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回 我自替天行我道,彼何为宵去彼德
齐天急掠过去，扶着谢伯钦道：“谢师傅……”他本待要问“你不要紧吧”，待见那匕首刺进谢伯钦心口一半，就是华佗再世，怕也回天乏术，后面的话，不由哽在喉咙。
齐天垂泪道：“都是我们害了你。”想到若非自己，强行替他出头，人家何止遭此横祸，不由悔恨交加。
谢伯钦牵扯着唇角，挤出一丝笑来，道：“小侯爷不用愧疚，小老这个样子，反是解脱。”这短短几句话，似乎用尽全身的气力，胸口不停起伏，脸色惨白，满头大汗淋漓。
倾城想起前事，彼此虽然算不上熟识，可人家一片古道热肠，也忍不住心有戚戚，黯然泪下。
谢伯钦左右抓着齐天和倾城的手，道：“小老能否拜托两位，替我照顾好云儿？”他脸上既带着不安，又充满急切与希冀、诸般神色混杂在一起，看来极是狰狞可怖。
齐天郑重地点了点头：“谢师傅放心，云儿以后自有我俩照看。”谢伯钦脸色缓缓祥和下来，化作一丝微笑，既有不舍，又带着一丝释然，慢慢闭上眼前，就此一动不动。
岳无双介然道：“犬子少不更事，误伤谢师傅，谢师傅的一应后事，以及家属日后开支，皆由四海钱庄来承担。”
齐天怒极而笑，道：“到现在岳掌柜还说令公子无心之过，只是少不更事？”岳无双顿时语塞。那一刀正中心口，直没入柄，显然蓄谋已久，兼且尽力而为。
齐天语声一冷，道：“在岳掌柜的心里，是不是人命如草芥，只要花钱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那中年人干咳一声，道：“人死不能复生，小候爷何必为了一位残废老朽，伤了代王府和四海钱庄的和气？”
岳无双强笑道：“对，对。小候爷要不嫌弃，交了岳某这个朋友，岳某自当永感知遇之恩，荣辱与共。”
他话虽说的委婉，意思却甚是明朗。言下自是在说，只要就此揭过，那以后咱们就是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齐天冷冷的道：“多谢岳掌柜的好意，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岳无双沉声道：“那小候爷想要怎样？”
倾城娇叱一声，道：“当然是杀人偿命。”身形暴起，扑向岳定。突然一个声音喝道：“休得放肆。”
人还未到，一道凌厉的掌风劈来，将倾城逼了回去。一条灰影急掠而至，却是一个其貌不扬的花甲老人，一身麻衣，身材瘦小，甚是精悍。
紧接着又是一阵破空声响，前后掠来五人。相貌和年龄虽然不一，无不身手矫健，看来武功俱都不弱。
倾城咦了一声，道：“这就是‘四海钱庄’传说中的供奉吧？岳掌柜倾巢而出，敢情还想杀人灭口？”
岳无双皮笑肉不笑的道：“就给岳某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小候爷和小夫人不敬。只是这些武林朋友，食君之禄，不能静看着钱庄有事，坐视不理。”
倾城望着那灰衣老人，道：“看老鬼你那一掌，当是崂山铁掌门的‘北回晨风’。此招系‘截铁掌’第七式，据传为铁掌门的不传之秘，想是嫡系传人了？”
那灰衣老者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也不否认道：“姑娘好眼力，单凭一招，便能识得老夫的来历。放眼天下，那也寥寥无几。”
倾城道：“铁掌门虽然算不得大门大派，可自铁傲创建至今，已历七代，无论是铁萧、铁青，还是现任掌门铁直，都是武林中上有数的英雄。那怕名声不响的铁路、铁环、铁心，也都一身傲骨，说起铁掌门，那个不肃然起敬？”
那灰衣老人只惊得张大嘴门，说不出话来，对方不仅一眼识破自己的来历，连带自己师门，更是如数家珍。
倾城脸色一冷，道：“亏你身为铁掌门的弟子，为了一点铜臭，自甘堕落，助纣为虐，不知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历代掌门？”
那灰衣老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岳无双心想这铁心身为“四海钱庄”京城分行的首席供奉，武功高强，要是含羞而去，己方势力必然大为削减。若对方不依不饶，自己就这么一个独子，自不能大义灭亲，到时动起手来，胜算势必少去三成。
铁无双眼见形势不对，抢着道：“铁前辈高风亮节，岂乃贪图富贵之人？人家纡尊降贵，来到四海钱庄，乃因华家家主礼贤下士。”
铁心就坡下驴，轻轻叹息一声，道：“自古士为知己者死，如此浅显的道理，那也不是人所皆知的。”语气惆怅，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
岳无双接着道：“至于助纣为虐，四海钱庄，诚信为本，童叟无欺，天下有口皆碑，简直无稽之谈。”
铁心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沉声道：“老夫虽然不欲以大欺小，可职责所在，两位小友要是不知进退，那可对不住了。”
倾城勃然大怒，道：“老匹夫，姑娘敬你铁掌门的人行事磊落，你当是怕你不成。”从怀里抽出“昆仑刺”。
齐天心头一跳，这“昆仑刺”锋利无双，加上她的性子，难免血流成河，抢上前道：“待本候领教一下铁前辈的高招。”一招“万马奔腾”，击向铁心。
铁心知他身份，在天子脚下，可不比远在江湖，万一人家有个差池，四海钱庄为了避重就轻，少不得拿自己当替罪羔羊，当先双掌回环，使招“铁锁横江”，硬接了一招。
铁心原本打定主意，人家拳法虽精，可年纪不大，内功比起自己数十年的苦练，自然远远不如，希望他能知难而退。孰料拳掌相交，一股刚猛的大力涌来，脚步一浮，踉跄退了数步。
铁心心头一沉，对方功力显然不输自己，再要容忍，让人占了先机，只怕一世英名，便要毁于一旦，当即深吸口气，力贯双掌，抢攻过去。
齐天见铁心双掌分进合击，招式大开大阖，看来刚猛有余，精妙不足，想铁掌门在武林享有盛名，这成名的“截铁掌”，绝不至仅止如此，也不敢大意，使出“天马拳”，全神贯注，见招拆招。
岳无双自知今日之事，只怕难以善了，低声吩咐道：“先带公子离开。”那中年人应了一声，过去抱起岳定，便要离去。
倾城媟笑道：“想走么？那可得问过姑娘我的同意。”纵身扑了过去。五名供奉见状，一齐迎上。其中四个使兵器的，三柄长剑和一把鬼头刀，当先攻到。
倾城倒转剑锋，往那使鬼头刀的人刺去。那人兵器势大力沉，又是以长取短，一柄匕首如何放在眼里？横刀一切。“嗤”的一声轻响，鬼头刀顿时断为两截。
刀头还没落地，倾城使招“回风拂柳”，又是“嗤嗤”三声，三柄长剑的剑尖，一同切作两截。
那四人一齐大惊，他四人的兵器，虽非神兵利器，也是精钢百炼，可在人家匕首下，就像稻草一般，对方匕首之锋利，简直世所罕见。
倾城一招得手，也不趁势追击，继续向前窜出。剩下那人赤手空拳，使的“九宫擒跌手”，本来跃在空中，见对方匕首刺到，连四位同伴的兵器，都吃不住一削，自己血肉之躯，如何挡的住，急忙拧腰一窜，落到一侧。
倾城掠到那中年人面前，左手往岳定后背抓去。岳无双喝道：“休伤我儿。”手掌一扬，一道暗器飞去。
倾城听声辨位，平剑一挡，“咣”的声响，打在剑脊，虎口一热，匕首差点脱手而出，“蹬蹬”连退了五步，暗器落在地上，却是一枚铜钱。
倾城心头微沉道：“岳掌柜深藏不露，看来也是高手。”岳无双凝声道：“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小夫人何故逼人太甚？”
倾城道：“岳掌柜言犹在耳，说大恶皆大恶所始，令郎年纪轻轻，便心狠手辣，今日姑娘若不替你管教，说不定将来便弑君杀父。”
岳无双阴声道：“不知姑娘要替岳某如何管教？”倾城浅笑道：“君子以德报怨，女子当然以牙还牙。”
岳无双瞳孔一缩，寒声道：“代王府这是要和四海钱庄为敌？不知公主殿下和驸马爷知晓与否？”
倾城摇头道：“姑娘自代表我个人替天行道，和代王府无关。”说着向前踏出一步。她这一动，那四个用兵器的手持断刃，和使“九宫擒跌手”的供奉，一同围了上来……
倾城喝道：“既然你们不知死活，那可休怪姑娘了。”左手掐诀，右手持剑斜指，这是“天日剑法”起手式“出头有日”。
那持断刃的供奉，深知先下手为强，后足一蹬，一个虎跳，高高跃起，一招“力劈华山”，往倾城脑后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