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闻听往事

  触目惊心的烧伤痕迹在越妃雪白的皮肤上显得尤为突出,清凉的药膏被不轻不重的涂在伤口之上,还是惹的越妃一痛,不由得回过神来看向床边的方醒微微一笑,这笑容美丽的让人无法直视。
  若是男子惯常喜欢以貌取人,拿女子的相貌作为第一印象,而女子之间又何其不是如此,越妃娘娘的容颜令谁也无法不拿正眼瞧上一瞧,只是太过美丽,其实也是一种罪过。
  “心绞痛好了吗?”
  “恩?好多了”
  越妃神情微微波动,又很快转为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她没有想到这样一件小事方醒会一直记得,之前虽才见过一面,却记忆犹新,心中觉得这个脸上挂着冷漠的少女很是亲近。
  “谢谢,其实不必为了我得罪宁妃。”
  “娘娘才是皇妃。”
  方醒涂完药膏帮着越妃将肩上的衣服穿好,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偏僻的寝殿真是她在这宫中见过面积最小,最为冷清的地方,饶是宁氏的冷宫约莫也比这里强上百倍。
  方醒回眸见越妃正抬手想要触碰她脸上的疤痕,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越妃带着歉意浅浅一笑,表示自个唐突了,方醒没什么反应,坐在床边不知想些什么。
  “煜王,走吧。”
  “嗯。”
  越妃神色不变的看了一眼门外的长公主,而后经过方醒收回了目光,适才来了个嬷嬷,趴在长公主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越妃晓得长公主面上虽是装作不愿与她有过多来往,当年也是为她求过情的。
  “谢谢你。”
  “以后别那么好欺负,有事可以让下人找我。”
  方醒离开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加深了语气嘱咐着越妃,说完便若无其事的离开了,越妃没有回说什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像极了那些没有灵魂的漂亮布偶。
  “今日谢过长公主。”
  “你啊”
  长公主故作埋怨的看着方醒,眸中却流露出关切的神情,同方醒离开了越妃所居住的宫殿,殿门口的一个丫头跪在地上自顾行了个大礼,方醒对她有印象,只是没想到这里居然会只有一个下人伺候越妃
  “她都习惯了咱们也得习惯。”
  “恩?恩”
  方醒明白了长公主的意思,一笑了之。方醒第一次见到这样不温不火的女子,那令人沉醉的面上看不到丝毫的火气,没有开心,没有不开心,只有平静,深不见底的平静
  “今日若非我,你是不是就直接动手了。”
  “谁让我这个王爷的话没人听呢”
  方醒同长公主一齐踏着小步走着,身后的几个嬷嬷离得很远,也是同所见之人一般惊讶于长公主和方醒的交情,尤其方醒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而长公主的年岁说是方醒的母亲也不为过,却不成想这二人会是朋友。
  “唉皇上下了命令,将宁氏身边的宫女杖杀了,适才在场的下人皆是杖责三十,说若再有违背煜王命令的人,格杀勿论”
  “三十轻了点。”
  方醒故意逗笑了一句,无奈长公主根本笑不出来,侧眼看着方醒面上满满皆是担心,之前方醒的一句话说错了,宁氏现今虽不是宫妃,却仍比宫妃尊贵。
  “另外祁王召了御医去给宁氏看脸,被皇上斥责了,说是不许。”
  “可宁氏还是会有药的。”
  方醒同长公主对视了一眼,二人心知肚明的点了点头,反过来再看越妃便更觉可悲,还是那嬷嬷说是煜王要的烫伤膏药,越妃才能有药可用。
  “皇上越是待你好,你越要小心才是。”
  “可你不也是忍不住教训宁氏。”
  长公主笑笑不置可否,她对这座皇宫无比的厌恶,并非是经历过什么,所以往往都是袖手旁观,能让她下这样的狠手,想来平日里也没有少忍她宁氏的所作所为。
  “你有事要问?”
  “恩,不知长公主可愿告知。”
  长公主佯装生气的板着脸,对着身后的一众嬷嬷示意了个眼神,在众人的注视下伴着方醒朝没有人的拱桥走去,这份胆量倒是比她的侄儿白昱修强上许多。
  “你想问越妃?”
  “恩。”
  方醒身着蓝灰色锦袍,双手环胸倚在桥栏上,眯着眸子睥睨上空的骄阳,而长公主则仍是一派端庄的立着,瞅了一眼方醒的站姿不敢恭维。
  “其实我知晓的也只是表面见着的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因着储君立的过早,而父皇又很是喜欢他,所以没少受他人的迫害当初东宫里只有两位娘娘,一是现在的越妃,还有是祁王的生母,其胡氏一族对越妃的芥蒂很深,因着当初是祁王的生母先有了身孕,后来孩子掉了,是个女胎”
  “竟有这事”
  长公主提起往事不免有些感触,扶着桥栏怅然的点了点头,想贵妃会对付白昱墨,是担心储位之争,而宁氏则是对越妃仇恨已久
  “若说起来我也不是很懂皇上,当初在东宫时他与越妃是极恩爱的,两个彼此相爱的人有了孩子,理应更加亲密才对,只恰恰有了墨王之后,皇上却将注意力转到了祁王母妃的身上,再后来先皇去世,诸国纷乱,墨王率军出征得胜归来我甚至笃定他会成为太子,却不想”
  “水果熟透了,然后就烂掉了”
  或是皇上为了巩固帝位,或是因为越妃不是古苍人,再或是皇上就是喜新厌旧,帝王之情最是凉薄,身边无数人明里暗里的提醒着方醒,可也正是这些人教会方醒,人贵相知。
  长公主扬起笑容,眉角眼梢却含着冷冽,少见她有如此的表情,生在皇家,未曾婚嫁,长公主本就是个异类,她没有经历过人事情爱的折磨,却看得太多,以至于对这个世道无比失望。
  “生在皇城中,连亲情都会被时间及利益划分所淡化,这里最低价的,就是真心了。”
  “长公主便是最不像皇城中的皇城中人了。”
  察觉长公主陷入回忆中的声音隐隐作抖,方醒将手搭在长公主的腕上带着她往前走了两步,长公主面色微微一凝,眉头瞬间也就舒展开来,那一旁看似无意,却竖着耳朵靠近她们的小太监便见状低着头走掉了。
  “所以更多的事情,我也是不知道了。”
  “已经很感谢长公主。”
  要人去回忆一些过往不是很好的事情,甚至充满了血腥,只是为了给方醒解惑,长公主已然十分的慷慨,两个人没再说多的,一齐朝宫外走去
  至于那些长公主不晓得的事情,这天下怕只有皇上自个知道,毕竟谁也不是他,无法回答为何就是突然不爱越妃了,为何就是不喜欢自小便展露踔绝之能的白昱墨。
  “到了,掌柜的?”
  “恩,谢谢”
  车夫将陷入深思中的方醒叫了回来,方醒给了银子后抬眸看着上方的牌匾,真是如同时光倒流一般,一年前也是宫门拜别长公主,跑到了这主街上来。
  天然居内,方醒径直上了三楼找了个安静的包间,不一会阿九便亲自端着茶水点心进来,身后跟着面具男。
  “可有查到?”
  “甚是奇怪,没有。”
  阿九双手为方醒奉上了一杯清茶,嘴角偷笑着她们三人没有做什么无趣的久别寒暄,只是难得能从面具男口中听到这二字,而方醒也真真同样在心中道了一声奇怪
  “武功如何?”
  “武功一般,轻功了得,故无法追踪”
  面具男的声音一下子放的很沉,他与方醒所说之人,便是从西境将太子追杀到大越的那帮人,并非夜行门,也并非西齐或玄宸的人
  若是白昱祁知晓,定是会惊奇的跳脚,分明是夜行门允诺的大礼,居然不是他们所为,况且流言要比信件传的迅速,夜行门已经放了消息说并未插手战事
  这在白昱祁听来,只觉得或真是西齐信口雌黄,虚张声势,但更多的便是认为此次西齐输了,所以夜行门才会不承认
  “这天下人才辈出,有咱们查不到的势力也算正常。”
  “可这势力已经举着刀子朝咱们过来了。”
  方醒轻轻闭上眼睛,遮住眸中散发着的逼人光芒,压下心头涌起的疑三惑四,阿九闻听面具男的话,忍不住担心的看向方醒
  “主子不常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有一日咱们斗不过别人,阿九会是”
  “别瞎说。”
  面具男横眉略带责怪的看向阿九,只当她是个乌鸦嘴,阿九则旁若无人的凝视着方醒,面沉似水方醒睁开双眼安慰的拍了拍阿九的手背,淡淡一笑很是从容,看不出心中的半丝忧虑。
  阿九一怔,跟着同样的微微一笑,只笑的很是压抑,她那话不中听,却是一早便在心中下定的信念,若有一日方醒吊形吊影,身陷囹圄,哪怕需要阿九的命来相护,她也会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把命给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