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回 一身正气可陪嫁,两袖清风能妆奁

  黄清继续道:“小候爷武艺有成,危难之时,自然可以保护好驸马爷。可以驸马爷的性子,候爷也知道,此行若然无功,想来很难回到长安。”
  齐天经他一说,顿时出了一声冷汗。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尽失,这一场战役,要想取胜,又谈何容易?凭着自己和城儿武功,就算能够保住父亲,可以父亲的性子,只怕宁死也不能吃了败仗回朝,有损祖父的一世英名。
  齐天知道人家如此说来,绝非只为打击自己的士气,恭声道:“想来黄叔已有对策。不知我爹可曾知否?”
  黄清叹道:“驸马爷忠心耿耿,又自珍羽翼,那也能理解。”齐天知道父亲不以为然,只要黄清的对策,真能有增胜算,自己拼着不孝,也得全力以赴,躬身道:“还请黄叔赐教。”
  黄清凝声道:“此责不小,小侯爷可担当的起?”齐天沉吟道:“打仗就是为了获胜,只要能够赢,任何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黄清颔首道:“小候爷此言,不拘成法,暗合兵无常势之道,黄叔就放心了。”齐天见他起身,将门关上,极其谨慎,显然接下来所要说的,关系极大,心下也不由惴惴。
  黄清转回坐下,压低声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齐天微微一愣,深深一揖,道:“多谢黄叔妙计。我父子若能得还,全赖如此。”
  黄清哪怕自己当初想出这个下策,也好一番犹豫,说与驸马爷,更是戄然失色。可人家脸色如恒,顷刻之间就下定决心,单这一份定力和魄力,便远非众人可比。
  齐天又问道:“不知黄叔可有具体的计划?”黄清摇头道:“你让黄叔出谋划策,还能给点一知半解,具体怎么实施,那是和你爹统帅一样。不过秦将军早年曾受老王爷提携,对代王府甚是亲善,若能争取人家的支持,自然事倍功半。”
  齐天轻轻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如若不然,那也只能得罪了。”黄清一怔,道:“黄叔本有七分不安,小候爷决心果断,那是又去了我四成。”
  齐天道:“让黄叔为我家的事操劳,小天实在过意不去。”黄清哈哈一笑道:“从前是念着你家两代的恩德,至于今后,成了一家人,更无须见外。倒是你黄叔身无长外,明天的陪嫁礼单,多有寒碜,还得你爹娘多担忧。”
  齐天微笑道:“有黄叔您的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就是光禄府最好的陪嫁了。”
  黄清拍着他肩道:“我有我的为官之道,你有你的处事之方,咱们各行其道,却也不须学我。”挥了挥手说:“你要不等城儿,府里事多,就先回吧。”
  齐天告辞出去,和许昌一众,回到府里,事情虽然繁多,可自有下人操办,却也用不上他亲力亲为。他向母亲复过命,回到厢房,从怀里掏出叶红梅留下的包裹,取出“太公遗兵”。
  齐天翻开览读,行文但凡深奥的地方,尽被朱笔标记,在页末加上注解,显是叶红梅怕自己晦涩难懂。他呆了良久,晃了晃头,甩掉脑海中的杂念,渐渐沉浸到书里。
  也不知过去多久时间,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即便以他的视力,读来也颇为费劲,齐天才意犹未尽的合上译本。
  “太公遗兵”全文的核心,虽是治国用兵之道,可举一反三,推此及彼,其博大精深,足以让人骋怀游目,别有洞天。
  齐天只觉饥肠辘辘,正准备出门找点吃的,突然“吱呀”一声,窗页被轻轻推开,一道黑影灵猫一般翻了进来。
  齐天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愣住道:“你怎么来了?”那人道:“当然有事找你。要不你以为想你不成。”声音娇美,正是倾城。
  齐天见她一身夜行衣,显来招唤自己出门,想起杭州“楼外楼”来,委婉的提醒她道:“从明天开始,你就是诰命夫人了。”
  倾城知他所说,哼道:“诰命夫人怎么了?那条律令规定,诰命夫人就不能吃白食?再说姑娘可不稀罕。”
  齐天道:“比起逍遥自在的射日山庄的小姐,这有着条条框框的诰命夫人,可是委屈你了。”
  倾城道:“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话,我就心软了。不过姑娘今晚吃的不少,不想再吃。”
  齐天听她言下之意,不是去吃白食,心下稍安,问道:“那是上哪?”倾城道:“武一鸟那老贼,今早和姑娘过不去,可得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武一鸟这名字,在民间流传极广,乃是百姓暗讽当朝相爷武一鸣,鸟失食嘴,其命不久。
  齐天错愕道:“你要夜闯相府?”见她并不否认,连忙道:“相府精兵数百,食客众多,其中不泛好手,再经谢飞越将军之前一闹,守卫只怕更加森严。”
  倾城道:“你要害怕,那我一个人去。”齐天苦着脸道:“不去不行吗?”
  倾城啐道:“亏你还是男人,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你还畏手畏脚,干脆把脑袋缩进去,夹起尾巴做人算了。”
  齐天嘻皮笑脸的道:“我这不是看大婚在即,怕事情闹大了,坏了我们的好事。”
  倾城油盐不进的道:“你要怕死,那我一个人去,被人杀了或擒住,你明儿一个人拜堂成亲。”转身弓腰,人已从窗口钻了出去。
  齐天无奈,只得急忙追上,放任她孤身前往,依着人家的性子,只怕能将京城掀个底朝天。
  倾城赌气跃上屋顶,听人家不徐不疾,紧随在后,心想你不带路,难道姑娘就找不到了。当即展开轻身功夫,一路飞檐走壁,脚不沾地。
  可偌大一个京城,屋宇万千,便如一只无头的苍蝇。她瞎闯一通,脾气上来,脚下用力,一路踩踏过去,顿时断梁碎瓦,引得惊呼不断。
  齐天见她将气撒在屋顶,情知若不带她前往,还不知要有多少无辜人家遭殃,心中哀叹一声,急追上去,拉着她手腕,道:“相府在东边呢,你这是南辕北辙。”
  倾城见他终于就范,这无明气顿时消了一半,从怀里掏出两团皱巴巴的物什,塞给齐天一团,转身将东西展开,却是一张人皮面具,敷在自已脸上,一阵揉拍,转回身去。
  齐天吃了一惊,只见眼前的脸肤色焦黄,和日间在朱雀大街行刺母亲的那伙人中的中年妇女,倒有七分相似。要不是自己听许昌说过,人家已经死在押解途中的暗器下,这陡然一见,还以为人家死而复生。
  倾城道:“这两面具,我仓促间做的,要是白天,可能破绽百出,这晚上昏昏暗暗的,有一个大致就行。”
  齐天嘻嘻笑道:“还是城儿想的周到,万一暴露身份,还有人替罪,关键死无对证。”
  倾城道:“算你还有点脑子,可这还是其一。其二在京城,谁和代王府过不去?谁又有那个胆子,敢行刺公主殿下?”
  齐天失声道:“你的意思是相国府做的?”他摇了摇头道:“那也有可能是我江湖上的仇家。”
  倾城道:“人家事先布局,对殿下行踪了如指掌,说明知道你的身份。江湖上的恩怨,就算仇深似海,除非孤家寡人,要不谁敢冒着覆灭门派之险,进京刺杀公主?就复仇那也找你才对,暗算不会武功的殿下,也不是一贯的作风。”
  齐天心想自己行道江湖,虽有一段时间,可要说上仇敌,除了“落花流水”师兄弟,便是在射日山庄比武招亲,被自己击败的几人。谭明月师兄弟,对自己只怕避之不及,至于比武击败的几人,皆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想也作不出祸及家人的事来。
  “一真教”或能为之,但那几人武功虽然不弱,放在江湖上,也只是二三流的角色,以“一真教”的底蕴,绝不致大动干戈,却派出这样的货色。倒是在扶风郡暗杀自己和黑无常的“夜枭门”有点可能。
  齐天点头道:“去探探虚实也好,不过在事情没有查清之前,你可不能乱杀无辜。”
  倾城冷笑道:“无辜?你怕是没见过恶人家的狗,平时狗仗人势的獠牙样。”
  齐天叹了口气,道:“有的虽有小过,也是为了谋生,那怕有罪,也罪不至死嘛。”
  倾城道:“姑娘也没有替天行道的心情,人家该不该死,就看他们长不长眼了。”催着齐天将面具戴上……
  两人去到相国府所在的光室坊,齐天往前虽有来过,可直进直出,所达有限,只知宏大,不知宏伟。这时站在对街的屋顶,放眼望去,只见在夜色中,宛如一尊史前巨兽,盘踞在光室坊,足足占据三分之一。里面灯火通明,隐隐可闻推杯换盏声。
  齐天和倾城看准位置,跃下屋顶,穿过大街,顺着墙脚,绕到一侧。围墙虽高,却又如何阻得住他两人,轻轻一纵,便翻过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