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回 才了眼前烦心事,又来胸中郁闷愁

  武如意哼了一声,道:“今日皇上给你求情,本宫暂且饶过你,再没大没小的,就是公主没有家规,纵容着你,本官也得管教管教你。”
  李凤霞道:“代王府的家规,大唐有口皆碑,自是不劳皇后娘娘费心。”
  倾城有了未来婆婆的撑腰,撅着嘴道:“姑娘难道说错了?皇后说给皇上送膳,看那碗粥,一点热气也没,显然早凉了。如果路程不近,皇后应该加个碗盖,既然没有盖盖,想来不是很远。可粥早已凉透,想来皇后在殿外,站了不短的时间。”
  倾城不待人家反驳,径自说道:“姑娘奇怪的是,皇后既来解围,为何相爷跪了那么久不来,反而单将军刚跪,便急匆匆的赶来,显得比你亲爹还亲?”
  她这话出口,满殿皆惊。能进太极殿的臣子,那个不是达官显宦,相貌或有俊丑,可却无不聪明才智过人,对方的话,显然暗指两人关系匪浅。
  武如意脸色煞白,气得花枝乱颤,道:“放……放肆,来……来人啊,给……给本宫……”
  李治中瞟了一眼御案上的粥,果然早已凉透,冷冷的道:“祖宗遗法不可违,皇后要是没事,暂先回立政殿去。”
  武如意向武一鸣望去。武一鸣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武如意转身朝李治中请了一安,告退下去。武一鸣又向兵部尚书使了一个眼色。
  兵部尚书明知眼前情势不利,可和相爷同舟共济,那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只得碍着头皮,上前道:“皇上,有关永丰候同伴杀人闯关,公主殿射杀十六卫将士,还请皇上明断。”
  李治中“嗯”了一声,神情恍惚,摆手说道:“死去的将士,让户部拨银厚葬,家属以双倍抚恤金发放。没事退朝了。”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齐天上前道:“禀皇上,微臣有话。”李治中神情萧寥,又“嗯”了一声。
  齐天躬身说道:“东南祸乱,此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微臣听闻,皇上传旨,由驸马爷出征平乱。驸马爷身体羸弱,又不晓兵法。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另择贤能,一举成功,扬我国威。”
  黄清跪下道:“永丰候所言甚是,还请皇上三思。”国子监祭酒孔有道、京尹徐定、谏议大夫程正、黄门待郎许然、太常少卿罗比文、大都督府长史赵义一同跪下。
  兵部尚书大声道:“皇上金口玉言,旨意已下,岂有收回之理。再者代王府历代忠心,驸马爷为国效力,欣然受命,黄大人等这不是让驸马爷背上贪生怕死、不忠不义的千古骂名?”
  李治中望着御案上的冷粥,耳中不由回响起倾城的话,心烦意乱,猛地横臂一挥,将碗扫落,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顿时裂成无数碎块。
  殿中鸦雀无声。李治中站起身来,冷冷的道:“朕累了。”径自而去。姜公公拉口嗓子,大声喊道:“退……朝。”
  齐天心下大急,便要追上。姜公公望着他摇了摇头,意示他不可轻举妄动。齐天微微一愣,回头往母亲望去。李凤霞脸色黯然,低声道:“天儿,咱们回家吧!”转过身去,左脚迈出。
  她为着自己儿媳,在太极殿中,强撑一口心气,轮番与人周旋,这时刚松驰下来,又担心起丈夫的出征,眼前一花,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倾城飞身上前,将她扶起,轻轻唤了一声。李凤霞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微微嗯了声。
  齐天大惊失色,急奔上去,在另一边搀扶着,切口道:“母亲,你没事吧?”
  国子监祭酒孔有道,走近替李凤霞把过脉道:“候爷不用担心,殿下脉搏平稳,只是累着了,休息一下就好。”
  姜公公急声道:“快传太医。”齐天素知孔有道颇懂岐黄之术,人家这样说来,关系公主安危,绝不致信口开河,顿时放下心来,道:“谢谢姜公公。孔夫子既说没事,就不麻烦太医,小候带母亲回府调养。”
  孔有道道:“公主和候爷没有车马,待老夫送送你们。”齐天也不推辞,拱手道:“那有劳夫子了。”黄清、徐定、程正、许然、罗比文、赵义六人齐口道:“我等也送送殿下。”
  齐天向黄清望去,见他点了点头,知他另有话叙,当下道:“麻烦各位大人了。”和倾城搀扶着母亲朝殿外走去。
  皇上退朝,殿中的羽林军群龙无首,只得齐齐望着单森林请示。单森林情知皇上不了了之,那便是不予追究,摆了摆手,示意退下。一众羽林军纷纷让开一条路来。
  兵部尚书望着齐天一行的背影,消失在殿外,摸着下巴,仍然隐隐作痛,蹙着眉道:“这是那里冒出来的黄毛丫头,可不简单。”
  太极殿中剩下的众臣,无不默然,对方看似言语烂漫,实则暗藏机锋,不仅讨得皇上好感,更挑拨与皇后的关系,岂止是不简单,简直厉害的很。
  武一鸣黑着老脸,待姜公公和羽林军退去,才冷笑道:“今日虽然没有扳倒代王府,可旨意不改,永丰候势必随父出征,代王府剩下一班妇嬬……”他用力一捏五指道:“谅也逃不出本相的手掌心。”
  兵部尚书谀笑道:“代王府一倒,黄清一流树倒猢狲散,彭定安鞭长莫及,满朝上下再没人敢给相爷添堵了。”
  武一鸣拱手道:“全仗诸位大人大力。本相今晚在府上略备水酒,还请各位大人赏光。”众人纷纷应允,俱都一脸不胜荣幸,客套一番,各自暂先而回。
  一时殿中走的只剩武一鸣和单森林。武一鸣转过身去,望着丹墀上的龙椅,脸上现出异样的神光,脚下不自禁的踏出一步。单森林脸色大变,低声道:“相爷。”武一鸣戄然一惊,转身迈开大步而去。
  话说齐天一行,回到代王府,门口仍被左卫和左右金吾卫的兵士团团围着。黄清与那名副将颇为熟稔,遥声道:“皇上已有决断,孙将军还没散去?”
  那叫孙将军的副将道:“末将军令在身,稍候便去。”却也不敢阻挠,挥了挥手,前面的卫兵让出一条道来。
  黄清道:“那黄某先失陪了。”当先走入代王府。早有府丁禀报进去,齐继业急匆匆迎了出来,瞧见一众同僚,愕然道:“夫子和徐大人等也来了?”不待众人回话,瞧见妻子被倾城扶着,疾奔上去道:“殿下怎么了?”
  李凤霞得倾城一路上用内功替自己调气,不仅人已苏醒,精神也大为好转,微微摇头道:“我没事,快请诸位大人府里坐。”
  齐继业见妻子没事,安下心来,将黄清一众,迎进宴会厅,分宾主坐下。黄清道:“殿下先下去休息吧”
  李凤霞知他们有话要叙,自己身份尊贵,隔在中间,多有不便,起身道:“劳倾城姑娘送本宫回房。”
  倾城虽然不舍,可未来婆婆发了话,也由不得不愿,只得搀扶着公主,送她回房。
  孔有道望着倾城远去的背影,向齐继业拱手道:“驸马爷得此佳媳,可是代王府大幸。”齐继业不知所谓,只得含糊其辞的道:“夫子过奖了。”
  许然摇头道:“那是驸马爷没见过倾城姑娘在太极殿上的胆识和口才,那叫一个叹为观止。要是许昌那臭小子,也能找个这样的媳妇,老许我马上闭眼都值!”
  突然外面一个声音道:“为了老头你长命百岁,我坚决不能找。”说话声中,许昌从外面大步而来。
  许然怒不可遏的道:“瞧那熊样,老子还长命百岁,只怕过不了几年,便给你这兔崽子气死了。”
  众人哈哈大笑。许昌对自己老子没大没小,对其他长辈,倒是有规有矩,上前一一见礼。
  齐天问道:“许大哥,那名刺客怎么样了?”许昌摇头道:“说来对不住小天天,人是在你家,可早死翘翘了。”
  齐天颓然道:“怎么,没能救活?”许昌道:“我听你媳妇的,将人押过来,还没到半路,不知从那飞出几枚金钱镖,射在那女的脑门,当场就一命呜呼了。唉,都怪我掉以轻心,没有严加防范。”
  齐天知道遇上暗器高手,就是严加防范,以许昌及手下的武功,让人近得身来,不过徒然多添死伤,拍了拍他肩头,安慰他道:“许大哥没事就好。那些江湖组织,规矩森严,想也问不出什么话来。”
  许昌道:“刚在外面听你们讲,你媳妇在太极殿咋的了?”齐继业望着儿子道:“你把人家带进宫了?无名无份,如此招摇,可不让人笑话。”
  齐天见父亲眼中话头,均有责备之意,苦笑道:“城儿担心母亲,送到朱雀门外,独自去了,后来怎么进的太极殿,孩子也都疑惑。”齐继业大吃一惊道:“什么?那是……是私闯太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