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回 只言片语渺身去,万水千山寂影来

  齐天拉着耳东的手,殷切的道:“那我明天的婚宴,东伯你答应参加了?”耳东郑重地点了点头。
  齐天大喜道:“到时东伯你见到城儿,一定会喜欢的。只是你可别看她是千金小姐,那可全没一点小姐该有的斯文和矜持,那性子倒时像极了老祖宗。”
  齐天突然想到,倾城的性子,就和自己听到的年轻时的祖母如出一辙。自己处处包容着她,除了人家对自己的好,未尝没有是因为祖母的原因,只是自己从前并没意识到而已。
  耳东面具下的眼睛,在阴影后面,现出一丝异样的光采,一闪即逝,随即呵呵的傻笑着。
  齐天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答应过城儿,要风风光光的将她娶进代王府,可婚期这么仓促,很多事情肯定准备不周到,但愿她能满意吧!”耳东打着手式问:“发生什么了?”
  齐天道:“东伯你守在祠堂,足不出户,府里的事不知道,皇上下旨让我爹领军出征,他老人家的身子,您老也知道,已是苟延残喘,又不懂武略,小天我怎能放心,自要随爹爹同往。”
  耳东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齐天叹息着道:“可我爹担心此行危险,怕代王府的血脉,尽丧在前线,执意不肯小天前去。”
  耳东又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齐天继续道:“后来在许大哥的提议下,我爹同意我成亲后,留下代王府的血脉,随他东讨剿匪。”
  耳东比划着问:“危险吗?”齐天摇头道:“这我也第一次上战场,不过看黄大人他们都很紧张,情况应该不容乐观。”
  耳东打着手式问:“驸马爷可有准备?”齐天摇头道:“大唐那么多猛将,让我爹带兵打仗,估计他自己做梦也没想过。”意思是说,那肯定没有多少准备。
  耳东弓着身子,显得甚是紧张,比划着问:“那可怎么办?没求皇上?”齐天道:“老头子说天威莫测,想想也是的,求人还得求己。”
  齐天拍了拍对方肩膀:“东伯你也不用太担心。要在以前,秀才带兵,三年不成,这次东征,那是危险的很。可现在,少也有了三成把握。”
  齐天压低声音道:“我早前碰巧在岐山,获得一卷‘太公遗兵’。到时让老头子,抓紧时间抱抱佛脚,希望多少能管点用。”
  耳东连连点头。齐天站起身道:“府里事多,小天先走了,东伯记着明天的婚宴,可别缺席了。”
  耳东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齐天告辞而去,从庭院出去。洞门外站着一名府丁,躬身道:“殿下等着小候爷用膳呢。”
  齐天料是许昌告知自己来了祠堂找耳东,去到餐厅。就李凤霞、齐继业和许昌三人,桌上摆着的饭菜原封未动。
  六菜一汤,皆是平常的菜疏,对于普遍人家来说,可算丰盛,但对王公府上来讲,未免寒碜了。
  齐天倒是习以为常,往常在家,除非有客接待,或者逢年过节,要不一日三餐,尽如此类。
  李凤霞拿起碗筷道:“人到齐了,就吃吧。”齐天道:“叶姑娘平时独自用膳么?”
  李凤霞道:“叶小姐说不喜喧嚣,所以一日三餐,为娘都让丫环送去。”
  正说着,外面脚步声响,一个丫鬟急匆匆的奔了进来,拿着一封书信,道:“公主,叶小姐不见了。”
  齐天大惊失色,这次东征的成败,可全系“太公遗兵”,他长身而起,夹手夺过书信,急忙打开。
  上面用娟秀的笔迹写着:“公主殿下,驸马爷,见信好:近些日子承蒙关照,让红梅备感温暖,红梅思亲心切,不辞而别,还祈恕罪。候爷委托之事,红梅不辱使命,放在枕头下面。今此一别,山长水远,后会有期。”
  齐天见言词疏淡,除了提到自己委托之事,对自己再无只言片语,想到这一别,万水千山,也许再无相见,心中莫名一阵失落。
  齐继业从一旁读到,情知信中所提,定是儿子说过的“太公遗兵”,当即放下碗筷,快步而去。齐天紧跟在后。
  两人去到叶红梅居住的厢房,推门进去,里面收拾的整整齐齐。齐继业知兹事体大,也顾不上避嫌,径自步进卧室。
  他走到床边,掀开枕头,下面压着一个包裹,解开一看,里面包着六卷竹简和一本厚厚的手抄本,封页上用正楷写着“太公遗兵”四个大字。
  齐继业信手一翻,里面密密麻麻的尽是绳头小字,字迹工整,更无改动的地方。他皱了皱眉,望着儿子:“是不是你回来,和人家说了什么?”
  齐天嗫嚅道:“我上午过来,人家让我晚上来取译本,并没说别的。待孩儿派人去找。”
  齐继业翻到后面,见字迹陡然潦草起来,显然情绪波动,执笔难书,强自抄完。他若有所悟,轻轻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离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齐天只得顿住,黯然道:“叶姑娘的大恩大德,只能以后找机会再报了。姜太公用兵如神,这本‘太公遗兵’,爹爹您钻研一番,到了前线,想来大有用途。”
  齐继业合上译本,长长叹息一声,道:“你爹我这身体,就学得太公的精髓,怕也用武不了几时。这家迟早要落到你身上,担起了代王府,那大唐的天下,便也有了你一份责任。”
  齐继业将书放回包裹,系好道:“你祖父为大唐开疆辟土,大小数百战役,无一败绩,其用兵之道,就算比不上太公,想也相差不远。只是他老人家,不想自己后裔,被皇室猜忌,直到仙去,并没留下只字片言。可你机缘巧合,得到‘太公遗兵’,恰好碰上为父临危受命,不得不藉为凭仗。说来可能这就是天意吧!”
  齐继业说完,将包裹交在儿子手上,转身而去。齐天只得收进怀里,跟着父亲回到餐厅。母亲和许昌仍在等候,没有动筷。
  李凤霞也不问何事,道:“饭菜凉了,我让下人去热热。”齐继业止住道:“下午还要好多事要办,别耽搁了,将就着吃吧。”率先端过碗筷,匆匆扒了几口,径自去了。
  许昌吐了吐舌头道:“这天下父亲娶儿媳,都比自己讨老婆还要心切么?”李凤霞笑骂道:“小鬼头,有饭还堵不住你嘴?要你老子在这,又得修理你了。”
  许昌嘻嘻一笑。三人用完午膳。李凤霞交代道:“纳彩、问名,纳吉,为娘已经着人办好了。你和小许子带人到黄大人府上纳征去,知会黄大人,就说诸事皆妥,择时不如撞日,请期定在明日辰时。”
  齐天辞别母亲,和许昌带着数十府丁,押了整整十八车聘礼,出得代王府,门口张灯结彩,围堵的左卫和左右领军卫早已撤离。
  一行沿着朱雀大街,到得光福坊的光禄府前,宅第规模虽然不小,可是年久失修,看来极为破旧。
  许昌摇头道:“黄大人好歹是堂堂的从二品的光禄大夫,咋一点也不懂享受?”里面一个声音哈哈一笑,却是下人禀报进去,黄清迎了出来,将齐天请进厅堂。
  齐天左右张望,不见倾城。黄清道:“城儿挑选凤冠霞帔去了。候爷要有事,我差人去通告。”
  齐天道:“没什么事,不会麻烦了。”当下将母亲的原话,转叙一遍。黄清也不诧异,婚期虽然急促,可代王府办事,人手众多,准备自然绰绰有余。
  下人奉上香茗,黄清屏退下去。齐天看他意思,显然另有话说,也不急于离去。
  黄清道:“驸马爷虽然饱读诗书,终是有别行军打仗,加上身子羸弱,这一路长途跋涉,更是让人担忧。如此重任,多半要小候爷辛苦来分担了。”
  齐天正色道:“《论语》有云: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何况家父的事,齐天不敢言劳。”
  黄清沉声道:“小候爷有这心,还得有这力才行,要不有心无力,也只能徒呼奈何了!”齐天迟疑道:“黄叔的意思是?”
  黄清道:“行军打仗的事,黄叔我也一窍不通,要是彭帅在的话,定能给出许多中肯的建议,无奈鞭长莫及!”。
  黄清端起茶,呷了一口,道:“不知候爷游历江湖,可曾到过明州?”齐天摇了摇头。知他如此说来,自有深意,也就不问。
  黄清道:“黄叔早年,曾听老王爷说到:大凡战役,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俱备,那是稳操胜券;若得其二,那也十拿九稳;最不济能得其一,也有五五之数。大军远奔明州,长途跋涉,敌方以逸待劳,此非天时之利。候爷对明州地形,一无所知,地利也就无从说起。至于人和,你父子虽然齐心,可这次出征的三军将士,大多乃十六卫的人,经城儿和殿下这两番干戈,怕也不和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