一点点渗透进宁王府,为我将来继承王府做准备。直到我搬进宁王府那年,他才做了我院子里的管事。”
  云荛无言,世上竟还有这种衷心之人。
  “秦伯无儿无女,只有一个妻子留下来的侄子秦飞,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妻子,所以对那个秦飞关怀备至。但是密室里面的东西,涉及牵扯到很多事情,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秦伯心知肚明,所以他的钥匙,一般人也是拿不到的。”
  “如果是他的亲侄子,那就另当别论了。”云荛食指竖起,接话道。
  夙骁看着桌子上云荛刚用手指蘸着茶水化出来的看不出来形状的图案,没头没脑的突然发问:“你觉得……我残忍吗?”
  云荛一脸蒙圈,“什么?”
  夙骁自嘲的笑笑:“我是不是对秦伯太过苛刻了,明明对我有恩的是他,衷心为我的是他,他只是因为一个承诺就为我做的如此地步,而我却总是在伤害他和他身边的人,他如今这样,大半也是我害的。”
  “不,你没错。”云荛捧起夙骁的脸,认真的说道:“你没错。你任由秦伯自扇耳光,是因为知道秦伯心中郁结,把无辜之人的死都怪在了自己头上。只有让他自己惩罚自己,秦伯才会释怀,自己想通一切。”
  “而让秦伯自己处理秦飞,或许对于他来说是残忍的,但是,如果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因为妇人之仁留下,最终只会将你,将秦伯置于险境。我都能想到,秦伯怎么会没有想到?”
  “嗯。”夙骁闻言嘴角微勾,丹凤眼里投射出明亮的光,夙骁的手覆盖在云荛小巧的手上,云荛的热量顺着夙骁冰冷的手指传递给过去,夙骁眼中笑意愈浓。
  “云荛。”。
  “嗯?”
  “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