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回 胸有成竹人不急,胜券在握事常轻

  那妇人惊愕失色,尖声道:“你这疯子,你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失血过多,双脚一软,站立不稳,倒在地上,单臂仍然紧紧地搂着死去的虬髯客。
  倾城走近前去,单膝蹲下,右手一挥,短剑过去,那虬髯客的头顶,顿时秃出一块,断发四处飞散。
  那妇人肝胆俱裂,嘶喊着道:“你这恶魔,你要再动我师弟一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倾城淡淡的道:“你人我都不怕,还怕你个鬼?不过你放心,你就是做鬼,那也是孤魂野鬼。”
  那妇人楞住片刻,哀声道:“你到底想要怎样?”倾城问道:“这侏儒舍命救你,想来是很喜欢你了?”
  那妇人沦为鱼肉,只得点了点头。倾城突然冷笑道:“看你还有几分姿色,这么一个怪物,你当然是瞧不上的?”
  那妇人呐呐的道:“我……我……”突然泪流满面的道:“我要早知道师弟对我这么好,我……我就答应了他。”
  那妇人惨笑道:“我犯下这么大罪,落在你们手里,也不做他想了,只希望姑娘看在都是女人的份上,可怜可怜我,死后能将我和师弟葬在一起。”
  那妇人说完,松开虬髯客,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倾城冷冷的道:“你就不想将功赎罪,亲手让你师弟有个善终。”
  那妇人神色剧变,脸上现出惊恐万状的表情,道:“我现在不说,不过一死。要是说了,除了我,就是师门亲友,也都难逃一死。换作姑娘,你会怎样?”
  李凤霞惊魂甫定,轻轻叹了口气,道:“就把他交给官府了。”
  倾城摇了摇头,道:“看在女人的份上,本来答应她也无妨,可她背后的人,既敢行刺殿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非手眼通天之人,怕是想做也做不出来。要不连根拔起,总是让人不能安心。”
  齐天点头道:“娘,这次城儿说的没错。”换在平时,他一时恻隐,说不定便息事宁人了。可事关母亲的安危,那是绝不能心慈手软。
  李凤霞迟疑道:“那你们要怎么处置?”齐天向那妇人,道:“你既是受人指使,只要供出幕后元凶,本候自会饶你一命。”
  那妇人迟疑道:“你……”正说着,突然喧哗声响,脚步声动。一队黑衣甲士,疾奔而来。
  为首一人,二十五六,浓眉大眼。齐天远远望见,迎上前去,喊道:“许大哥。”那人正是左威卫中郎将许昌。
  许昌脸上一喜:“听公主殿下说,小天天不是去琅琊了,几时回来的?”他说话间,望见李凤霞,急忙过去见礼。
  李凤霞道:“小许子来了。”许昌恭声道:“我刚值守巡逻,收到报讯,说朱雀大街发生命案。殿下怎么也在?”
  李凤霞道:“我和天儿进宫,不期半路被人伏击,所幸被倾城姑娘识破。”她平时虽然极少抛头露面,可身为皇亲国戚,左右威卫俗称羽林军,乃皇上的亲卫,其中有许多见过,一齐过来跪下请安。
  李凤霞道:“各位不用多礼。”许昌大惊失色:“是谁这么大胆,竟敢行刺公主殿主?难道不怕杀头大罪?”
  一众羽林军,本要起身,闻言复即跪在地上,纷纷叩头不迭。众人虽然不在现场,可在值守其间,让人在朱雀大街行刺公主,那也是天大的失职。所幸公主有惊无险,要不皇上一怒之下,只怕颈上人头不保。
  倾城哼了声道:“当差的都是这样废话连篇的吗?”若在平时,有人竟敢如此斥责羽林军,众人早已不可忍耐。
  只是人家和公主并肩而立,就算没有官衔,想也是公主亲信。俗话说宰相门下七品官,更何况是公主的亲信,一个个只得听而受之。
  李凤霞向许昌介绍道:“这是倾城姑娘,刚和天儿从琅琊来京。”许昌对齐天去琅琊的原因,早有耳闻,咧嘴笑道:“原来是未来的弟妹,那可失礼了。”
  倾城本要继续怼他,听他说到“弟妹”,心情大好,当即既往不咎,指着地上的那妇人,道:“殿下还有事进宫,你先把人关到代王,让人包扎一下,可别死了。”
  许昌迟疑道:“这个……如此重大的案犯,当该关押在大理寺,由大理寺审理。”倾城叱道:“正因人犯紧要,所以才让你押到代王府。你哆哆嗦嗦,难道也是同谋?”
  许昌苦笑着道:“姑娘这是哪跟哪,我只是怕这样做,给人落下动用私刑的口舌,反而对殿下不好。”
  李凤霞道:“你就先照倾城姑娘说的办,等本宫回来再做处置,有什么责任,自有代王府担着。”
  许昌忙道:“小许子绝无此意,既然殿下也这样说,小许子照办就是。”吩咐手下将那妇人和地上的尸首一同押运而去。
  李凤霞向儿子道:“咱们先进宫吧,可别让皇上久等了。”倾城道:“待我送送你们。”
  李凤霞也不反对,一来人家一片好心,二来出了这事,她心下自也惴惴。
  三人到了朱雀门,倾城这才作别而去。李凤霞望着她没入人潮中的背影,唇边浮出一丝笑意,慨然道:“这丫头不仅长得漂亮,还聪慧的很,又性格鲜明,倒是像极了你祖母年轻的时候。”
  齐天苦笑道:“孩儿就是怕她性子太烈,给府上惹来麻烦,以后还请母亲多多担待。”
  李凤霞微笑着道:“你祖母生前说过,对不失分寸人的来说,有时性子烈,只是行事的手段。”
  齐天心中一凛,若有所悟。李凤霞续道:“不过娘相信,就是有些麻烦,对代王府来说也是福非祸。”
  两人一边说话,临近宫门,一名小太监候在那里,连忙上前见礼,长吁了口气,道:“公主殿下可算来了,皇上已经派人传了几次话呢。”
  李凤霞点了点头,和齐天随同进宫,到得承天门前,又一个满头银发的太监候在那里。却是齐天上次进宫见到的姜公公。
  姜公公见过礼毕,挥手摒退领路的太监,低声道:“殿主这回的事,手笔可不小,这可不像殿主平日的作风。”
  李凤霞知他身为太监总管,又乃皇上的近待,消息灵通,想已知悉在先,轻轻叹了口气,道:“本宫无论身为人母,还是王府之主,自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媳妇,让人给抓走了。”
  姜公公愣住道:“小候爷有了良配?怎么没让姜才讨杯喜酒喝喝?”李凤霞笑道:“六礼未遂,到时自少了姜公公的喜酒。”
  姜公公哦了一声,拱手道:“那也得先恭喜小候爷,祝小候爷早生贵子,也好告慰老王爷和老祖宗在天之灵。只是不知是那家的姑娘有这么好的福份?”
  齐天脸色一红,急忙回礼:“谢谢姜公公吉言。内子来自江湖。”
  姜公公又“哦”了一声:“自古江湖多奇女,那也挺好的。皇上正在太极宫等着你们呢,除了原告单大将军,相爷和一众大臣也在。”
  齐天知他这是在提醒自己母子,低声问道:“姜公公可有良策。”姜尚尚轻轻叹了口气,道:“十六卫的将士,乃国之根本,非大逆不道,贸然杀之,可难宁众怒。”
  李凤霞有在王府被人传音入密指点在先,姜公公这一说,顿时心领神会,颔首道:“多谢公公,本宫知会。”
  姜公公见她表情轻松,看来胜券在握,当下不再说话。三人到得大极殿前,只见两旁的羽林军,兵甲齐整,长戟耀眼。
  姜公公长声喊道:“公主殿下和永丰候前来见驾。”他年纪老迈,可这一声吆喝,清丽高扬,中气极足。
  殿中一个声音,如应斯响:“皇上有旨,让殿下和永丰候进殿。”
  齐天和母亲随着姜公公进去,殿中人数众多,有认识的,也有陌生的面孔,俱都肃然而立,鸦雀无声。
  李凤霞和齐天步到丹墀下。李凤霞行了一个万福礼,恭声道:“凤霞见过皇上。”
  李治中倚在丹墀顶上的龙椅上,道:“给长公主赐座。”齐天跪下道:“微臣齐天,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治中道:“爱卿平身。”齐天谢过龙恩,站起身来。两名太监搬过一张凤椅,置在左首一张太师椅旁边。
  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穿戴衮冕、青珠九旒、绣九章纹、金玉饰剑的老人,花甲左右,红光满面,看来精神矍铄。
  李凤霞坐下,点头示意道:“许久不见,相国还是这么精神,端的可喜可贺。”那老人自乃权倾朝野的当朝国相武一鸣。
  武一鸣朝丹墀上拱了拱手道:“全托皇上的鸿福。”李治中道:“皇妹可知皇兄为何宣你进宫?”
  李凤霞道:“那定是皇兄多日不见凤霞,心中想念。”李治中干咳一声。单森林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微臣有话。”