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 太后何意
又在忐忑中度过了些许时日,白嫤便就迎来了自个的生辰,这回又因着怀有身孕,故而府中一改往日低调的做派,为白嫤不算靡费的操办了一场,亦显得这位苏府的少夫人极尽荣耀,更胜从前的公主身份。
公主成婚历来乃为下嫁,夫家则是高攀,可放眼帝都的贵妇千金们,但凡提及白嫤的婚事,皆免不了啧啧称羡
苏府众人上至侯爷,下至奴仆,没有一个是张扬的性子,哪想这一家子寡漠的脾气反倒成全了白嫤,不必奉迎长辈,笼络下人,过得倒很舒心。
从前言道,总觉方醒真真是承了苏氏一族的嫡传,文韬武略不在话下,处事之道则更胜于蓝,看着当真不是个好相处的小姑子可也就是这样一个机敏善变的人,白嫤说出口的话语,她懂,白嫤不曾说出口的情绪,她更是明白。
整场的生辰宴会下来,白嫤也就只管坐着听她最为喜欢的戏剧,台上的名角是方醒一早打皓月国请来的,宫中的娘娘们听说后好不怄气,不过是因着太后的事情不好将戏台搬到自个眼前。
还有那些个句句恭维的话别说听不到白嫤的心坎里,连她的身都近不了,只是要除了那位被太子殿下带来的不速之客,又
当叶如烟偏弱的步子随着太子来到,众人惊异的眉梢恨不得能飞到天上去,童谣更是冷嗤着靠近白嫤,对他二人抱着不加掩饰的敌对态度,纵然方醒能不计前嫌,叶如烟当初的那把刀,可是比刺到童谣身上还要让她疼痛。
众人的轻嘲声对于叶如烟来说,如刀割水一般,而太子一派的不威自重,单以目光便将所有的声音压了下去,那些人只好躲的远远的悄悄啐上一口,恨不得将唾沫喷到叶如烟的脸上。
叶如烟在太子的示意下拿出一方锦盒,白嫤打开瞧着是一支刻纹精美的石榴发簪,既不是极贵重,又有多籽的好寓意,她便回了谢收下,随之不温不火的请太子与叶如烟坐下听戏
那些个小姐们见此更是恨毒了叶如烟,或者说是艳羡才更为确切,太子此番,足见是原谅了过往。
次日午后。
白嫤素来喜欢在凉亭内的摇椅上小憩,半寐半醒间转了个头望向池塘方向,只见苏柝如雕像般的默默负手矗立,单是那样一个沉寂的背影便使白嫤不胜倾倒,一阵徐风划过,高高低低的残荷舒展在水波之上,白嫤的脸上也荡起了笑颜。
苏柝弯眸回首,快步走向想要起身的白嫤,在旁拽了个坐墩紧挨着摇椅坐下,白嫤笑意绵绵的为他整了整衣摆,苏柝顺手便就握住了白嫤葱白的指尖。
“梦到我了吗。”
“这不是正在梦中”
白嫤的语调也比往日软了三分,比起在苏家得到的所有一切,她独独最爱这一样,便是眼前宽厚温存的苏柝,没有了在外的凛冽气场,有的只是对她的情真意切。
“夫人的梦夫人做主,可有什么吩咐为夫做的。”
“那便劳夫君为本夫人捏腿吧”
苏柝哂然,依然握着白嫤的小手,另一只手不轻不重的遵从着白嫤的命令白嫤低首浅笑,唇角的甜蜜之*不散,两人就这样笑了一阵,才回归到正题上。
“今日不该休沐的,可是发生了何事?”
“恩,夫人近来不大痛快,我瞧皇上回后宫用的午膳,便就同子凡调了班回来,好多陪陪夫人。”
苏柝剑眉微扬,炯炯的眸光注视着白嫤的面庞不胜关切,白嫤愣了愣,随即便笑了。想到原来如此这一家子异口同声的要为她办寿宴,竟是都以为白嫤心情不畅。
“这是我不该,让祖父和母亲忧心了。”
“出嫁从夫,你纵有什么不该,也是为夫的不该。”
苏柝的声调低磁婉转,这番亲热体己的言语使得白嫤心头泛起涟漪,好似那荡漾的碧波,往来缠绵,起伏不定。白嫤当下紧紧的回握住了苏柝的手,仿佛他那手心的温暖便是荡平前路坎坷的力量所在。
白嫤今日穿了件家常的珊瑚色长裙,半晌稍稍坐直了些身子,才娓娓道来
这件缠绕心头,念念不可释的事情来由,要追溯到那日白嫤在太后娘娘的寝殿中侍疾,白嫤本以为呆不到片刻便会被请出来,哪知太后那日忽地来了精神,与她闲话了好一会子,颇令白嫤讶异,而更让她讶异的在后头
皇上可以说是碰巧的也到了太后的寝宫,这祖孙三个还真是第一回这般坐在一处,没有别的旁人,看得出当时皇上的心情本是很好的,因太后和皇上在长公主同皓月国有婚事牵扯之后少有好脸色,白嫤还着实担心提及到此
接着不知怎么聊着聊着就扯到了方醒,白嫤那一刻的笑容怕是她有生以来最僵硬最难看的了,连隐藏遮掩都做不到,因这话题内容是方醒的婚事,太后当时毫不避讳的提醒皇上,方醒及白昱墨的岁数都不好等,况且这婚事一拖再拖,皇室,朝廷,百姓,各个有词,怕他国更是拿笑柄说叨!
白嫤低首坐在一旁面色甚差,更别提皇上的脸色,勉强待太后说完,当即反驳了一套惯用的官方话语,什么方醒的岁数哪里就大了,方醒的婚事自有苏老侯爷挂心着,甚至有方醒如今的身份不适合嫁给一个区区墨王。
两人争辩了几句,眼看太后的脸色越发的差,好似就差吐出一口老血,皇上才冷着脸作罢离开,那坚决的背影好似彰示着他对此事的态度,白嫤也不好劝,只能如刚才一般透明的退了出去。
白嫤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却只是说了一半,还留有一半自个的存疑,苏柝专注的谛听着,则已全听明白,淡淡一笑,那笑低低的,好似全不在意,轻云拂过可他眸中漾起的笑意却蒙上了浓重的阴影。
白嫤出身皇族,长在帝都,自小练就事无巨细察言观色的本事,无关一个人的心地纯善与否,说是耳濡目染更为恰当,整个皇城内的人,哪一个不是疑心重,眼光毒的人精,岁数越长,越是娴熟。
所以,那一日太后与皇上的对话,白嫤绝不相信只是她听到的那么简单,甚至太后真要是吐出一口血来,白嫤都不相信,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假的,她不好分辨的清楚,只明白一点,那日绝不存在什么碰巧。
太后何意?皇上又是何意?
转瞬白嫤已被苏柝按捏的手劲点拨抬起头来,还没看清他是什么表情,已被拥在怀中,白嫤靠着苏柝结实的肩膀略微犹豫的顿了一下,只一霎,神志骤然清明,将手抚在苏柝的背上,疲倦的面容上露出了温柔笑颜
她啊,一颗心如今真是被苏柝吃的死死的。
晚间,夜风骤起,晃动着檐下的纱灯,透过窗缝吹的屋内烛光时明时暗,童谣面朝里头睡着,半阖着眼睑昏昏欲睡却又无法安睡,听着外头越发清晰的喧腾风声,烦躁的将薄被盖过头去。
方醒倚在床头翻看着一本药典,在面上酝酿着笑意,知晓童谣这般是上了心事,待看完一页后故意干咳出声,果然,童谣速即像弹簧似的掀被下床,本以为终于忍她不住开口相询一二的方醒,只是含笑淡淡的翻了一页纸。
“主子就会笑话我。”
“说吧,什么事。”
童谣像小孩子般撅了半晌的嘴,双手不自然的抓着睡衣,在心底里叽咕了一阵,才垂着头在锦枕下拿出一样什么东西,一步一步用恨不得走上一夜的慢吞速度坐到方醒跟前,眼梢挤弄的模样仿佛难逃一死。
“是什么?”
“这个是林二送给主子的”
童谣梗着脖子艰难的举起双手,被方醒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的更是无从遁形,只得不怕死的将这太过烫手的荷包放在了书上。
“你见着他了?他最近忙什么呢?”
“也没忙什么”
童谣在心里不住发毛,还以为纵然方醒与她比常人更为亲密,这样代她接物的行为总是不对的,不想方醒问的话更令她犯难
“放下吧。”
“主子不看看?”
童谣追问了一句,后自认不是,撅着嘴将方醒视线下的荷包移开,拿在手里不是,放在方醒枕边也不是想来是这荷包的绣样太过考究老套,一看就是老一辈人传下来的!
或许是初秋的雨该要来了,屋子里显得格外沉闷,方醒徐徐起身走到窗边,刚打开一侧的窗子夜风便逃窜而过,吹着她耳畔松脱的鬓发颤动不休,悬在头上的纱灯也跟着不住的打横飞起
童谣侧眼看着屋内的烛火,摇晃不定的扭了两个来回便就被风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