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回 山风弄影如作别,长啸惊心若相逢

  过了许久,三名府丁气喘吁吁的挑着担子,爬上观音台。齐天摆上祭品,点了香烛,燃过鞭炮,与父亲在祖父墓前,磕头了四个响头。
  齐继业双手合十,祷告说道:“父亲大人,孩儿过两天便要出征了,但愿您老地下有灵,能够保佑天儿诸事逢凶化吉。”
  齐天见父亲既不求保佑他旗开得胜,也不其求保佑他平安归来,显然此次出征,已经打定将军百战死的主意,山风吹拂,不由心乱如麻。
  齐继业在母亲墓前拜过,也祷告一番,拉着衣袖,将墓碑拭擦干净,又将周围遗漏的杂草,一一拔除,伫立良久,红着眼圈,沙哑着嗓子道:“下山去吧。”
  他转身走出几步,想到这次拜祭,也许是最后一回,忍不住又回过头去。山风卷着纸灰,在墓前不停的旋转,泪眼朦胧中望去,仿佛一道白色的身姿,朝着自己挥身作别。
  齐继业心中大恸,泪水夺眶而出,他不想儿子看见,急忙急转,疾步往山下奔出。突然从右边山坳,转出一个花脸白衣的高个子。
  那人轻舒右臂,抓着齐继业后领,提地而起。身后一个矮子,桀桀怪笑道:“咱们才来,怎么便急着走呢?”
  怪笑声中,又从后面转出二人。俱都一身白衣,涂抹花脸,一胖一瘦。四人鱼贯走上山顶。
  齐天看四人装扮,识得便是朱雀大街阻挡花轿的四人,惊慌失色的道:“你们想……想要作甚?”
  那矮子道:“我们少主想请小候爷过门一叙。”齐天心转电念,一边思索对策,嘴里周旋着道:“如若不然呢?”
  那高个子纵身一跃,落在悬崖边上,提着齐继业,往崖边一递。齐继业低头望去,崖下云雾缭绕,脑中一阵晕弦,急忙闭上眼睛,大声道:“天儿快走。”
  齐天审时度势,那三人将下山的路拦住,就时想走也已不及,更何况父亲落在人家手里,自己又怎能独自偷生?
  齐天大喝一声:“你们少主是谁?”他这一声,运足真气,便如平地一声惊雷,只听山谷回音,“是谁”之声,经久不散。
  那矮子暗暗心惊,所幸劳兄先下手为强,拿住人家父亲,要不动起手里,还得大费手脚。他慢悠悠的道:“我们少主是谁,你一去便知。不过这可不是朱雀大街,你就喊破嗓子,也不会再有人来救你。”
  齐天道:“看你们也是武林前辈,有事尽管冲着我来,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算的什么英雄好汉?”
  那矮子笑道:“英雄好汉能当饭吃么?小候爷要是识趣,乖乖的走上一趟,省得我们动手,伤了大家的和气。如若不然,就只有请令尊,先手一步了。”
  齐天迟疑道:“要我答应也容易,你们先放开我爹。”那矮子摇头道:“小候爷可能还没搞形势,这不是市场买卖,由得你讨价还价。”说着朝那高个子使了一个眼色。
  那高个子手掌一松。齐继业笔直坠下,不由一声惊叫。那高个子倏地探出左手,抓着他后领,依旧悬在崖边,哈哈大笑。
  齐天只吓得魂飞魄散,一阵山风吹来,浑身冷汗,冰凉刺骨,长叹一声,道:“我答应你们,希望你们也言而有信,放过我爹。”
  那矮子点了点头。齐继业急声道:“天儿不要上当。”那矮子怒道:“我们虽然不是英雄好汉,说过的话,还从没食言的。”
  齐天咬牙道:“好。”那矮子着:“只是我们信的过自己,对小候爷却有点不放心。”齐天忍着怒气道:“还待怎样?”
  那矮子倏一翻碗,手中多出一柄匕首,抛在齐天脚下,道:“借小候爷右手一用。”齐继业知儿子秉性,如此一来,只怕再无生路。
  齐继业将心一横,偷偷解开腰带,双手抓着衣襟,用力一撕,“嗤”的几声,纽扣崩裂,身子从衣袖中滑出,往崖下坠去。那高个子眼明手快,右手疾忙抓住他手腕,吊在崖边。
  齐天俯身捡起匕首,想到倾城,便要狠心冲过去大战一场,即而想到,自己这一动,父亲立马摔个粉身碎骨。他脑中天人交战,将匕首交在左手,伸直右臂,猛一咬牙,挥动匕首,便要切去。
  突然半山脚传来一声长啸,惊涛骇浪一般,层层叠叠,似乎永无休止。那四个花脸的白衣人,一齐脸色剧变。一道黑影,鬼魅一般掠上山顶,一掌向那胖子胸前拍去。
  那胖子大惊失色,对方这一掌轻描写意,全无规律可寻,便如小孩打瞎拳信手乱挥,可无论自己如何招架,胸前仍有数处要穴暴露在外,只得往后急退。
  那黑影也不追击,接着一掌,拍向一旁的瘦子。那瘦子一般感受,使招“直捣黄龙”,向前击去,借势飘出丈外。
  那黑影径不理会,身形一闪,人已到了矮子身前,紧接一掌,朝他头顶拍落。那矮子招架不及,向后一滚,方才站立,对方一个弹腿,已经踢到胸前。
  对方腿长手短,那矮子不敢再滚,只得纵身跃起。那黑影张臂一探,抓住矮子足腂,纵身跃在另一侧,倒提着吊在崖边。
  那矮子虽然犹有反击之力,可身子凌空,对方一松手,这万丈深渊坠下去,凭是武功高强,也势必摔个粉身碎骨,只得一动不动。
  齐天只瞧的瞪目结舌,对方这几下出手,看来轻描淡写,实则羚羊挂角,完全无迹可寻,就是自己现在的武功,怕也走不过数招。
  齐天见那人一袭黑袍笼身,头上黑巾蒙头裏脸,连着身材瘦削,也和王府墙头出手那人无异,听他啸声,显与朱雀大街的长啸,乃是同一个人,
  齐天躬身道:“多谢前辈援手之德,晚辈没齿难忘。”那黑衣人点了点头,却不说话。那高个子这才如梦初醒,大喝一声,自壮胆气道:“你到是人是鬼?阴魂不散的跟着我们。”
  那黑衣人亦不作答。那胖子和瘦子一同掠到那高个子身边。那瘦子道:“你哑巴么?到底意欲何为?”
  那黑衣人一声不吭,突然伸手指了指那高个子抓着的齐继业,又指了指自己倒提的矮子。那高个子明白过来,人家显是要交换人质。
  他侧头望了左右的胖子和瘦子一眼,两人先后点了点头。自己四人本是奉命前来捉拿永丰候,齐继业并不在内,暂时放了他,倒也无伤大雅。
  那高个子皱眉道:“要放一起放?我怎么知道等我们放了人,你又反悔。”那黑衣人也不说话,提着那矮子足踝的手,稍微一紧。
  那矮子立即长声惨叫,其实人家刚才发力,这点痛对他来说,实在不值一提。他怕人家发狠,捏碎自己足踝,当即机灵地买惨,以此提醒同伴。
  那高个子不知原由,他四人虽非兄弟同门,可共事已久,情谊不输手足,连忙振臂一抡,抓着齐继业,甩向齐天。
  齐天飞身迎上,托住父亲后背,放在地上,切口道:“爹你没事吧?”齐继业惊魂甫定,虽然面无人色,可居移气,养移体,终非常人可比,深吸口气,宁定下来,摇了摇头。
  那黑衣人见状,提着那矮子甩去。那矮子不待人接,凌空一个翻身,轻飘飘落在地上。他一生之中,几曾受过这般屈辱,不惊反怒,厉声说道:“韦兄和金兄,随我牵制,劳兄你去拿人。”猱声扑向那黑衣人。
  那叫金兄的瘦子与叫韦兄的胖子,一同欺身过去,攻向那黑衣人。他三人俱都见识过人家的武功,可谓深不可测。已方以一对一,那是自寻死路;以二对一,也都胜算极微;可以三对一,就算不能一较长短,想来总可僵持片刻。
  那叫劳兄的高个子,脚下一点,射向齐天。齐天怕伤及父亲,不待人家近前,迎上前去,一招“万马奔腾”,急轰过去。
  那高个子大袖一挥,罩向齐天拳头,那袖子虽和常人无异,可他身子极瘦,便如一根竹竿穿着衣袖,看来极为宽大。
  齐天怕他袖中藏着古怪,不敢深入,右手翻肘过顶,使招“马空冀空”,往对方太阳穴击去。
  那高个子侧头偏过,待要挥袖兜他脑袋,对方左拳从肋下穿出,已然悄无声息,击到自已腰侧。他大吃一惊,双腿齐膝一折,两足钉地,身子后仰,两手反撑,双脚连环踢去……
  齐天使开“行空步”,往右踏去,抽空朝那黑衣人望去,那一胖一瘦一矮三人,攻势虽然猛烈,招招皆是杀着,可他既不拆招,也不图攻,闲庭信步一般,便如蝶舞穿花影,片叶不沾身,待得对方攻近,偶尔还手一招,看来平淡无奇,可出手所向,无不逼退回去。
  齐天见黑衣人明有还手之力,偏要戏耍一般,虽然百思不解,可对方的安危,倒也不用操心,当即打起精神,潜心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