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回 背道而驰别离远,南辕北辙相思长

  齐天叹道:“还有我答应过慧静师太,要将她师姐妹的骨灰,送回峨眉。可是父亲临危受命,我身为人子,如何坐视不理?”
  倾城明白他意思,不去峨眉,那便不义,若上峨眉,则置父亲不顾,却又不孝,那是孝义难以两全。
  倾城自言自语:“看来只能我一个人上臣相祠拜谒了。”叹了口气道:“只希望那蜀道不会真像传说中的难如上青天!”
  那府丁抱了一坛十斤的酒来。齐天倒了一半在马槽中。驳马欢腾着一口气饮尽,蹭着齐天的胳膊,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齐天见它肯吃,大喜过望,摇头道:“现在不行,等你伤好了,再让你喝个痛快。”将酒坛交给府丁,吩咐他往后限量喂食。
  那府丁诺诺应过,望着驳马,又是惊讶,又是羡慕,每天美酒当粮,做马那可比做人还要惬意。
  齐天转身欲走。驳马张口,衔住他一只子,嘴里不停的嘶叫。齐天温声道:“等你痊愈以后,我再带你一起驰骋江湖。”
  驳马松开嘴巴,仍然不停的嘶叫。那府丁叹道:“小的养了十几年的马,像这么通灵的马,还是头回见,要有一匹这样的坐骑,就是死也知足!”
  齐天摸了摸马头,硬着心肠,从马厩出来,走到倾城面前,握住她双手,道:“这趟辛苦你了。”
  倾城轻轻咬着下唇,望着他不说话。齐天道:“以你的聪明,自没人能算计到你,可人外有人,去到江湖,就当为了我,还望多忍耐一些。”
  倾城冷笑道:“怕我给你和代王府惹麻烦?”齐天摇了摇头,柔声道:“你知道我只是担心你。”
  倾城道:“你让一个上巴蜀,就不怕我惹麻烦?”齐天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个怕也怕不来,只要你安全,就是天大的麻烦,我也得替你担着。”
  倾城听他真情流露,心中欢喜,假装不耐的道:“行了,只要别人不来惹我,我也不能吃饱撑着。”
  齐天心下稍安,又道:“如……”倾城打住道:“别婆婆妈妈,在认识你前,姑娘行走江湖,可曾少过一根毫毛。倒是你爹一根筋,你可别让他到时学楚霸王,宁死不肯过江东。”
  齐天低声道:“这你也放心,愚忠殉职的事,为了你我不能干。”倾城道:“如果说话不算数,以后就是做鬼,我也不会原谅你。”
  她想到两人背道而驰,相去万里之遥,相见不知什么时候,心中难过,不禁红了眼圈,转过身去,摆了摆手,道:“时辰快到了,你走吧。”
  齐天走了几步,见倾城双肩微微耸动,显在无声抽泣,他满心酸楚,顿下脚步,待要转身过去,安慰一番,终是狠下心来,疾步而去。
  齐天走不几步,身后破空声响,倾城飞掠过去,从背后将他抱住,道:“你们都会平安回来?”
  齐天点了点头,一字一字,道:“一定会的。”待要转过身去,再看看她的脸,却被人家紧紧抱着不放。
  齐天不敢挣扎,只得静静地站着,只觉背上的衣服,渐渐浸湿一遍,显是被她泪水打湿。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门口,一个声音轻轻叹了口气说:“天儿再不去,大军只怕都要出城了。”
  倾城听声音是舅姑,慌忙松开手,急过身去,胡乱拭擦着脸上的泪水。齐天走到母亲面前,屈膝跪下。
  李凤霞急忙扶着儿子,可就像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皱眉道:“你这孩子,有话就说,还跪着不起?”
  齐天道:“城儿性子直率,以后若有冲撞母亲的地方,还望母亲大人念着她有口无心,多多包容。”倾城听到,刚擦干的脸,旋即又被泪水打湿。
  李凤霞道:“娘还以为什么大事,人家嫁进府里,就像娘的亲闺女一样,那个做父母的,会和儿女计较。”她这次稍一用力,将儿子托了起来,替他整了整衣襟,道:“快去吧,好好照顾你爹,无论如何,都要带他回来。”她不愿儿子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水,也转过身去。
  齐天回头望了倾城背影一眼,欲言又止,急匆匆去到大院,父亲早已前往校场。等他赶到校场,偌大的校场,就数名条狼氏在打扫卫生。
  齐天就近问过,却是吉辰已到,大军已经出动。齐天谢过,一路飞奔到春明门,只寥寥十几个背影,站在城门口往东伫望,不见大军的踪迹,显然已经出城去了。
  齐天看服色与身材,识得是黄清,急声问道:“黄大人,大军走了多久?”
  黄清率先转过身来,道:“候爷来了。大军刚走不久。驸马爷怕你有事耽搁,让我给你捎话,前往潼关会合。候爷这会过来,不出数里,应该便能追上。”
  齐天知道皇上有旨,说辰时三刻出城,那便得准时出城,谢过道:“多谢黄大人。”向孔有道、许然等人拱了拱手。
  许然道:“候爷本领高强,许昌这臭小子,就拜托候爷多多照看了。”齐天愕然道:“许大哥也随同前往了。”
  许然叹了口气,道:“那臭小子嚷嚷着说,大丈夫当建功立业,我看他在十六卫浑浑噩噩,去战场上磨砺一番,也不是坏事。”
  齐天点头道:“许大人放心,小侄知道。”甩开大步而行,只听身后,黄清喊道:“小候爷切记老夫在府里交代的事。”他知兹事体大,只应了声,并不多说,展开身法,大步流星的,瞬间去的远了。
  齐天奔出一程,只见前方黄尘滚滚,隐隐可见旌旗飘扬。过了一会,已能望见后军的影子。只见一名传令兵,骑马奔驰,大声呼喝:“奉驸马爷将令,大军到奉先扎营后再用膳。”
  齐天叫声音耳熟,加快脚步,奔近前去,原来是年有余。年有余见了,连忙下马,躬身道:“小候爷到了。驸马爷在中军中。”
  齐天道:“大家同为士卒,有余哥以后不用客气。”年有余点了点头,道:“那我先去传令。”请了个安,上马而去。
  齐天赶到中军,只见许昌一身戒装,骑着战马,与一辆马车并肩而行,自是父亲所乘。
  许昌瞧见,笑兮兮的道:“我还担心你这几晩深耕过度,腿脚乏力,赶不上大军。”
  附近的士卒听到,纷纷大笑。这些大多未婚,平素不少花天酒地,那是深得其中三味。有些迟钝的后知后觉,也跟着秽笑起来。
  齐继业掀开车帘,轻轻咳了一声。众人急忙憋住,低头赶路。齐继业招了招手。齐天不待车停,跳了上去。
  齐继业沉声道:“为父奉旨东征,作为主帅,诸事皆当作为表率,方能让将士们心服。”齐天恭声道:“孩儿明白。父帅有话请讲,孩儿自当遵照。”
  齐继业听儿子改称“父帅”,点了点头,显得甚是满意,道:“既然如此,本帅便封你为先锋。”
  许昌大声道:“我不同意。”伸手搭着车窗,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窜进车厢。齐继业黑着脸道:“本帅的命令,岂轮你反对?再没规没矩,小心军法处置。”
  许昌凛然不惧,道:“元帅任何处置,末将都甘心受罚。唯独这事,许昌坚决不同意。”
  齐天胸口一暖,知是许昌担心先锋之职,冲锋在前,过于凶险,不惜冒着处罚,出声反对。
  齐继业气恼不己:“臭小子,你求爷爷告奶奶,要随同前往,就是来和我唱对头戏?”
  许昌道:“末将不敢。这五万大军,任谁当先锋,许昌我屁都不放一个。可你儿子何德何能,何功何劳,担此重任?论资质和军衔,要当这先锋,那也得是我这堂堂从四品的右威卫中郎将。”
  齐继业骂道:“臭小子,还给我摆起官威,你信不信我先革了你职,让你去当火头军?”
  许昌愣了一愣,嘻皮笑脸的道:“齐伯伯不会当真吧?”齐继业板着脸道:“你看我可像说笑?”
  许昌不予置评,望着齐天,不停地眨着眼,要他推却。齐天道:“论资质和军衔,这先锋一职,自然是许大哥实至名归。”
  许昌昂首挺胸道:“算你还有自知之明。”齐天微微一笑道:“可这先锋一职,不比文官授职,乃冲锋陷阵,比的是勇武。许大哥拳脚上要能胜的过小弟,小弟自当拱手相让。”
  许昌目瞪口呆,跺脚道:“疯了,疯了。两个疯子,这是不要命了。”也不管如此斥骂主帅,那可是大不敬……
  齐继业与儿子相顾一笑,道:“那待明日起程之前,再授职于你。”齐天恭声道:“谢父帅。末前自当不辱使命。”许昌叹道:“既然你爷俩吃了称砣铁了心,那也让我在先锋营讨个差。”
  齐继业拿他没法,只得道:“那封你策先锋,策应天儿可好?”许昌大喜道:“多谢元帅。我哥俩一定打的东瀛鬼子屁滚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