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冯子良死国可乎
轰隆隆的雷鸣声不止,电光划过天际,映出黑童子身后凝成的虚影模样。这人形一身黑袍,神采短小,面带凶光。与白童子身后出现的虚影一般,黑童子身后凝成虚影头上也带着一顶高帽,上面一样贴着一张长长的字帖,贴上写着硕大无比的四个字“天下太平”。
随着宋倩儿忽然的回援,她把冯异安置到了一处树洞之中。虽说冯异少年老成,可毕竟不过是七八岁的稚童,看着身后漆黑的一团,闻听着阴风飒飒,雷声轰轰,他怎么能不害怕。只见冯异屈膝坐在地上,双手环抱在胸前蜷缩在树洞里。好在树洞够大,遮去了大半的秋雨,免于小孩子再被淋湿的命运。他脑袋低垂着,埋在双腿之间,听着树洞外雨声滴答,他长吁短叹不止,有一搭没一搭的打量着绵绵的秋雨。
就在此时,一阵舒缓的马蹄声传来。冯异只当自己是听错了,少年不相信怎么会有人在遮天蔽日的疾风骤雨中还能悠闲地任马缓缓前行。可是当他抬起头时,就看到了一匹通体透白,不带一丝杂色的神驹。只见此马脖子周围长毛好似雪白的丝绸,丝丝飘散在空中,好生狂烈。更令冯异惊异的是,黑云压天,天地昏暗,可是这雪白的宝驹上竟然亮起了淡淡的白光。小男孩抬头朝上望去,就看到了马上端着着一座一身白袍的俊俏青年。这青年生的俊朗,剑眉星目,面若白玉,带上戴着一股温和和强大的自信。这青年手里端着一把古朴的油纸伞,正在若有所思的望着不远处的乱景。他嘴角一扬,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兴致盎然的喃喃说道:“哦,这气息难道是修炼神魂的法门。修习这等法门的修士就是在修士时代也颇为罕见,据说只有神魂特殊之人方可修炼,可万万没想到今儿却被我撞见了。”青年明显是来了兴致,他伸长了脖颈朝着前方望了望,看到黑白童子身后凝成虚影头顶的字帖是,他的眼里忽然亮了起来,有些惊讶的说道:“一见生财,天下太平,呵呵,这是被称为七爷和八爷的黑白无常啊。”说着,冯异忽然轻轻吁了一声,那宝驹闻声即可停了下来。青年翻身下马,朝着冯异躲藏着的树洞走来。一边走着,青年一边不停地右手抚过林子里的草木,他冲着冯异笑了笑,出声说道:“小孩儿,难道你不知雷雨天儿不能躲在树下吗,会遭雷劈的哟。”
自从青年一人一马出现,冯异的眼睛就落在那匹雪白的宝驹上没有移开过分毫。听闻青年对自己开口说话,冯异正好就坡下驴,只见他伸手指着神骏的宝驹,出声问道:“大哥哥,那匹马
是照夜玉狮子吗?”
青年问听冯异的话,眼神闪过一丝惊讶,此事他已经走到了树洞前。只见他伸出双手把冯异从树洞里抱了出来,轻笑两声,好奇的说道:“哟,小伙子见识不短啊,竟然识得此马是照夜玉狮子。”
冯异乖巧的任由青年把自己抱了出来,出声回答道:“我家里人会相马,所以爷爷从小就教我识遍了天下名驹。”
青年慢慢悠悠的把冯异一路抱了回来,伸手就把他扔在了照夜玉狮子的鞍鞯之上。他轻轻笑了笑,紧接着大手一挥,就见点点秋雨在在冯异的眼前凝成了一团,随着青年指尖轻动,雨团凝成了神骏宝驹的模样。冯异看着眼前的雨水变幻莫测,最后变成了万马奔腾的景象,早就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青年见状,轻轻拍了拍呆滞中的冯异,出声问道:“以后跟着我如何,我可以带你识遍天下名马,更能让你见识到这世间的除马之外的坐骑,如何?”
冯异闻声,眼里闪烁着耀眼的光泽,小脸儿一沉,恳声回答道:“我要先与爷爷告别。”
“城里?”青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安宁城,挑着眉毛朝着冯异问道。
冯异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他脸上露出了几分纠结,有些苦涩的说道:“只是城里门卫防守很严,不知道大哥哥你进不进得去这城里。”
听闻这话,青年忽然笑出声来。他牵着照夜玉狮子慢慢悠悠的朝前走着,一边气定神闲的说道:“呵呵,小子你放心好了,这安平州还没有我进不去的城门。”青年说着,朝着龙首林里望了望,对着冯异说道:“怎么了,那里有你认识的人?”
冯异闻声沉默不语,只是将头深深地垂下,露出了一脸的苦涩。青年见状,笑出了声来,轻轻地说道:“呵呵,江湖路远,不必害怕,自会有重逢之日。”
“大哥哥,我叫冯异,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冯异问听青年的话后,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所说李安民和眼前这人有着明显的不同,可是面对这两人时,冯异总觉得心里有一种相同的信任之感。小小年级的他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为何,他想不明白,只好摇了摇头。
“冯异,冯异。好的,我记住了。”青年闻听此言,口中反复念叨了两边冯异的名字,然后大笑两声,出生回答道:“冯异,日后你就是我弟弟,我就是你大哥。大哥我叫做葛云,既然如此,那大哥的兄弟姐妹也就是你的兄弟姐妹了,你且记住,除了大哥我之外,你还有一个二哥叫做刘凌,一个姐姐叫作小妍儿。”
“大哥葛云、二哥刘凌、姐姐小妍儿。”冯异坐在马背上,念念有词的重复着。
安宁城的城楼之上,站着一位身着将袍,举手投足只见却透着儒雅的中年男子。这人面若冠玉,下巴上蓄着胡须,到是平添了几分将军的铁血意味。他面无表情的
望着龙首林中团团黑云,眼里流出几点深沉的意味。这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奉命镇守安宁城的浮云军四大将,浮云教四大护法之一的邓踽踽。此时,邓踽踽身旁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藤椅之上。老人身形消瘦,脸色蜡黄,眼里尽现浑浊之意。只见他的身旁铺着一层厚厚的兽皮毯子,似乎想要为老者从秋雨中保存一丝生机和暖意。老头儿艰难的喘息了两口,对着身旁的邓踽踽开口说道:“将军,老朽活了一辈子了,除了我那孙儿以外,就再无其他的牵挂了。原本老朽可以安心地离去,可是现在不敢随意的咽下最后一口气啊。任凭老朽如何想象,都玩玩没有料到竟然在行将朽木之际,看到了家园罹祸,安平乱起,家不为家,国将不国。老朽虽然别无他能,一辈子都苟活在马厩之中。可是马儿尚知何为家,谁为主,怎么这人反倒是不懂了这此中的道理?”
邓踽踽深呼了一口气,望着老头儿说道:“冯冯冯老莫要气愤,您您是举国皆是的相马大家,不管是有多少皇室御马,都是经由您手。早年间,若不是您您您,于危难之间救济与我,那那那么也便没了今日的邓踽踽。您您放心,我邓踽踽保证,不管以后如何,我都将会拼尽全力保冯异一生平安富富富富贵。”
听闻了邓踽踽的话,躺在躺椅中虚弱不堪的冯老头脸色涨红,露出了几分焦急之色。只见他苍老的身子颤抖着,艰难的举起了那双枯瘦的老手,重重的拍在了藤椅上。老头儿浑浊的双眼里闪过了丝丝凛然的怒意,义愤填膺的说道:“枉我冯子良相了一辈子的马,却终是相不对人。自打你邓踽踽率领浮云军攻进了这安宁城,你莫非不知是谁家先站出来反抗,是谁家的儿郎率先赴死?是我冯家,是我冯子良的儿子,是冯异的爹娘,是平日里待你如亲兄弟的你冯家兄嫂啊。安宁城里很多人都知道你从小由我收养,可是偏偏破开安宁城的人是你。我冯家之所以不惜身死,难道是为了保住冯异的富贵?你送来的草药,钱粮我统统拒之门外,难道你不清楚究竟是为何?”冯子良怒眼圆睁,强撑着病体站起身来,伸手指着邓踽踽怒骂道:“就因为我冯家与你邓踽踽有旧,所以别人能忍,我冯家不能忍。别人能将就,我冯家不能将就。我冯家若是逆来顺受,岂不是弱了汉人的气势,损了汉人的风骨,我冯家别无选择,只能用自己的血洗清楚与你这祸国乱党的关系,用自己的血唤醒安平州民众的忠义与血性!”
冯子良挣扎着朝着城墙走了两步,他望着荒凉的安宁城,望着龙首林的风雨,慷慨陈词道:“我不求你庇护我冯家,只望你勿要再助纣为虐了。我冯子良一介庸人,虽然垂垂老矣,可是却忘不了身体里流淌的是大汉得热血。我虽为相马匹夫,但死国可乎?”
话音未落,冯子良苍老的身子大步朝前,从安宁城高筑的城墙上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