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时过境迁

  白昱祁紧紧的攥住了袖子里的手,浑身上下控制不住的颤抖,看着方醒胜利的背影指甲深深掐入手心,此番是他失算了,他还以为这京中还是被白昱墨滔天的军威笼罩着的时期,但凡有谁敢开口说一个墨字,皇上都要砍了那人,如今方醒甚至在墨王府过夜皇上居然会因为对方醒的宠爱,遗忘了曾经的阴影是啊,时过境迁,毕竟多少年都过去了。
  “不走吗?祁王”
  “这便走。”
  太子潇洒的在白昱祁一旁停住身子,从袖中拿出一把折扇扇了扇,又学着白昱祁的模样痞痞的一笑便走了白昱祁怒的全身都抽动了一下,狠狠的吸气呼气此番他真是亏大发了,陈国公便也算了,他的工部尚书
  “煜王殿下有礼。”
  “于尚书好久不见。”
  方醒气定神闲的坐在远处的台阶上,看着从太和殿出来的大臣们一道出了宫,只有这个于远帆左右找了找人,一瞧见她便赶忙过来了。
  “适才未曾为殿下说话”
  “是对的,咱们的交情是一回事,官场争斗是另一回事,不要混作一谈。”
  方醒含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截断了于远帆的话,而于远帆似乎还格外高兴,一瞧见方醒的笑容更是抑制不住的慌乱起来。
  “那那那下官便先走了,哪日殿下有空闲,下官再向殿下讨教些学问。”
  “于尚书客气,好走。”
  方醒坐回台阶上,看着于远帆方才还兴高采烈的模样,一转过身就一副若有所思的背影,还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真是个喜怒无常的怪人
  “在这呢,兄长。”
  “嗯?你还没走?”
  方醒发出银铃般的叫声,苏柝猛地站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向起身的方醒,他也与方醒相处了大半年,觉得他这个妹妹性子当真古怪,还颇为聪明,此番等在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是皇上召见我吗?”
  “不是,皇上让我送送你。”
  方醒脸上意料之中的笑容僵住,适才谁夸她聪明来着,照理说不会啊,皇上定还是疑心白昱墨的,否则那一日不会想砍了他所以方醒认为下朝之后皇上还是会召见她的,居然没有,难不成皇上真的那么那么疼爱她,这种事情连个解释都不要?
  “直接出宫还是”
  “出宫吧,嫂子好容易来一回,让她在德妃娘娘那多呆会。”
  方醒这会显然已经不将那些困扰她的事情放在心上,和苏柝一齐让开道路,看着那被去了官帽堵住嘴巴的陈大人被两个禁军侍卫押了出去。
  “今日右相和太子都开了口”
  “嗯,右相顶多是还人情,太子就啧。”
  苏柝深邃的黑瞳由浓转浅,看着身旁走着的方醒的右脸,上面那道疤痕永远不会消失,可在苏柝眼中方醒是那么纯净无暇的不染丝毫沧桑。他还担心方醒会被太子蒙蔽,还好方醒看的足够透彻。
  右相大人之所以会开口,并非为了皇后肚子里的孩子,而是于去年叶凡之的寿辰,方醒曾医治过昏迷的他,若为孩子,右相可除了适才朝堂上的话外从未与方醒打过交道,至于太子,一是怕苏家转到皇后的阵营,二是在同方醒卖乖。
  “你今日可是大胆,在皇上面前还耍小聪明是不是,皇上他可都是晓得的。”
  “皇上当然晓得,这亲王之位是他给我的,自然要他帮我摆平,那些老臣不是认为皇上过于宠爱我吗,我就恃宠生娇给他们看,免得以后再有事端,诚如外祖父说的,我这一身的荣宠不一定哪一日就没了,那干脆能用的时候就用个够,免得总畏首畏脚的让人觉得好欺负”
  方醒说着扭头冲苏柝一笑,笑得很是可爱,笑容中还有一些些的狡黠。只是此情此景若入得那些不喜欢方醒的大臣耳中,听来定会不由得觉得字字惊心。
  “祁王如今变得野心勃勃且精于算计,你要仔细了。”
  “放心,兄长只一门心思的恪尽职守,不用管我,哪怕我有一日在你面前被砍头,你也要连眉头都不可皱一下啊啊,疼疼”
  方醒的小脸蛋徒然被苏柝狠狠的拧住,那些到了嘴边要说的话,也被打断了苏柝只觉得方醒说的那些犹如冰铃在风中叩响,因为明白她虽是当作玩笑在说,其根本就是认真的,苏柝心下不免微微苦涩。
  “还敢不敢了”
  “兄长,注意你高冷的形象,这脸我回到家前会再掐一掐的,你看外祖父和舅母可会饶你。”
  方醒冲着苏柝挑衅的笑了笑,挑挑眉便离开了,苏柝也不可再往前送,看着方醒抬手掐自个脸蛋的背影,苏柝不觉微微一笑,吓坏了两边守卫的禁军
  “小姐小姐!救我,我不想死啊!”
  “祖父哥哥,怎么办啊”
  夏莲惊声尖叫的求救声不绝于耳,不过很快便也没了声响,陈国公自看到那么多的公公和禁军侍卫闯入他的国公府,心知大事不妙,这时候却也顾不得夏莲之类的旁的。
  “祖父”
  “国公爷,容奴才说一句,请快些收拾细软吧,看着你们出了城门,奴才们也好回去复命。”
  陈国公还算明亮的眼神变得涣散,表情难分悲喜,因太复杂而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陈雪娴作势便想冲门外的公公叫嚣,被陈国公狠狠的一把拉了回来。
  “你还嫌不够乱吗?收拾东西去!”
  “祖父,咱们进宫找皇上说理去,那方醒嘶”
  陈雪娴尖利的声音戛然而止,低眼看向下方掐住她手腕的两根手指,转而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陈良,他虽只是沉着脸,可陈雪娴从未见过他如此表情。
  “恕奴才斗胆陈小姐若言语间胆敢不敬煜王殿下,奴才可是要回宫回禀圣上的,到时候”
  “岂会岂会,公公辛苦还请去偏厅喝茶,我们这便收拾东西,今日定会出京的。”
  陈国公起身走到门外,言不由衷的讨好着一个公公,此次进京当真收获颇丰啊如今他连对待一个太监都要矮三分,见太监不为所动立刻从袖筒里掏出一个钱袋递过去,谁知道那太监眼中的鄙夷之色就更重了。
  “别,国公府的钱我们这做下人的可不敢收”
  “算了算了,咱们去偏厅等吧,不就一没落的国公府,还瞧不上咱们做奴才的呢,真不知煜王怎的如此好心,还替他们说话”
  两个太监结伴你一句我一句的讽刺着,越说越大声,仿佛还怕厅内的陈雪娴听不见似的,陈国公回身脸上的笑容犹在,笑纹的褶子很深很深,带了一丝刻毒,捏着手中的钱袋,甚至想将那硌手的银锭子捏碎。
  “祖父,不如咱们去找祁”
  “管家,带两个丫头去收拾行囊。”
  陈良打手一挥,提高音量直接对门外的下人吩咐道,陈雪娴一听便不淡定了,她就是认为她这个哥哥左右是向着方醒那边的,顿时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抬起的手指几乎要点到了陈良的鼻子上。
  “我们为什么走!我不走!我不要回老家,都怪方醒,我恨她恨她!”
  “你恨她,自可光明正大的打败她,昨天那一出,平心而论,是世家小姐的作为吗?咱们爹娘在天有灵,是希望看到你这幅模样吗?”
  陈雪娴自觉家教良好,言行举止一直以来,都是十分端正的,可是如今被陈良提起了已故的父母,才不由得静下心来,想一想她到底做了什么。
  “良儿,祖父可以走,但是你呢,煜王将你一个人留在京中,我怕会对你不利啊”
  “祖父,你也听到那些公公说的了,这惩罚是煜王施恩给的,若由皇上来定,咱们许就不能这般好好的说话了,孙儿心向在此,必会做出一番成就给祖父看。”
  陈国公转身看向同样气恼的陈良,眼神变得有些凄切,陈良恼的自然和他与陈雪娴的不一样,是恼她二人一个一把年纪,一个格外愚蠢,偏偏想在这个皇权的漩涡中折腾,没想到人家根本看不上,一脚给踢出来了。
  “那祖父替你给祁王去封信?”
  “祖父怎么还不明白,这天下将来皇上要传给谁,自有他的决断,不是我们可以肖想的,不要再对祁王殿下抱有任何幻想了,孙儿就算想要建功立业,尊的是皇上,忠的是内心。”
  陈良说完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往常一向内敛的他,何故要说这般多的话,还不是想劝他这两个最亲的家人迷途知返,莫要在想些有的没的,而对于白昱祁,他心中自是有诸多的埋怨。
  “那咱们去收拾东西”
  “嗯。”
  陈国公被陈良说的也有些松动,看向扬着下巴不愿服软的陈雪娴,陈良没再说什么,扶着陈国公往后院走,她这个妹妹也只是阅历少,以后在故里的漫漫长日中,她总能想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