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回 有恃无恐来不善,祸福无门由人招
齐天拱手说道：“阁下误会了。”那中年人怒极而笑，道：“尊下到来，不分青红皂白的大打出手，完了说是误会，真把‘四海钱庄’当成软柿子，以为谁都可以来捏捏不成？”
倾城怒道：“你们先把人腿打断，反过来说我们闹事，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她反手拉了一把椅子，大刺刺的坐下，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那也没甚好谈，谁打断老谢的腿，让姑娘我也打断他腿，咱们就此揭过。”
她这话一出，便如一窝热油，本来烧的再开，也不会沸腾，突然倒下一勺冷水，顿时炸裂开来。
群情汹涌中，这个说：“好家伙，竟敢到‘四海钱庄’来口出狂言。”那个道：“在京城敢动小公子一根毫毛的，两只手都数的过来，你以为自己是谁？”
又一人道：“我看这两人定是疯了。”旁边一人点头道：“但凡正常一点，也不能到‘四海钱庄’来胡言乱语。”
那中年人反而冷静下来，这两人既知“四海钱庄”，还敢为人出头，想来有恃无恐。他竖起手掌，将喧嚣声压下，望着齐天问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齐天淡淡的道：“在下姓齐，单名一个天字。”那中年人失声道：“永丰候齐天？”齐天道：“不客气。”
那中年人倒抽了一口冷气。自来做生意的，讲究一个消息灵通，如此才能快人一步。永丰候齐天这名字，近来声名鹊起，于射日山庄比武招亲大会上，文盖群英，武压群雄，一时风头无双。
如果仅是江湖中人，“四海钱庄”倒也未必怕了，可人家背靠代王府，深受皇恩眷顾，就是私闯城门，击杀十六卫，如此大逆不道，皇上不仅没有问罪，反而在他婚礼上大加封赏。
那中年人稍一迟疑，拱手道：“小候爷稍等。”说着转身而去。过了一会，独自出来一人。
那人四十左右，身材高大，国字脸，留着短髭，气度沉稳，远远拱手，笑容满面的道：“小候爷大驾光临，岳无双有失远迎，还祈恕罪。”
都说开口不打笑脸人，齐天只得道：“岳掌柜客气了。倒是小候不请自来，多有唐突。”
岳双全皱了皱眉，朝左右斥道：“都呆着干嘛，还不赶紧请座上茶？”一众伙计回过神来，纷纷搬椅子的搬椅子，倒茶的倒茶。
岳无双作揖道：“昨天代王府大喜，候爷大婚，无双本该亲往作贺。只是无双有心巴结，可身份卑微，不敢冒昧，还请候爷见谅。”
齐天不置可否，道：“岳掌柜客气了。小候的来意，想来通报那人，已有转达。”岳无双道：“小侯爷来的正好。”向身旁一人道：“去抬小公子出来。”
那人呆了一呆。岳无双不待人家反应，径自喝道：“让你去就去。”那人不敢多说，诺诺而去。
岳无双苦笑着道：“店里这些伙计，都是村野草夫，没规没矩的，可让小侯爷见笑了。”过了一会，后面传来一个呻吟声，大呼小叫的，听来痛苦难当。
呻吟声越来越近，两名伙计抬着一副担架出来，上面卧着一个龆龀小孩，双脚打着夹板，不断的呻吟。那中年人跟在旁边，不时替他拭擦着额头的冷汗。
齐天望了谢伯钦一眼，见他点了点头，自是确认无疑，又向倾城望去。任是倾城七窍玲珑，一时也摸不透岳无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岳无双朝着谢伯钦，深深一揖道：“这位想来便是谢师傅了。岳某养子不教，当时身在外地，没能及时制止犬子的顽劣之举，致使谢师傅双脚残废。岳某回来得知此事，即效祖宗遗法，打折犬子双脚，前往赔礼道歉，怎奈谢师傅已经搬离。”
谢伯钦往那小公子望去，见他脸上冷汗涔涔，其痛绝非作伪，长叹一身，道：“事已至此，岳掌柜教育一番，令小公子知错便可，何苦使此下策。”
岳无双脸色一黯，道：“从来大恶皆由小恶所始，放任下去，将来不知做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连累我岳家满门，让岳某死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谢伯钦道：“罢了，罢了。”向齐天道：“小候爷，咱们走吧。”齐天点了点头。
倾城突然道：“且慢。”齐天皱了皱眉，都说杀人不过点头地，人家都将他儿子双脚打折，谢师傅遭的这罪，也算两相抵消了。
倾城道：“谢师傅双脚虽然不便，可妙手仍在，小公子吃此苦头，想能知错必改。人家年纪轻轻，来日方长，这两条腿就此废了，岂不可惜？”
谢伯钦向岳无双道：“岳掌柜，小夫人说的在理，过去的事便不用提了，要信的过小老的医术，小老能医好令郎一回，便能医好他二回。”
岳无双脸色一变，强颜道：“先不麻烦谢师傅了，且让他痛上几天，也好日后多长点记性。”挥了挥手，道：“抬公子下去休息。”
两名伙计转身便走。倾城突然打了一个呵欠，站起伸一个懒腰，猝不及防的闪身过去，一把抓着那小公子衣襟，提了起来，嘻嘻笑道：“谢师傅以德报怨，岳掌柜要不给谢师傅一个机会，只怕他寝食难安。”
一众伙计疾冲上去，将倾城团团围住，揎拳捋袖，便要一拥而上。倾城好整以暇的道：“姑娘有言在先，谁要率先动手，姑娘一个不小心，伤了这小鬼的性命，那可怨不得我。”
一众连忙顿住，谁也不敢当那出头鸟，万一害的小公子丧命，只怕全家都得给他陪葬。
岳无双铁青着脸，道：“你待怎样？”齐天连忙喝道：“城儿，快放下孩子，不要胡来。”
那小孩被提在半空，嘴里惊叫连连，双手乱舞，抓了一通，够不着人家，张嘴一阵口水，朝倾城身上吐去。
倾城躲闪不及，身上沾了几处口水，他心中厌恶，另一只手，一个耳光甩去，对方脸上，立即浮出几条指痕。
倾城道：“你每动一下，喊一声，吐一口，姑奶奶就赏你一记耳刮子。”那小孩紧紧闭上嘴巴，吓得一动不动。
倾城纵身一跳，从人圈中跃出，落在谢伯钦身边。谢伯钦见那小公子一边脸颊，高高肿起，摇头道：“小夫人，人家还是一个孩子，你又何必一般计较？”
倾城破口大骂，道：“死老鬼，人家打断你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人家还是一个孩子？”谢伯钦顿时语塞。对方虽是孩子，可凶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小恶魔。
岳无双朝那中年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中年人会意，微微点了点头，悄悄退了进去。
倾城瞧在眼里，也不在意，将那小公子按在椅子上，撩起指甲，运劲朝他双脚缠着夹板的绑带连续划去。
一阵“嗤嗤”声响，绑带断裂，夹板掉在地上。上面血迹斑斑，钉满断针，将两条小腿，扎的有如蜂窝。
谢伯钦和齐天只瞧的目瞪口呆。倾城嫣然一笑，道：“岳掌柜这出苦肉计，看来是下了一番狠心。”
岳无双铁青着脸，阴声道：“小候爷到底意欲何为？岳某出次下策，那是好让彼此都有台阶可下。”倾城啐道：“你算老几，代王府要你来给台阶下？”
岳无双霍然转过头去，目光如刀，盯着倾城，寒声道：“小夫人可不会天真的以为，现在的代王府，还是代王在世的代王府？”
倾城冷笑道：“代王府再今非昔比，也不是小猫小狗，随便就能放肆的。”岳无双目光一寒，森然道：“那要是那些小猫小狗，加上一只老虎呢？”
齐天心中一凛，问道：“岳掌柜这是在威胁代王府了？”他说到“威胁代王府”时，面上虽然如故，可语声沉凝，不怒自威，自有一股锋刃的气息，逼人眉睫。
岳无双心中一惊，强颜道：“岳某不敢。只是多个朋友多条路。侯爷以为呢？”齐天默然不语。
岳无双见他意态踌躇，显然颇为心动，当即喝道：“定儿，快去给谢师傅叩头赔罪。”
做生意的和气生财，冤家更是宜解不宜结，何况对方还是代王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到最后一刻，“四海钱庄”也不能轻易站队。
那小公子“呼”的一声，从椅子上跳下，一瘸一拐的走到谢伯钦面前，跪下说道：“谢师傅，对不起了。”。
谢伯钦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他话还没说完，对方倏然起身，一头扎进自己怀里，心口猛地一痛。等对方跑开，才看见扎在心口的匕首，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一下变生肘腋，谁也意料不及，无不呆若木鸡。岳定恶狠狠的道：“想让小爷给你叩头赔罪，小爷只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